武松起先并没有想直接杀死西门庆和潘金莲,只是想走正常的司法程序。
一方是打虎英雄,一方是地方豪强,官司双方都不好惹,何九叔当然知道。原本等武松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打算离开,但是没想到武松不让走,只好和郓哥一起随武松到县衙对质。何九叔这下算是把西门庆得罪苦了,如果搬不倒西门庆,何九叔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武松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刚问完何九叔和郓哥,不做任何准备,就直接去县衙告状。
在县衙武松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而且让何九叔和郓哥两个人做了人证。没想到知县和西门庆暗中有勾结,非但没有主执公道反道斥责了武松一顿。
武松早料到知县会袒护西门庆,第一回合并没有直接把证据全拿出来。等到知县驳斥完武松,武松才拿出来武大郎的骨殖和何九叔给的那张纸,纸上是出殡时的宾客名单,骨殖是物证,名单上的人名都是人证。知县预先想好的理由刚才斥责武松的时候已经用完了,没想到武松还留有后手,这下知县没词儿了,只好推说自己需要从长计议。
当天晚上何九叔和郓哥被武松留在房里,这就看出武松的心思细腻。这两个人一旦离开武松的视线,再接触到与西门庆有关或者是与知县有关的人,受到什么压力或者诱惑,武松估计连个人证都没有了。欧美法系的陪审团在结案之前也是不允许接触外界的。
第二天,行者武松催着知县去抓人,没想到又被知县驳了回来。
上告无门,武松这才私设刑堂,杀了潘金莲。
再来看看武松是怎么规划的,先是吃了一顿饱饭,这顿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的,分别是武松,郓哥,何九叔,吃完饭之后就安排两人在县衙住下,武松就算是杀了人,在被革职之前还是有权力的,这就最大限度的保障了两个人的人身安全,就算是武松杀了人,判决书下来之前,武松的身份和权力一样可以保护郓哥和何九叔。武松置办好宴请邻居的酒席是辰时和巳时交接,也就是上午九点左右,可以推测武松吃这顿饭是早上7点到8点。吃饱了等胃里的食物消化成能量,才有力气杀人。
吃完早饭就开始安排饭局。武松拿了笔墨砚台,但是买了几张纸藏在身上。为什么要藏啊,武家发生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买一些纸当然是要写状子,或者是逼问口供,这如果让别人看见谁还来吃饭。武松这一点考虑的是非常细腻的。
买完纸张,武松叫手下又买了另一些东西,分别是一个猪头,一只鹅,一对鸡,一担酒和一些果品。如果请人吃饭,肯定是要有菜的,但是买这些东西更像是祭祀用的。武松让人买东西是让两个人分别去买,这就避免了引起别人的怀疑,细腻!能把武术练到武松这种程度,果然都不是凡人。
再看武松怎么让潘金莲就坐,“嫂嫂下来,有句话说”,潘金莲知道武松告状没告赢,然后慢慢的行下楼,问有什么话说?这里用了一个字“行”,可见当时潘金莲气定神闲,闲庭信步,志得意满,君子风度的样子,估计换别人看到这种场景,肺都气爆了吧,武松很淡定说明天是我哥哥头七,前一段时间,你麻烦街坊邻里,我今天备了一点酒,替嫂嫂谢谢邻居们。潘金莲回答,干嘛要谢他们?武松只说了四个字“礼不可缺”,随后也不管潘金莲,叫自己的手下只管去点蜡烛烧香,摆祭品,倒酒。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之后,说了一句“嫂嫂来待客,我去请来”,先找个理由拴住你再说,况且前后门都有土兵把守,你跑是跑不了的。
随后又是一句“休得推故”,把王婆也叫到家里。
除了王婆和潘金莲,武松还请了四个人。第一个是开银铺的姚二郎姚文卿,这个人比较乖巧,武松说完之后就跟着过来了,坐在王婆肩下。第二个是开纸马铺的赵四郎赵仲铭,被武松硬扯到家里,坐在潘金莲肩下。第三个是对门卖酒的胡正卿,这个人也在政府部门干过,估计和宋江一样是个小吏,临时工什么的,能够看出其中的尴尬,死活不肯来,是被武松强行拖过来的,直接按着肩膀让他赵仲铭下面坐下,可见武松力气之大。最后一个是卖油食的张公,这个人住在王婆隔壁,也是被武松拖过来,坐在姚文卿的旁边。而且各个门都有是土兵把守,谁也走不了。
武松喝了三杯酒。有人就说店里忙要走,没想到武松说了一句,不能走,既然来了,再忙也要多坐一会儿。
前后一共吃了七杯酒。这里形容六个人的心思。就像吃了吕太后一千个宴席。吕太后指的是刘邦的皇后吕雉,刘邦死后,吕雉找群臣吃饭,愿意喝酒的自然好,不愿意喝酒的就劝酒,敬酒也不吃的,就不罚酒了,直接拉出去砍了。
看邻居和潘金莲王婆都已坐定,武松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分前后两部。是跟自己的手下说的,先把桌子收拾干净,等会儿再吃。前半句是跟自己的手下说的,这样说也没有不合适,因为是自己的手下嘛,所以不用客气,后半句“少间再吃”,看似也是跟自己手下说的,实际上是对全场人说的,这就从对自己手下一个土兵的控制变成对整个场面的控制。高手!
控制住了场面,武松问谁会写字,三人行必有我师,四人行必有猪一样的队友,姚文卿直接把胡正卿给出卖了:他的字好。如果西门庆不死胡正卿也要倒霉,姚文卿这个人很精明,武松让他去直接就去,二话没说,也不推辞,到摊责任的时候,反倒是他的责任最小,奸商啊奸商!
武松左手抓住潘金莲,右手指定王婆。说了类似于跟何九叔对话的逻辑,大家不要怨我,也不要吃惊,我虽然粗鲁,但是知道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会伤害大家,只是让你们做个见证,谁要是先走我就捅死他。这个时候杀了人,自己活不了,武松是抱了必死之心的。这里面说武松拿刀威吓的动作,“右手食指笼着刀靶,大拇指按住掩心”,施公真的是会武术的人,如果用力攥紧刀靶是没有力量的,力量会阻滞在腕部和手部,如果用手虚笼住刀把,就能用上肘力,肩力,甚至是腰力。
虽然武大郎的死是王婆的教唆之过,但是毕竟不是王婆亲手杀死的,王婆最多算得上是教唆犯,连从犯都算不上。真正下手毒杀武大郎的是潘金莲,所以武松只是要潘金莲的口供,只要拿到口供,主犯既死,教唆犯交给知县老爷就行了。王婆和潘金莲是同一个阵营的,想要破开这条防线,必先各个击破,所以武松第一句话是对王婆说的,我哥哥的命是你害死的,一会儿我再问你,先来个声东击西。然后回头跟潘金莲说,“你从实招了,我便饶你”,这就给了潘金莲一种假性暗示,只要从实招来我就不杀你。没想到潘金莲知道武松告不赢,嘴硬的很。这个时候武松使了一个大身段,一脚踢翻桌子,把潘金莲一只手提起来摔到灵床上,然后拿刀指着王婆让她说,王婆本来想招供,但是看到有人做笔录,又不打算招了。这个时候武松才发出撼天之怒,指定王婆,她不说,你也不说,我先剐了她,然后再杀了你。于是拿起刀在潘金莲的脸上弊了弊,这个弊字在《金瓶梅词话》里边被改成了“扌闭”,就是用刀子在动物的皮毛上用力的正反抹两下,杀猪的人经常做这个动作,这就是准备杀人了。这下潘金莲挺不住了,为了活命才招了供。
其实潘金莲招不招供都是一死,我原先也以为武松最初时没有杀潘金莲之心,并做了大量分析,但是分析来分析去逻辑对不上。直到看到最后武松杀死潘金莲的方法我才明白,武松最初就打算杀死潘金莲。先是揪着头发按倒在地,这种做法不单是要杀人,而且对人格也是一种折辱,有人说,武松在武大郎死后还希望和潘金莲在一起,一个人用残忍的方法杀死你哥哥,而且你还想跟她睡一块儿,这心理特么得变态到什么程度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如果武松此时对潘金莲还有一丝感情,莫要说是感情,就算是怜悯,起码应该给她个痛快,像宋江杀惜一样,在粉白的颈子上一勒就解决所有的痛苦,解决自己的相思之苦,解决嫂嫂的贪痴之苦。但是武松没有这样做,把潘金莲按倒在地之后,两脚踩定两只胳膊,先是用刀剖开胸腔,然后用双手扒开胸骨,用手扯出心肝五脏,这根本就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杀一只牲畜,最后才割下潘金莲的头。取出内脏,割下头颅,这是活祭的方法。看来武松最初就是打算杀死潘金莲,用来祭奠自己的哥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长兄如父,杀兄如父,如果不杀你,武松就不是好汉,能够让你死得痛快武二也不是好汉。
捆定王婆,杀死潘金莲之后,武松叫土兵看住房门,叫众邻上楼去坐,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出去通风报信,走漏风声,如果是走了西门庆,那武松只能再跑去柴进家里受窝囊气。真是心思细腻,这样的人不是英雄,谁是英雄?
其实武松要供词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免死。而武松杀死潘金莲和西门庆之后,这份供词确实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