啃书阁两个衣着华贵、相貌端方的小姐,带着一二十个膀大腰圆的护卫,往摘星楼门前那么一站,这效果简直就不是盖的。
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隔壁楼子里的好些嫖客也站在了楼上看热闹,有那眼尖的看了看便迟疑道:“这哪里是哪家的小姐,分明就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丫头嘛!”众人不信,那眼睛尖的便指点着道:“瞧这打扮!衣裳裙子一模一样,那些小姐们成日吃饱了无事做,最是好争奇斗艳,哪里肯跟别人穿一模一样的衣裳?”众人一想也是,连连叹服。
摘星楼里头有些留宿尚未离去的嫖客,自然也想到了这一节,怕是自家的母老虎或是老爹娘派了人来捉自己的,胆小些的便赶紧掩了衣裳往后门溜走。胆大不怕事的,则聚集在门内搂着花娘肆意调笑。有几个愣头青干脆叫嚷起来:“这是哪家的小姐,爷可从没见过这般标致的可人儿,周三儿啊,莫不是人家想要卖身,你们还不收啊?何必呢?就让人家进来嘛!”
挡在门口的龟公急得满头是汗,墨兰青竹两个则是对着这青楼满脸好奇,听见有人说出这种话来,脸上寒霜满布,不用说什么,身后便有一个护卫上前,越过龟公,伸手便将那个满脸猥琐的公子哥儿一手提了起来,惊得众花娘赶紧散开,口中嚷嚷“打死人了!”
老鸨子从后头来听见这句,心下一急,赶紧快步撵过去一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位被提着的猥琐公子叫护卫一吓,裤子竟然就顺着往下滴出水来,湿哒哒的一股子骚臭味儿。竟然是吓得小便失禁了。她赶紧上前扬起职业化的笑容尖声道:“哟!这是哪里来的恶人,好凶狠哪,可是把奴家给吓坏了!”
那护卫回头看她一眼,竟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出来,惊得他一个哆嗦。
忽听一个女子道:“且退下!”那护卫一点头便退到了门外,门口站着两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就是老鸨子阅人无数的毒辣眼光,也觉得这两个姑娘都比自己这楼里的姑娘们档次高了不止一两点,当下警惕了两分,赔着笑脸儿说道:“两位姑娘安好。这大白天的,咱们这摘星楼还没开张哪,你们就这般性急起来?”
围观的人一听。顿时轰然大小,对着墨兰两个指指点点。墨兰一急就要还口,却被青竹拉了拉手,忍了口气,只听青竹问道:“你便是这摘星楼里头管事儿的?”
老鸨子见她不接话茬儿。反而居高临下地问起自己来,心里打鼓,快速地回想着自己最近得罪了哪些人,唔,好像还不少,嘴里倒是依旧不肯落了下风:“奴家倒也说得上两句话儿。两位姑娘是要寻人,还是吃酒,或是听曲儿。咱们摘星楼里头倒是都有。不过嘛,对面儿的清风馆倒是更适合两位姑娘去玩,那里的小倌儿……嘻嘻嘻……”说着便抽了帕子捂着血红的大嘴笑了起来,言语中的意思倒是让旁人都听得清楚。
青竹也不理她的话,摸了摸手上的玉镯子垂下眼帘问道:“哪个是灼华?”
粉桃为着给灼华求情丢了差事。墨兰青竹两个自然好奇。众人听见这一问,纷纷将眼光投向灼华。不用老鸨子开口,青竹两个也晓得她就是灼华了。
只见那灼华穿得单薄,一袭浅绿色的襦裙,配着淡淡的玫红色半臂小袄儿,披着一条玫红销金边儿的披帛,鹅蛋脸儿粉白,一双杏目微微有些红肿,更显得我见犹怜。
青竹摇了摇头:“可惜了。”墨兰也跟着点头:“确实可惜了。”她两个是在叹息粉桃,若论颜色,这灼华顶多也只有粉桃七成,想来那么大的名气,一来是她出身显赫,二来也是身世堪怜,那些公子哥们因此多加吹捧而已。
她两个是在叹息粉桃,可灼华听着以为是哪家小姐怜惜自己,叫了人来替自己赎身。她也是大家小姐出身,自然看得出眼前两个姑娘不过是奴婢罢了,可这一身衣着打扮,即使她家族未曾倾倒的时候,自己也不过如此装扮。听得人家怜惜,又红了眼眶盈盈福身为礼。还没站起来,便听见那个插着赤金钗子的姑娘说道:“砸吧!”
灼华惊异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大汉挥手便将门口的龟公推得倒退了十来步,后头好多个跟那大汉一般狰狞的汉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一抬脚便将临近大门的雕花栏杆踢了个粉碎。
老鸨子被一手提着衣襟拎了起来,陈护卫回头望着青竹问:“姑娘,这老家伙满嘴胡说八道的,给她个处置?”
墨兰往旁边让了让:“拎到大街上,别伤筋动骨,就把她那口牙都给敲掉便可以了。”
老鸨子惊恐地睁大了眼,望着墨兰两个叫唤:“你们敢!天啊,光天化日之下的,有人行凶啊!我们这可是属于教坊司的,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陈护卫将她往外头街面儿上一扔,笑着说道:“只怕你们教坊司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你且好自为之吧!”
说罢“啪啪”两个耳光,老鸨子眼一白晕了过去。陈护卫掰开她的嘴一瞧,满意地点了点头冲墨兰说:“姑娘,妥当了。”
墨兰笑着点了下头:“就让她在那儿呆着!”
青竹赞许地笑了笑:“行了,别闹太大!”
摘星楼里头乱作一团,花娘的尖叫声,从门里慌忙逃命的嫖客,里头桌椅板凳的碎裂声,一切都表明里头的“战况”有多激烈。这叫不闹大,那什么样子才叫闹大?
围观的众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做声,只敢小声议论着这来砸场子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摘星楼里的花娘、龟公等人全被赶到了门前的空地上,此刻管得你是花魁还是小丫头,一个个都是面露凄惶,担惊受怕的模样。
不过两刻钟功夫,领头的护卫便出来向青竹两人回报:“回姑娘的话,都拆干净了。”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摘星楼前头是一栋三层小楼,后头是院子,去过的人都晓得有多大。两刻钟,逛上一圈也差不多了,居然都拆干净了?
跪在门前的一个花娘犹不知死活,梗着脖子大声骂道:“你们可晓得摘星楼是什么地方!哪家的豪奴,竟敢如此无礼!奴家等人与这余杭上下的老爷们都是认识的,你们可敢报上名号?”旁边几个花娘本来吓得抱成一团,听见那花娘说余杭上下的老爷们,也跟着挺直了背脊,大声斥骂起来,还有的干脆就央求着围观的路人去余杭县衙报官。
青竹回头耻笑道:“余杭上下的官老爷还会为你个伎子出头不成?莫非你以为这余杭上下的老爷们都是傻的?”
墨兰听见说报官则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快些去报官!只不过我家老爷今日沐休在家,大约是没空发签子派人来的。”
有个机灵些的龟公,正是早上送灼华去安园的管事,听见这句不由往前倾了倾身体难以置信地追问道:“你家老爷……”
旁边的护卫自然认得他,见他问便笑了起来:“你不是早上才送灼华姑娘去我们安园么?这个时候怎么就不晓得我家老爷是哪个了?”
墨兰在旁边听见,回头啐了一口道:“快别说这个,一大清早抬个婊子往家里去,真是晦气!明明跟我们老爷一点关系都没有,偏往我们老爷身上泼脏水。这是瞧着我们老爷初到余杭为官,根基不稳,特意陷害的吧?”
得,话都说到这里了,无论是摘星楼的人,还是围观的闲杂人等,都晓得了今日摘星楼的祸事所为何来。灼华一时间又称为了众人目光里的焦点,羞得她拿起披帛遮着脸,暗自落泪。
早在摘星楼被砸的时候,便有那机灵的偷偷跑去余杭教坊司报信。教坊司的人都到了街口,正好听见墨兰的话,便掩了面打算悄悄退开去,却不料早被围观的路人看见,不知是谁大叫一声:“教坊司的司乐大人来了!”人群赶紧闪开了一条道,让那人进去。
司乐大人满脸是泪啊,早知道是敏茹郡主的人来砸摘星楼,打死了他也不会来的。可是事到如今,还是得装个样子,跑过去冲着青竹二人拱手为礼道:“在下余杭教坊司右司乐,不知两位是……”
青竹墨兰蹲身福礼:“奴婢是敏茹郡主的小丫头,奉郡主之命,前来摘星楼讨个说法。可是,奴婢们也不晓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右司乐大人看着她们俩身后站得整整齐齐的彪悍护卫,再瞧瞧已经快被拆成一堆废渣的摘星楼,然后这两个小丫头还满脸不解的模样,觉得头疼欲裂。可是场面话却还是要说,当即便问跪在门前的摘星楼那群人:“冯嬷嬷呢?”
围观的众人又是哄堂大笑,摘星楼的老鸨子冯嬷嬷就躺在离他不过三、四步远的地方,这位右司乐大人偏能睁眼说瞎话,还问人在哪里,可不是让人笑喷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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