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对于这种感情,她实在没有一个参照,可是有一个人几次三番地告诉你,他喜欢你,并以娶你为目标而努力,说不动心是假的。
可是,两个相爱的人,那种互相喜欢的感情,不是应该轰轰烈烈,不是应该一见钟情,不是应该“除却巫山不是云”么?
大概是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接触的男性太少,除了大郎二郎,再就是天赐兄弟俩,还有就是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小小不明白,到底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天赐握了小小的手,见她没有反驳,心里欢喜,也不驳斥小小的话,只是望着她嘿嘿傻笑。
突然外头传来青竹的声音:“郡主、郡马爷,奴婢送宵夜进来。”
两人仿佛被捉了贼赃一般,赶紧分开手各自坐好,小小才道:“进来吧!”
青竹送进来的宵夜是厨下熬制的血燕粥,略加了一点姜汁,正适合小小食用。天赐见了略感失望,待青竹退出去,才腼腆地问道:“你那个……还没有好么?”
小小一口燕窝粥差点喷出来,赶紧吞了下去,镇定地点了点头道:“还有两三日吧!”心里却恨不得去挠墙都好。正襟危坐的两人,一边吃着燕窝粥一边讨论自己的小日子,这情形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吃过粥,青竹进来收拾了,又打了水让小小净手,自去铺床准备服侍两人入睡。
天赐坐立不安,小小也是满脸通红,好容易待青竹收拾好了出去,两人又不晓得如何是好了。
小小犯起愁来。她一人独睡惯了,这么热的天气,她一向只着了肚兜和小衣入睡。今日想到要与天赐同睡,特意换了长裤和半臂的上衣,只是怕着凉,郑妈妈又叫她在外面披了件广袖的寝衣。可这还没有入睡,就觉得有些热了,待会儿如何睡得着?
再看天赐,也是穿着淡青色长袖长裤的中衣,领子微微散开,露出白皙的脖子,微微可见锁骨。在光下反射着光泽。小小不知怎么就觉得呼吸有些局促起来。
屋子外头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不过几息功夫,那声音就越来越大。听着乱糟糟的。
小小定了定神,叫青竹:“去那看看是哪里,出了什么事情,这时候了还这样闹腾。”
青竹领命而去,天赐皱着眉站起来到窗边侧耳听了一下。怀疑地说道:“似乎是客苑那头。”
这庄子并不十分大,几个小院落错落有致地紧紧围在一起。可就是如此,也没有说隔着老远能听见声音的地步,可想而知那边的声音有多大了。如今客苑里头住着的正是赵家的人,莫又是起了什么纷争?
确实是起了纷争。
吃罢晚饭回到房里,赵李氏便叫了王氏过去一顿好骂。怪她不该自作主张要回施州。往日王氏惧赵李氏,无非是自家没什么钱,又带着几个孩子。少不得恭顺一二。自从得了赵明礼的帮扶,一家人分了出来,日子也好过了,再对着赵李氏态度便强硬了起来。
赵李氏一顿骂断断续续地,还没等骂完。王氏便冷冷道:“娘怪我做甚哩?我家就指着地里的粮食过日子,眼看二郎就要成婚。二妞也要出嫁,不好生伺候着地里的出产,到时哪里有聘礼嫁妆?我急着回去收粮罢了,不过是二弟会错了意,以为咱们都要走,这才说了出来,娘骂我做什么?我如今虽有了媳妇,可家里又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不仔细照看些,哪里有人给我帮忙?二弟不是都应了让娘住下么?您爱住便住,我可是要回施州了,这时间可耽搁不起。”
王氏本就是个能言善道的,真论起来,赵李氏没病的时候都说不过她,何况如今病得话都说不清楚,气得赵李氏又捶着床板哭闹起来。
都在一个院子里头住着,小李氏自然听见了,赶过去说合道:“娘别生气了,大嫂也别说了,这田地不是雇着人手么?自然有人给你拾掇,你这么急回去干什么?不如再等一段日子,过几日我身子好些了,咱们一处回去多好?”
王氏听不得她说话,撂了脸子硬生生地道:“我家没几个余钱,雇不起那么多人干活,自家人不回去,田里的活路就耽搁了。你这病来得蹊跷,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断了腿脚走不得路。你们我不管,可我明后日一定要回去。”
小李氏听着也来了气,自己好心过来帮忙劝一劝罢了,怎么大嫂又扯到身上了?也没了好言语好脸色:“大嫂这是觉得我装病吧?我又不傻,好生生的装什么不好,装病做什么?难道药还好喝了不成?”
王氏冷笑道:“你那几条花花肠子,真当哪个不晓得么?我管你是装病也好,没病也罢,还是那句话,你们爱住多久轮不着我的事,我是一定要尽早回去的。”
赵李氏听着满肚子火,随手就拿起手边一个瓷枕摔了过去。这下可好,把赵老三和几个孩子都给招来了。
二郎进屋就将王氏往身后一护,阴沉着脸看这屋里的其他人。小李氏恍若未觉,兀自跳着脚辩驳道:“这是大嫂你说的话么?咱们一家人一起出来,自然也是要一起回去的,你又何必担心那几个收成?赤金首饰都送得起的人,还在乎那几个粮食啥的?”
王氏又不是吃素的,干脆站出来揭了对方的老底道:“在乎不在乎轮不着你管。不过是想多呆几天好揩些油水去,还想着天赐媳妇的嫁妆!我呸,成天就指望着啃人家剩的,天底下哪里那么多的好事?你也不怕骨头太硬蹦了你的牙!”
小李氏听了火冒三丈,自然不肯相让,两人便在赵李氏的房里吵了起来。这吵嘴的时候,一句接一句的,说到后来便是口不择言地浑说一气,你揭我的短处,我戳你的痛处,闹得天赐和小小的院子都能瞧见了。
青竹过去的时候,赵明礼也听见响动过去了。他沉着脸往门外一站,只管训斥赵老三和大郎两个,一边是嫂子,一边是弟妹,他一个外男怎么好说什么?
里头赵李氏听见他的声音,连声哭闹起来,一直闹到二更天方消停了些。
第二日一早,王氏便带着大郎等人收拾了包袱,一副立刻要走,一刻也不乐意多呆的样子。陈氏少不得又出面劝解了一番,王氏坚决不肯,自己让大郎和二郎去外头找马队回去。
好在自从容米郡王在江陵设了王府之后,江陵与施州之间的交通也比往年繁盛得多,不过出去略打听了一下,便找到了合适的马队。
王氏丝毫不拖泥带水,团团行礼之后便抱着小孙子要走,任凭赵李氏百般哭闹,小李氏认错求情,就是不肯留下来。
他们走得匆忙,小小念着往年大郎、二郎对自己的情谊,悄悄塞了一个装了一千两银票的荷包给王氏,说是给二郎和二妞成亲随的礼。
王氏推辞了一番,见小小诚恳,满脸羞红地收了,对小:“郡主是个心善的,往日的事情我也不说了,不敢提起来,只求老天保佑郡主富贵安康。”说罢又叫过大郎兄妹几个,郑重地向小小磕头行礼,回报她送赵老大回乡的情义。
小小一时怔愣起来。
她印象里的王氏,应该是那个口齿伶俐,挑拨离间,好吃懒做的邋遢妇人才是,怎么这次见到,居然跟变了个人似的,不止出手大方了许多,人也清醒了许多,说话做事也知道进退了。
将王氏一家送出门外,小小看着他们的身影微微出神,天赐叹了口气,拉了拉小小的手道:“都走远了,进来吧。”
他知道小小在看什么,其实当年回去施州参加大郎婚礼的时候,他就发现大伯母与往日有些不同了。想来家中没了顶梁柱,上头再有个赵李氏这样的婆婆,王氏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是她是一位母亲,还有儿女要拉拔长大。赵李氏无法让她依靠,她就只能靠自己。要不然也就不会借着大郎成亲的时候分家出来单过了。
小小轻声应了句,顺从地跟着天赐进了庄子里头。
天赐大喜。昨日两人同榻而眠,好在之前赵家众人闹腾,两人也没了继续聊天的心思,淡然地说了句“安置”便睡下了。小小睡着没有,天赐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个轻柔的呼吸声,一直就觉得心中有种塞得满满的感觉。侧身去看小小的睡颜,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小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开始躺下的时候她特别紧张,就怕天赐要抱着或者别的怎么样。可是天赐躺下之后便没了声音,她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以至于早上醒来见到身边多了个人的时候,竟然楞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真的已经是夫妻了,身边这个扯着自己往前走的男人,便是自己要共度一生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