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红开心地喝着浓郁可口的鸡汤时,小竹村小组长李春友,和村里耆老李传民一块,来到徐红居住的地方,也就是运洲家里。
春友很不想来,但不得不来。
按辈分,春友要叫传民公公。小竹村里,李是大姓,只有几户人家是杂姓。比如徐红,就是因为跟着徐婆婆姓徐的。
这一两个月,口水都快把传民给淹死。
村里人都去传民那里说,我们李姓人的村里,居然让一个徐姓人,而且是徐姓的烂鞋来败坏名声。
李姓人的脸都搁哪里去了?
大家找李传民,并不是因为李传民在村里年纪最大,而是他的辈分最高。要想处理村里的事情,非辈分高的人不可。
现在是新社会,不兴叫族长,但村里有事,大家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辈分最高的那个人。
传民原本不想理徐红这事,但村里天天有人来踩自家的门槛,议论这事。传民再也坐不住,他拉上春友,要找徐红说清楚。
“传民公公,徐红虽然不是我们李屋人,但收养她的徐婆婆,可是嫁到我们村里来的呢!”
“这个我当然知道,但徐婆婆没有生儿育女,老公几十年前就去世了。她百年落土的时候,还是我们李姓人办的呢!我们李姓人并没有亏待徐婆婆。”
“但徐红是徐婆婆收养的啊!徐红回到小竹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唉,话是这么说,可村里人不接纳徐红啊!你要知道,这一两个月,天天都有人来我家说这事,都快点把我的耳朵吵聋了。再说了,徐红现在就是个黑户,他们请她出去,也是说得过去的。”
“做人,可不能把人逼上绝路啊!”
尽管心里十万个不乐意,可辈分最高的传民公公要自己来,自己不得不来。
春友的心里,实在是很不爽。
两人来到运洲家,徐红居然不在家里。
“她会去哪里呢?”
“她吃过早饭就抱着孩子出去了,说去村里转转,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兰凤告诉传民。
“唔,徐红是不是去镇上赶集买东西了。”传民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问运洲两口子。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运洲答道,“都快吃饭了,难得传民公公和春友今天都来我家,一起吃饭吧,我去拿酒来。”
“好,那我也不客气了。”
“好!今天就喝喝贤孙运洲家的酒。”
传民辈分虽然高,年龄却不是很高,还没到六十岁,但他还是称呼运洲为“贤孙”。
“传民公公,你们找徐红,是说什么事呢?”运洲问。
“唉,这事我都不好开口,但口水淹死人啊!”传民喝了一大口啤酒,叹了一口气。
“就是村里那些长舌婆说徐红和她孩子的事?”运洲追问。
“不仅是村里的堂客,就是不少男人,也过来和我说。如果不把徐红赶出村子,我们小竹村的风水就要破坏了。”
传民觉得自己很无辜、很无奈,甚至是赶鸭子上架!
这种得罪人的事,为什么偏偏要落到自己头上来呢?这个耆老,很不好当啊!
“传民公公,我说一句,徐红住在村子里,我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徐婆婆在世的时候,村里哪户人家没得到过她的帮助。是的,徐婆婆是一个人过,但村里谁家有困难的时候,去找徐婆婆借个几十一两百块钱,徐婆婆拒绝过谁?现在,徐婆婆走了,她的孙女回到村里,村里人就赶人家走,有这样的道理吗?”
春友很生气,气得七窍生烟,他“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完一碗啤酒。
“我也想着,我们要接纳徐红。可是,村里有人说,如果徐红还在我们小竹村住,他们就去镇上告状,去找计生办,说徐红有个私生女。如果镇上知道这事,那就不好办啊!”
传民的话,让运洲和春友两人都沉默了。
如果镇上计生办真的知道村里藏着个“计划外”出生的人,那么,村民的各种补助,什么种田补贴、生态林补贴、困难家庭补贴,统统取消。
那么一来,可真是大件事!村里人不闹翻天才怪呢!
“唉!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人,怎么大家的心里就这么不能容人呢!这事真要被镇里计生办那些人知道,他们肯定会来抓徐红,还不知折腾成什么样子呢!”
胳膊扭不过大腿,这个道理,运洲非常清楚。
“运洲哥,这个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我是在想,如果镇里因为我们村有‘计划外’生育,又不接受处理,肯定要扣下我们村的种田补贴、生态林补贴,那些低保户的补助,也会扣下。村里人还不闹翻天。”春友知道,镇上计生办的人,是能做出这些事的。
“所以,我要找两位贤孙商量,看看这个情况到底怎么解决。不是我们要赶徐红走,而是现实情况不允许她住在村里啊!”
说实话,传民是想做个老好人,但在村民施加的重重压力下,“老好人”这顶帽子,他是没办法戴稳的。
“要不然的话,我们在月岭镇租个房子给徐红母女住?”运洲心里总觉得,自己占了徐婆婆的房子,心里很过意不去。
“不行啊!那不是把羊送到老虎口里吗?镇计生办那些人,肯定会发现徐红母女俩,到时不知怎么罚徐红呢!”春友马上否认这个提议。
“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两位贤孙觉得如何?”
传民、运洲和春友都不知道,他们三个说的话,刚刚回到门外的徐红,听得一清二楚。
“传民公公,你有什么妙计,就说出来吧!我们都急死了,如果徐红真的被赶出村里,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该怎么过日子。”
运洲很为徐红担心。
“是这样的,你们还记得村里在小番岭有一间烟寮吗?”传民问运洲和春友。
“记得,怎么不记得。前些年,镇里那帮干部吃饱饭没事做,要我们村里的人种黄烟,那间烟寮也就是那时候建的。”
把孤儿寡母的逼去荒山野岭住,几个人想想就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