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奎的文笔不是很好的,高中时写作文是他最头疼的一件事,之后当兵,读军校,投笔从戎,在他当兵的履历中,那些“铁马冰河入梦来”的军旅人生自然也不是靠写文度日,现在他转业到了地方,到了这个黄巷街道,为了换一个让他觉得“有意义”的工作岗位,他遽然胆大包天写信给市委书记洪光荣了。
他一开写就是文思泉涌、滔滔江水般的……
汪大奎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这其实很好理解,即一个人心里郁闷,如鲠在喉,自然就是不吐不快了。
汪大奎把面前电脑的键盘敲得哗哗哗的响,他终于成功地把自己的一肚子的话写出来了……
写完信,沾沾自喜地看了一遍,还改了几个字,推敲了语气,说法,又改了几个小地方,他心里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汪大奎觉得自己写的“事实”一点儿不过分,他也不是告状,揭黄巷街道的短,因为信的中心大意无非就是说黄巷街道党工委安排军转干部的工作是不是应该尽可能地量才使用?!而不是随便地挖一坑栽萝卜,之后水不浇肥不施的,不管不问。他是建议!
汪大奎强调自己在部队当兵时是一个军事人才,是以一名优秀的基层连队军事主官的身份转业的,也即连长转业,而什么是连长呢?说一句不大妥当的话就是:连长,连长,半个皇上。这什么意思?这意思就是说连长虽然职务不高,但绝对属于一个牛逼的军官。他一个曾经牛逼的军官,也即连长,难道回到地方上班就干计生工作?干一个娘们儿的工作?!实在是不合适,太不合适了!故此强烈建议江南市军转工作要做到“精准安置”军转干部,要做到人尽其才,量才使用。何况党政机关在用干部问题上,一直强调的就是要注重资源效能建设。对吧?
汪大奎给自己的“申诉”找了一个很好的“帽子”戴上了。
那“帽子”就是“资源效能建设”!哈哈,他心里大笑,心道:我怎么就想到了这个词呢?这词多好啊,“资源效能建设”,哈哈!
汪大奎坐在椅上继续思考:
街道党工委书记李玉明对我的态度真是有问题的,此人甚至就是对军转干部存有偏见,他遽然把军转干部比作街道机关食堂养的狗……这什么鸟人啊!讲不讲政治?
本来汪大奎想把李玉明和自己的谈话内容也写进申诉信里的,终于,他想还是先不说这事为好,至于李玉明在办公室里耍流氓那种事,他也没证据,更加不能写的。他只是在信里提出了自己的一个看法:
如果地方对军转干部的工作安置不好,那就势必会影响国防建设,影响军心,军人在部队服役需要的是什么呢?需要的就是没有后顾之忧。这是其一。
其二,地方对军转干部的安置应该从体现“效能建设”四个字上去做文章……
汪大奎写的信的最后的内容就是要求市委书记洪光荣出面伸张正义,帮他这个曾经牛逼的连长汪大奎一个小忙,让黄巷街道党工委重新安排他的工作岗位。至于什么工作岗位?汪大奎提出了一个抽象的模糊的概念,他说只要是能够更好的体现为人民服务、为改革开放、为经济社会发展做出最大贡献的合适岗位就好……
这汪大奎绞尽脑汁地把这份“水平较高”的信写好了。
“水平较高”是他自己对自己草拟的这份“奏本”的自我评价,这小子脑子里还出现一个电影电视里出现的场景,即古代的威严的朝廷上,他拿着一个木头板板一样的东西,躬身给皇帝失礼,大声道:“臣有本奏……”
汪大奎得意洋洋的,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爽快,痛快!
写完信之后他就坐在椅子上正眯着眼暗鸣得意呢,黄霞主任进办公室了,汪大奎立即坐直身子……他心里知道,自己的女上司黄霞主任这是开完会了,而会议应该就是那个街道办副主任李丽组织召集的什么会议吧?
李丽负责黄巷街道的社会事业工作,她召集社会事业条线的各个部门主任开工作会议是例行性的,一般每周都会这么有一次。
例行性会议无非就是听听各部门主任的一周工作汇报,同时部署一下街道层面上的工作,或者把中云区社会事业局最新的指示和工作重点传达一下,有的时候遇到紧急性的什么事情那会议就会开的很勤……天天开会这种事也是有的。
汪大奎来地方上班两月了,在计生办当一个小助理,他耳朵听到的和眼睛看到的,无非就是地方上的会很多,大会小会,各种会,貌似工作就是开会。
往往就是一个工作来了,而启动的模式就是开会……
有的工作甚至就等于是开会,会开完了那工作也就干完了!
汪大奎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开会就是为了做给谁看的?开会就是工作?!
会上,有的分管领导的发言稿子就像是清朝的裹脚女的那个裹脚布,又臭又长,你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可台上发言的家伙还在口吐莲花地讲得正欢……也不知他讲的个啥!他自己知道讲的什么吗?!汪大奎想。
汪大奎很多次在大会上想站出来维持一下大会场的纪律,大声喊一句:大家注意会场纪律!但是,他心里很明白的,此时的他算哪根葱呢?
当初在部队,他在副连职的级别时曾在部队的军务部门当参谋,每次部队开大会,他都会集中部队,用标准的带有男性磁性的男高音对着齐刷刷的部队方队喊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然后一个标准的跑步去给部队首长敬礼,之后再跑回原位,喊坐下,官兵齐刷刷坐下,眼睛一个方向看主席台……
官兵们腰板挺得笔直、身体纹丝不动……哎,那才叫开会呢,现在这叫开会吗?!
一个个各干各的,忙的不亦乐乎,有的女人就差没把毛衣带进会场来打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村民会议可能会有这种打毛衣的事情。但是那种:低头看手机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闭着眼睛睡觉的,就很多,而且最过分的就是呼呼大睡并把呼噜打的雷鸣般……
且说这黄霞进了计生办公室之后就和神思游弋中的汪大奎说道:“小汪啊,刚才会议结束后我找了李主任,说了你的工作的事情。”
“啊?喔……”汪大奎愣了一下,心里想:这黄霞主任什么意思呢?
见汪大奎对自己面露疑虑,女人笑道:“小汪啊,昨天我们两个交了心,我知道你在我这里蛮痛苦的,很难受,压抑,所以我建议李主任给你安排一个什么事情先做做,当然,你的岗位调动……很难的!”女人摇摇头。
“什么意思啊?主任……”汪大奎有点儿糊涂了。
“就是你人虽然属于我黄霞……”
汪大奎此刻想说一句很流行的粗话:“我去年买个表!”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人属于她黄霞?这什么话?会引起人误会的!
黄霞笑了一下,显然女人没有意识到她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对汪大奎继续道:“就是你的编制还在我这里,但是做的事情是其他的……”
“什么……喔,这个……”
“哎!”黄霞叹气:“你小子不愿意帮我……我有什么办法呢?”“主任,我不是不愿意……”汪大奎忙解释:“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工作我会做的。就是……”
“好了,不要说什么了,你现在去李主任办公室一趟吧,她的办公室在8楼。”
“我去她办公室?”
“是啊,她和我说叫你现在就去她办公室一下,她要和你谈谈……”黄霞道。
……
半小时后汪大奎从李丽办公室出来了。昨天,就是这个妖冶的女人撞在他怀里的。
女人是美女,毫无疑问是,而且女人的“猫腻”,即李丽和李玉明书记的“猫腻”,汪大奎是清楚的。
对此汪大奎心里自然有一种鄙夷,眼眉间免不得就有一种淡淡的嘲讽……
说起来那李丽找汪大奎……究竟是什么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