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娘翻箱倒柜的折腾自己的嫁妆,流萤一边帮着她整理箱子里的东西,一边问道:“太太,您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啊?”
杜玉娘若有所思地道:“我姑姑不是要出嫁了吗?我想着送她一件礼物,可是挑来挑去也没挑到什么合适的。”
“现在这个时候咱们也不好出去。杨大哥之前倒是寻了一个物件,我估摸着姑姑也能喜欢,就是觉得不太合时宜。”
流萤有些好奇,“五爷送的什么?”
“一柄剑。”杜玉娘哭笑不得地道:“人家成亲,他送兵器!”
流萤也是没忍住,不由得笑了起来,“姑奶奶是习武之人,想必五爷也是因为这个,才会去找的兵器。”
杜玉娘失笑道:“你还替她说话。”
流萤笑了笑,问道:“太太,您陪嫁的时候,不是有嫁妆单子吗?咱们何不把嫁妆单子拿出来看看,这么折腾,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啊!”
“这个主意好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杜玉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还是你聪明啊!”她生完孩子以后,脑袋总有些不够用,丢三落四的不说,记性也远远没有之前好了。
“奴婢先把这些收起来,再把嫁妆单子给您找出来。”杜玉娘点了点头,道:“你把于氏也叫来,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再说。”
杜玉娘去看了孩子们。
姜氏带孩子像模像样的,铺子没有开起来,她暂时也没有什么事,就帮着杜玉娘带三个孩子。
小家伙们一天比一天大了,正是废精力的时候,姜氏一个人带三个孩子,有点手忙脚乱。
杜玉娘观察了两天,就把张婆子放到屋里,让她给姜氏打下手。这个人和马婆子不一样,她话不多,心细,大多时候都是不吭声的,眼睛里也有活。
杜玉娘觉得,现在外面的人她都信不过,张婆子和马婆子都买得早,而且两人也算是无亲无故吧,用着放心。
杜玉娘进屋的时候,三个孩子刚刚吃过牛乳,已经睡下了,张婆子正将孩子换洗下来的褯子,衣物装盆,准备拿去洗。
杜玉娘悄悄的走过去,看了一眼。
三个孩子并排躺在大炕上,睡得十分安详。老大即便是睡着了,眉头也会时不时的皱起。老二和老三偶尔会笑出声来,还会吐泡泡。
老大和老二长得很像,可是性格完全不同,现在已经能看出分别来了。老大有些老成沉稳的感觉,老二则是个特别爱笑的孩子。
“怎么样,累坏了吧!”
姜氏笑着摆了摆手,“这算什么啊!练武可比这个辛苦多了。”
杜玉娘有些不太好意思:“话虽如此,可是毕竟带孩子是个废精力的活,你大材小用,我有些过意不去。”
姜氏就笑,“您可真是抬举我,哪儿来的大材小用一说。若不是当初五爷仗义,只怕我早就死了,亡夫的愁不能报也就算了,与定无与小鱼儿相认之时!您和五爷,对我们母女有大恩。”
姜氏一边说,还一边去观察三个孩子的动静。她们交谈的声音很小,没有打扰到孩子们休息。
“姜嫂……”杜玉娘欲言又止,想问问她的私事,又怕问多了姜氏会伤心。
姜氏也不知道杜玉娘要问什么,当下就道:“太太有话不防直说。”
“你还年轻,没想过以后的事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姜氏愣在那儿,脸上阵阵发烫,人也不自在起来。
杜玉娘当下心疼起来。
姜氏乃是江湖儿女,按道理来说,她应该把那些规矩看得很淡的。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再嫁的意思,好像这辈子就想守着女儿过下去了。
偏偏杜玉娘察觉到了姜氏对肖诚的心意,这二人郎有情,妾有意,偏偏就是谁也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姜氏没想到杜玉娘会问这个,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推脱方式,只得诚实道:“没,没想过。我这辈子,就想守着小鱼儿过了。”
“小鱼儿若是个男子,我便不说这话了!儿子总是要娶妻生子的,你年纪大了,含饴弄孙,也是好的。可是她是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将来剩下你一个孤零零的,如何是好。”
姜氏不说话,脸上表情微窘。
杜玉娘索性把话说开了,“你怕是不会给小鱼儿招婿吧!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爹姓什么!天天叫她小鱼儿,连个大名都没,是怕她爹爹的仇家再找上来吗?”
姜氏就道:“我……我没那个打算。”
“肖诚呢?”
姜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好好的,怎么提起肖诚了?是不是太太看出了什么,还是……
“您……”姜氏努力稳住自己的气息,“你什么意思?”
“肖诚终情于你,你会不知道吗?”
姜氏眼底闪过一抹惊愕之色,“我,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杜玉娘见她不是作假,就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多年过得辛苦,也该替自己想想了。”
姜氏心虚,她对肖诚,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只是他们身份地位相差悬殊,根本是不可能的。
“怎么,你有顾虑?”
“太太,你不用再说了,我无意改嫁。”肖诚虽然面相老,可是却实打实的是个小伙子,还没有成过亲呢!她呢,已经人老珠黄,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女儿。两个年纪相差将近十岁……
杜玉娘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见姜氏抵触这件事,也就不再说了,反而道:“好,我不说了。”也没说什么劝导的话。
这反而让姜氏松了一口气。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姜氏这会儿心神不宁,也没送杜玉娘,只是愣愣的看着三个孩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玉娘回了上房,流萤已经把嫁妆单子给她拿了过来。
杜玉娘翻看了几眼,还是没有找出合适的礼物来。
“金银之物太俗气,衣裳料子,首饰,她又不喜欢。”杜玉娘将单子合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可真是难倒我了。”
“流萤,你帮我出出主意,看看姑姑那边,送什么好。”
流萤愣了一下,才道:“奴婢,奴婢哪里懂这个啊!不过送礼自然要送心头好,要么就送对方急需的东西。”
杜玉娘想了又想,突然道:“送她一匹马怎么样?”
送一匹马?
流萤心想:五爷和太太还真是两口子啊!一个送宝剑,一个送骏马,怎么看都不是送给新嫁娘的礼物啊!
“这个,好吗?”
“秦大夫儒雅,斯文,我姑姑呢,不爱红妆爱武~装~你是没看过她穿骑马装,特别的利落,让人羡慕。”
流萤道:“咱们庄子上不是有马吗?奴婢记得去年开始就养了!当时您还想去瞧瞧来着,只是后来怀了身孕,这事儿就搁下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你记性倒好,是有这么回事!回头我让杨大哥写一封信给庄头,让他挑一匹好的送过来。”
就这么定了。
流萤连忙将嫁妆单子接过来,帮杜玉娘收好。
杨峥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杜玉娘闻到他身上有血腥味儿,当下紧张起来,“怎么了,受伤了吗?”她低头,发现杨峥的衣摆上,一片暗红,像一朵花。
杨峥摆了摆手,流萤就赶忙出了屋子,在门口守着。
“我没事,血不是我的。”杨峥只道:“我没受伤。”
杜玉娘心想,那便是别人的血了?
“又出事了吗?”
杨峥轻轻的碰了碰她的脸,“我去换身衣裳,回来再说。”
杜玉娘点了点头,眼见着杨峥去了净室,她自己一个人在室里不停的走来走去,一颗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应该是雷家的事吧!这件事毕竟关系到很多人,雷家的儿子也该回来了。
杨峥换好衣裳回来,就见杜玉娘不安的在屋里走来走去,连他回来也没有发现。他走过去把人搂住,惊得杜玉娘差点跳起来,等杜玉娘看清楚来人是他时,才松了一口气,眼睛却不争气的红了。
她现在脆弱极了,好像一个特别无助而迷茫的人。
杨峥把人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别怕,没事的。”她刚刚生完孩子不到半年,正是心理和身体上最需要休息和放松的时候,偏偏自己总是把危险和不安带给她。
杨峥轻吻着杜玉娘的额头,让她慢慢冷静下来,而杜玉娘听着杨峥的心跳,渐渐的,情绪确实稳定了。
“是雷家的儿子回来了吗?”
“嗯!”
杜玉娘的手指忍不住颤了一下,她想到了常氏那个可怜的女人,心中顿时又生出一股无名火来,“他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一开始我派人找他们三个的下落,发现他们都被分派到了很远的地方,我本来也没有太过怀疑这件事,但是因为谨慎的习惯,就暗中派人布控,果然发现其实三个人就在镇子上藏身,真正的目的还是要对付我。”
雷家的三个儿子早就和雷闻达制定好计划,他们将妻女全部送走,然后制定了两个计划来对付杨峥。这两个计划基本上都是要生擒杜玉娘,以她做饵,再诱杨峥投降。
至于几个孩子,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只不过雷闻达的第一个计划失败了,他们便采取了第二个计划,想暗中潜回杨家,杀人泄愤。
杜玉娘心中一紧,人也微微抖了起来,“他们,要害我的孩子?”
杨峥没说话,不过他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人呢?”杜玉娘有些自然一无所知。而且杨峥下了死命令,雷氏父子的事情,不能告诉给她知道,所以也没有人会在常氏面前提起这些事。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杜玉娘十分担忧,又想起常氏交给杨峥的那些信,便问道:“信上怎么说?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雷闻达和珍珍郡主之间的通信,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很多信中提及之事,杨峥都是一清二楚的。唯一能够证明他们之间有关系的信,杨峥已经封存好,让人送去了京城,相信不久以后,侯府那边的人就会有动作了。
“你别担心,信里重要的事情不多,但是还有一些线索的。”杨峥道:“本来我还想着要亲自去一趟的,但是家里我放不下,所以就让胡大哥跑一趟了。”
杜玉娘点了点头,她乖巧的依在杨峥胸前,“杨大哥,你说事情怎么会这么复杂呢?如果没有这些事,我们做些小生意挣钱,好好过日子,那该多好。”
杨峥的身世,一直都是杜玉娘心里的一个隐忧。
“傻丫头,会有那么一天的。”杨峥道:“我保证。”
杜玉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我让人摆饭,有什么话,咱们吃完饭再说。”
杨峥笑道:“为夫的肚子早就饿了。”
气氛好歹轻松了一些。
两口子吃完了饭,非常默契的说起了别的事,谁也没有再提雷家和珍珍郡主的事。
“姑姑出嫁,我们送她一匹马怎么样?”杜玉娘道:“我想,她也是喜欢马的。她上次穿了骑马装,可利落了。”
杨峥道:“你喜欢就送吧!庄子上养了不少,我让庄头送匹好的过来。”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到了如锦出嫁那日,杜玉娘送的这个添妆礼,可是把杜家人吓了一跳。街坊四邻也没见过这种仗阵,都当热闹瞧呢!
倒是秦大夫很喜欢,觉得只要是如锦喜欢的,管它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