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怀疑杨峥有靠山。
郭氏也不笨,略微一想,就把齐氏的想法猜了个八玖不离十。
可惜她觉得,这事儿不成!
要是以前的杨峥,试探一下也就算了,或许还能试探出一些东西来!但是现在看嘛,悬啊!
不多时,杨峥回来了,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半大的孩子,看着也就十五六岁,手里提了一个食盒。
“你回去吧!没有事不要让别人过来。”
那个半大的孩子叫小满,把杨峥当父兄一样敬着,恭恭敬敬的应了杨峥的话后,瞪了齐氏一眼,才转身离开。
齐氏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没追过去骂人,心里却把小满给恨上了,不知道骂了多少句。
杨峥把饭菜从食盒里端了出来。
二合面的贴饼子,烙的时候没少放油,瞧着油光锃亮的,底下还带着琥珀色的硬壳。
五花肉炖酸菜做得也非常地道,肉没少放,酸菜油汪汪的,里面还放了粉条。
还有一道炒土豆丝,里面放了肉,干辣椒,看着非常有食欲。
天气冷,他们在外头冻了半天,现在早就饿了。
杨峥也没为难齐氏,就让她和郭氏先吃饭。
这世上,偏偏就有不信邪的人,齐氏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杨峥对她的照顾,一边挑三捡四地说菜不好吃,饼子不软,说这些东西像猪食一样。
“老二,你也太狠心了,我跟你大嫂大老远来一趟镇上,你就给我们吃这个?”齐氏一边说,一边嫌弃的拿起一个饼子往嘴里送。
“这个怎么了?我十几岁就往家里交钱了,可是我回家的时候,吃的饭也不见得比这顿饭菜强多少。”
齐氏差点被饼子噎死,连忙喝了一口汤,这才所嘴里的饼子咽下去。
郭氏不动声色的吃饭,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饭罢,齐氏又找杨峥说捞杨峰的事。
杨峥就是不松口,无论如何都不肯承认自己有能力救杨峰。
齐氏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见杨峥还是软硬不吃,当下决定不走了!她要住下,只要看见杨峥就磨,就不信磨不明白他。
齐氏的心态已经有些变了,虽然她的出发点还是想尽快的将儿子救出来,但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现在又和杨峥杠上了。
郭氏倒是察觉出了什么,可是她说话不好使啊!
三天后,齐氏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杨峥简直油盐不进,晚上他去别人的屋子里住,吃饭也让别人把东西送过来,他自己连面都不露一下,齐氏就是有心磨他,也根本见不到人。
齐氏没有办法,决定铤而走险,当下去了院子里,乒乒乓乓的砸了一通。
院子里有两口闲置的水缸被她砸坏了,还有不少镖局放在院子里的东西,也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连挂在房檐下的干辣椒,大蒜都没能躲过一劫。
满院子人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齐氏,她也不在乎,喘着粗气瞪着每一个朝她看过来的人,面目狰狞。
要是救不出老大,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媳妇能不改嫁吗?就是孙子,年纪还小,她能指望谁去?
老二这次要是撒手不管,她就撞死在这儿。
杨峥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见从前面穿堂跑过来一个人。
“头儿,总镖头和夫人回来了!”
杨峥点了点头,阔步往前走,想要去前面迎迎。结果,没有想到有个人的动作比他还要快,竟一阵风的往前面去了。
众人一惊,定睛一看,那人除了齐氏还能有谁?
这老太太,精神头是真足啊!腿脚也好,竟然跑那么快!
“拦住她!”杨峥一开口,前面就窜出来两个汉子,一下子挡住了齐氏的去路。
齐氏看着面前的两座大山,又羞又怒,气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她不敢跟人家叫板,只能回头瞪杨峥,恨不能扑过去把他吃了似的。
郭氏缩着脖子,心想都这个时候了,婆婆怎么还认不清事实,非得要跟老二杠着不可呢!
僵持的时候,前面传来了动静。
柴闻达和常夕月一前一后的走过来,二人身后跟着几名随从,还有两个婆子模样的人,跟在常夕月的身后。
齐氏反应飞快,她见那中年男子体态微胖,可是周身一股气势。那女子穿着不俗,眉眼皆是带着几分英气,故而一下子就猜到了这二人的身份,当下使出浑身力气,向那二人扑去。
两个壮汉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真就让齐氏钻了空子,跑到了柴闻达的面前。
“您,您就是总镖头吧?”齐氏眼睛发亮,一下子扑了过去,跪到了柴闻达的面前,哭嚎道:“总镖头,你可得给我作主啊!”
郭氏忍不住捂了脸,太丢人了……
威远镖局偏厅之中,柴闻达高座正位,常氏坐在他的右手边,杨峥则是坐下首的位置。
屋里除了齐氏,还有郭氏。
郭氏不敢坐,她看着闻氏夫妻二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故而一进偏厅,就在一旁站着。低着脑袋,眼睛盯着鞋尖,耳朵却一直支着。
齐氏坐在杨峥对面,连哭带嚎的跟柴闻达说家里的事!她不提杨峰如何色胆包天,只说那小寡妇脱了裤子不认账之类的粗俗话,让常氏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五少那么好的一个人,竟有一个如此粗俗无比的娘!这算是歹竹出好笋?
齐氏讲了半天的话,无非就是说小寡妇一家不地道,玩仙人跳。老大是冤枉的,要柴闻达出手救杨峰!
她本以为,这是十拿九稳的事。
老二在威远镖局干了多少年了,没少立功吧!出生入死的为他卖命,求他这点小事肯定没问题啊!
哪知道柴闻达一开口,她便傻眼了。齐氏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柴闻达居然会一脸好奇的问她:“你说了这么多,不会是想让我出面救他吧?”
齐氏傻了,她就是这个意思啊!
老太太听这话有些不对味儿,当下斟酌了一番,才道:“总镖头,我家老二在您手底下做事多年,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您不看别的,就看在我们家老二这么多年为您出生入死的份上,也得给他一两分薄面啊!”
这话说的,居然没毛病!
杨峥面无表情,仿佛一个木偶似的,稳若泰山。
柴闻达笑呵呵的放下手里的茶杯,很自然地接话:“你说得不错,这些年,杨峥为了我们镖局,确实牺牲不小。”
齐氏心中一喜,心想有门。
“杨峥若有事,不用他求到我面前,我都一定把事情帮他办妥。只要我柴某人能办到,我一定办。”
齐氏脸上的笑容有些拢不住了,看来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对方还是很器重老二的。
“那就多谢总镖头了!”
柴闻达把手一摆,“不要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常氏暗暗发笑,这老货,真够不要脸的。
“您说~”齐氏完全没有发现柴闻达意图,还觉得老大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心里十分高兴。
“杨峥的事儿,是杨峥的事儿,你们家的事儿,是你们家的事儿,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齐氏愣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总,总镖头,您……我们是一家人啊!老二和老大都是我儿子。”
柴闻达直到此刻,方才变了脸色,他看着齐氏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威严,让齐氏心里咯噔一声。
“一家人?不对吧?牢里那个,才是你儿子,杨峥何时是你儿子了?”
齐氏看了杨峥一眼,心想家丑不可外扬,这老二倒好,看样子是把什么都说了。
“您……”
“你不必再说了,杨峥家里的事,我没有兴趣知道!你是你,他是他,不可浑为一谈!”柴闻达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杨峰的事情,他是不会管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常氏,突然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们家里那点事儿,我们都是一清二楚的。杨峥能活到现在,我是真心觉得不容易!他也是命大,外面那些刀剑无眼也就算了,哼,摊上个亲娘,比老虔婆还毒!”
齐氏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真是万分难堪。换了别人这么说她,她早就翻脸开骂了,可是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呢,她不敢。
“这些事,我们是不会管的!请回吧!”
齐氏没了主意,要是总镖头一家不肯帮忙,老大可就真的一点活路都没有了啊!
“老二,老二!那是你亲哥啊!”齐氏腾的一下子窜到杨峥面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杨峥只道:“无能为力。”
齐氏想了想,咬牙往常氏跟前凑了凑,“夫人,您说句话,只要能救我儿子,我什么条件都应了。”
她心里突然像是点了盏灯似的,终于有些明白过味儿来了。
常氏微微一笑,“哟,我们这种人,虽不能手眼通天,可也不是平民百姓,能有什么事儿求到你身上啊!”
这是实话。
齐氏愣了一下,心想难道自己猜错了?
常氏却又道:“我听说,你还给杨峥相看了一门亲事?”
齐氏木木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眼前这位总镖头夫人似乎有意让杨峥娶她干女儿的事情来。
她心里一亮,觉得事情肯定会有转机的。先把老大的命保住,别的也计较不得了。
“是,不过老二不乐意,我也就没勉强他。”这话是故意往漂亮说的,当初怎么回事,屋里这几个人的心里都是一清二楚的。
“是吗?”常氏也不纠结,只道:“杨峥老大不小了,他不成亲,我跟总镖头心里都不舒服。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过得叫什么日子?这孩子的命也是真不好,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
齐氏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想这有身份的人骂起人来,明明一个脏字儿都没有,可是听起来却更让人无地自容啊!
“我跟总镖头呢,有个干闺女,家世倒是普通,可是模样出挑,性情也好。”
齐氏连忙道:“那是,那是,能入得夫人您的青眼,定然是好的。”心里再不乐意,齐氏也得捧着对方说话。她儿子能不能活命,都得看对方了。
常氏微微笑了笑,只道:“其实关家的事,也不难办!”
齐氏闻听此言,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脸上也是一副急不可耐的表情。
柴闻达瞧见了,不由得想,这才是当娘的应该有的表情。就是不知道,如果出事的是杨峥,齐氏可还会如何奔波。
会吗?
柴闻达不由得摇了摇头,他是傻了,才会这样想。只怕真到了那一天,齐氏会害怕杨峥拖累家里,早早的跟他断了关系。
“夫人,您给指条明路,老妇愿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齐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常氏瞧不起她,但是为了杨峥,还得继续把这个事儿给进行下去。
“我这个干闺女,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我们有缘,我拿她当成亲生的一样疼!”常氏道:“杨峥是个好的,我闺女嫁给他,我是放心的。小两口日后若是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我这心里才能痛快。”
齐氏并不是个傻子,人家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要是再不明白,就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按您的意思是……”她想装傻,觉得事情或许还没有到最后一步。
常氏道:“咱们有话直说吧!我想让我闺女过消停日子,不想她被人拿捏,欺负。这年头啊,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总是爱摆长辈的款,想着以孝道压人!我就看不惯这个!”
齐氏脸色不太好,“那,那你的意思是……”
“你回去让人上我闺女家提亲,把三书六礼预备好!两个孩子的亲事一定,你大儿子自然就能出来了。”常氏边说边道:“当然了,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你写一份分家文书,写明两个孩子成亲之日,便是你们分家之时!这小两口以后出去单过,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偏厅里面温暖如春,可是齐氏却觉得自己手脚冰凉,整个人像是要被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