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经心的辱骂激怒了六个侍卫,他们没有像牛春寒那样出言呵斥,只将手按在了刀柄上,一模一样的冷脸上杀气隐隐。
青年没有动怒,打量了封知平片刻后,讥笑一声:“敢骂我的人不多,但愿等下你还有这份胆气。”
言罢,异于常人的浓眉高高吊起,青年一声暴喝:“下来!”
喝声以内力催动,震耳欲聋,双方之间的街道上甚至刮起一股强风,草卷尘扬。
香云香草脸色瞬间惨白,先天一喝非她二人所能抵挡,心神震荡几欲昏厥。
关键时刻,一股热流自后背升腾,窒息感顿时缓解大半。
两人扭头看去,见牛春寒一手一个贴在了她们背上,面色冷峻,见两人看来谦然一笑:“事急从权,失礼之处,还请二位多多担待。”
二女哪会怪罪,赶忙感激颔首,暗暗惊讶牛春寒深藏不漏,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是位先天,且功力如此深厚。
封知平自然无惧喝声,掏了掏耳朵吹了吹,啧啧有声的点头道:“好狗啊,吼声如雷,比我家那几条声都大,吓得小爷心肝啊扑通扑通的。”
青年眼神一闪,有些惊讶于封知平的淡然,想起来时路上听到的那些传闻,暗道不全都是虚的,封家三郎确实今非昔比了。
“我叫你下来!”
青年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平淡,没有动用内力,可声音里那股不容拒绝的味道更浓,一听便知发号施令惯了的。
别人惯,封知平可不惯,今儿好不容易见到双儿,一番倾谈气儿正不顺呢,现在又冒出个不知哪来的狗头嘴脸的家伙添堵,邪火蹭蹭往上蹿已经到了极点,当下阴下脸,睥睨着青年。
“滚,要么死。老牛,开车。”
拍拍牛春寒的肩膀,封知平说完转身往车厢里钻。
身子转到一半,就听前面一声令喝。
“拿下他!”
“是!”
侍卫齐声领命,前排三人策马杀出,短短几步便提到高速,提升密如急鼓,气势如虹,如临战场。
牛春寒瞳孔骤缩。
从军多年,几经沙场,在三骑动起来那一刻他便看出情况不对,这些人绝非空有其表,乃是真正身经百战的悍将!
他们骑术精湛行动默契,最惹眼的是身上那股气势,绝非京城安乐地的豪门打手们所能模仿,短短几步路便冲刺出阵前冲锋的惨烈味道,他甚至在空气里闻到一丝独属于战场的血腥味。
不能让他们把速度提到极限!
牛春寒怪叫一声,主动迎击,身子一挺大雁般跃上半空,伸手入怀旋身一抛,一把银亮的物事撒向地面。
扎马钉!
三骑看得分明,均微微一惊,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带着这种东西。
口中呼哨,三人齐齐一夹马腹,马儿高高跃起,眨眼间跃过陷阱区。
牛春寒无奈,这些扎马钉是他身上全部的存货,纯属习惯使然,天知道真派上了用场,可惜量太少,只能稍加阻碍,效果甚微。
不过已然够了,他出手时就考虑到了这一刻。
眼见中间那位冲在最前的骑士已然落地,举刀朝自己砍来,他眼神一闪,身子游蛇似的随着长刀盘绕向骑士,在对方拔出腰后的短刀再次扎来时扭身飘开,毫发无伤,轻盈落地。
没人看到他飘开的短暂一刻里,屈指朝马头急弹了一下,落地后停也不停的朝另外两骑冲去,背后,那匹马儿惨嘶一声,口鼻飙血的跪倒在地,戗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在马儿摔倒的前一刻,骑士便跃离了马背,目眦欲裂的看着爱马死于非命,翻身落地后余光扫了下牛春寒,一声暴吼,满怀恨意的继续冲向封知平。
牛春寒头也不回,继续纠缠后两骑,似乎根本不在意主子的安危。
没人怪他,实乃敌众我寡,难以兼顾。
香云香草见状,面色森寒,待要出手时,封知平笑着拍了拍两人。
“看好你家小姐,剑借我一用。”
不等香云回应,怀里的长布包碎成舞蝶,露出里面的潇洛剑。
剑只剩剑鞘,宝剑不知何时到了封知平手中,他不想毁了此剑,克制着内力不去触碰剑体,只当普通的刀剑使,飘然而出落到侍卫面前。
侍卫没想到对方会亲自出手,意外之余,手脚不慢,长刀随着冷喝斩向脖颈。
寒光一闪,刀剑交汇,清脆的鸣音袅袅不绝,长刀断成两截,连同断臂一起飞上半空,血箭慢了半刻才喷涌而出。
侍卫懵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断臂,怎么也想不通对方的剑为何这么快,这么沉。
封知平可不会配合他耽误功夫,一剑用老二剑紧跟,又是寒芒一闪,一条腿带着一蓬热血跌落在地。
“啊啊啊啊!”
侍卫惨叫,摔倒在地,刚喊了几声,一抹冰寒冲进了口中。
“尔敢!!!”
青年暴怒,拍马疾来,他完全没想到对方这么狠这么绝,京城重地伤人就算了,竟得势不饶人,要当街杀人!
剑停在了口中,封知平抬头看着疾驰而来的青年,冷冷一笑,用力插下,锐利的剑锋几乎没有阻隔的洞穿头颅,将侍卫钉在了地上。
“竟敢杀我的人?好大的胆!”
青年暴跳如雷,却不失理智,貌似杀向封知平,途中方向一转,杀向牛春寒。
牛春寒早防着呢,见识不妙第一时间飞退,临走前还掏出一个瓷瓶摔在地上,瓶碎汁溅,火折子一点,街道上瞬间多了一堵不算严实的火墙,火势看似不大,温度却高得吓人,骇得青年和余下五骑被迫勒马,引来两边远观者一片惊呼,大叫走水。
“姓封的,你无法无天!!!”
青年转马叫骂,心里又悔又惊。
没错,人是他派的,事是他挑的,但他可没想要人性命,只想打一顿恐吓一番作为惩罚,替某人出气,他是有分寸的。
谁承想对方没分寸,简直百无禁忌!
杀人,放火,一气呵成,一主一仆动起手来一点顾及没有,土匪都没他们狠,眼前的封知平和他听闻的完全不同,他实在想不通对方哪来这么大胆,问都不问一声就下狠手。
封知平拔出剑,甩掉血迹,慢吞吞的冷笑道:“真好笑,大半天劫我道,对我喊打喊杀的,怎么,还不许我还击啊?只许你作州官,不许我百姓点灯,谁家的规矩,哪来的道理!”
青年一窒,寒声道:“这里是京城!”
封知平冷笑:“你也知道这里是京城?”
青年冷声道:“你可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封知平看看周围,满不在乎的道,“早叫你自报家门你不报,死了人才着急,不好意思,少爷没兴趣听了。其实也没必要听了,现在还没人来,你来头肯定不小,但不管你是谁,敢在京城拦我的道,还能让衙门不敢出面,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没用,等下我就去京都府衙门问问,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管京城治安的!本少爷遇刺都不管,他们是想替我剑侯府换片天吗?”
青年按下火气,冷声道:“我不是天王老子,我是方锐!”
“方锐是哪根...”
“少爷!”牛春寒脸色大变,急忙按住封知平,压低声音道,“方锐是方将军的次子,您冷静些!”
封知平一怔:“北边那个?”
牛春寒点头。
封知平皱起眉,眯眼打量方锐。
之前他以为对方是琨王府的某个小子,谁知竟是北边那尊大佬的儿子,方家乃天元虎符爵印的上将军之一,论爵位论地位论实力都比自家老子强不少,修为也比自家老头子高,乃正经的武魂,不比封号武神逊色多少,难怪说话这么横,确实有底气。
如果是琨王府的人,杀就杀了,方家的人可不好办,弄不好不止影响封家军和方家军之间的关系,还会动摇剑侯府在朝中军中的根基。
牛春寒是行伍出身,很清楚其中的利害,俗话说“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沙场上瞬息万变,没有常胜的将军,谁都有走窄的时候。
遇到危机,自己难以破局,武侯之间的关系便成了重点。
行军打仗,本就是你支援我我配合你,远近亲疏未必定得了胜利但很能影响生死,同样的支援,及时和稍迟往往意味着大量的伤亡,故武侯间不亲近也基本不会得罪,哪怕不喜、厌恶也会适当的保持距离维持和平,很少真正翻脸。
今天死了个方家的侍卫事小,反正错不在自身,是方锐先挑的事端,死个侍卫换回封家的面子,方家肯定能理解和接受,但若伤了方锐那可就不同了,这小子在方家很特殊,比封知平还特殊!
上将军方虎,方家现任家主,世袭一等公,统领北境防务,乃如假包换的北境之主,北方各郡从王公贵族到江湖门派无不敬畏有加,连超然物外的松山寺和落月观都不能免俗,平日里多有往来。
方虎位高权重,修为臻至武魂境,乃天元皇朝有数的高手,奈何也逃不过先天的诅咒。
先天高手生养艰难,方虎亦然,早年一心向武婚而无出,直到修成武魂,续到第七个老婆才生下了长子,多年后第八位续弦进门才又诞下了次子和两个女儿,次子便是眼前的方锐。
长子方淳也是一代人杰,可惜命歹,多年前远赴某途岛平乱命丧沙场,只留下一个幼子。
按天元律例,嫡长子对家族和爵位有天然的继承权,死后延至自己的嫡出子,无嫡出子则由庶出子继承,嫡庶皆无男丁,则由旁支挑选人选袭承,通常是上一代的嫡支中挑选,即嫡长子的嫡弟们。
这条法令适用于大多数人,但对武侯人家,尤其现任家主修为达到神藏期以上的武侯人家例外。
因为,先天境武者的命,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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