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绫云又一次站在岭上。抬头望天,蓝天如洗,挂着一轮明晃晃的圆月。为了寻找思念着的那个男人,她要告别家乡远走了,心情充满酸楚。她想起一首歌:望见了月亮想起了你,月亮在天上,你在我心里……绫云流下泪水。她沿岭坡徘徊,月亮紧紧伴随她移动。在苹果树下,她折过一根树枝,看密叶遮掩下已经膨胀的果实;在脚下土垄上,俯身翻弄着匍匐伸展的薯秧,肥厚的叶片被月光映照得翡翠般墨绿……
绫云走下岭坡,沿小学校墙外的沟坎下来,不觉又到河边。那座水泥拱桥下,河水正哗哗流淌,月光照在水面上,粼粼波光如跳荡闪烁的星星。滩边苇层中的蛙声忽然停了,接着扑通扑通跳入水中。绫云从浓密的杨树林间穿过,走上一条熟悉的乡间土路,走过波光荡漾的鱼塘,走过虫声唧唧的草坡……绫云看过已含苞吐穗的麦田,不知不觉走到她的棉花地边。这是今年全镇少有的大块棉田,不少人预见绫云这块棉花将获得丰产丰收。她蹲下身来,轻轻拢过身边的棉株,看刚刚绽开的花蕾,脸蛋贴在手掌般肥大的叶片上,忘情地轻吻,眼泪又一次落下。
绫云回到家已是夜半时分。院门虚掩,院子里静悄悄的,堂屋关着门,灯光依然明亮。绫云没去自己的厢屋,她蹑手蹑脚走向堂屋的玻璃窗前。她断定,晚饭时自己一顿火气,会让哥嫂吃不好睡不安,这两口子一定会谈论涉及自己的话题。这个女人,或许会向男人诉说委屈,巧言辩解,或许会想出新的主意对付自己……我要听听她们说些啥,倘不中听,便立刻隔墙反击,让她这一夜难睡安稳。
灯光下,满堂坐在床前吸烟,雪芬穿着三点式,撅着屁股在蚊帐里拍蚊子。两人果然正在谈论绫云。绫云竖起耳朵倾听,鼓鼓囊囊的胸脯紧贴在窗沿上。
雪芬在蚊帐顶上搜索到一只蚊子,站起身细看,嘴里边嘟囔着:“绫云这几年虽说累些,也是她应该的。我过门时家里欠这么多账,总不能全让咱俩还吧?她种地的收入,用来还账天经地义。再说我也没亏待她,年年置买几套新衣服,又刚买了新手机……”
满堂反驳:“算了吧!她要手机是为和大强联系,你却让她买个小灵通,在外头根本不能用。你当绫云不懂?她可不傻,她肯定看出你居心不良!”
雪芬啪地拍下一只蚊子,继续嘟哝着辩解,“我是为绫云着想,怕她受穷……大强家啥时能翻身?你老是说咱们可以帮补她,好象咱日子多富呢?你有儿子,还有老爹哩!大强着急用钱,还着急用人呢,给绫云定下亲就得结婚,她一过门,地里的活儿咋办?你舍得让我下地?我可受不了那罪!”
满堂的声音:“你不想想,绫云心里装着大强,啥时候能放下?这不,她生气走了,到现在不回家,我怎安心?我看呀,解铃还得系铃人……只有你给她做工作!”说着叹口气,又吸一口烟,不想手中烟头烧到指头,烟蒂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