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起来以后, 发现她半夜来找陆鸾并一夜未走的消息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了,这让她有点猝不及防。
她是没想到陆鸾真的这么有名。
人们的意思好像就是“荣连街最穷的打工仔和荣连街最富有的女房东在一起了”,这种颠倒了一般霸道总裁言情小说设定的超现实剧情发展让所有人津津乐道……
女霸道总裁收到朋友的短信问候时, 她正坐在修理厂沙发上和软妹分吃一份馄饨。
―路遥知鸭力:你把陆鸾给上了?禽兽?
谢云看着手机陷入沉默, 心想是不是这回事姑且不提, 好歹我也是黄花大闺女, 凭什么大家都一副陆鸾亏大了的架势?
就因为他年轻么?
谢云不可能承认颜值不对等这种事,只能把理由往无法辩驳的年龄差方面想。
―云云云:先不说我们什么也没做, 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至少你应该懂。
―路遥知鸭力:瞧瞧这是什么绝世渣女发言, 你这是不想负责?
―云云云:我干什么了我就要负责,你们不能随便凭借臆想就给我定罪吧!
―路遥知鸭力:什么臆想,知道什么叫空穴来风吗,你以为你是玛丽莲梦露吗昨日在哪留宿还能上个江市头条!这话传到我耳朵里是因为大家早就怀疑你和陆鸾那个小阿弟……天啊!你们早就认识,难怪那天你还问我什么是不是招了未成年打工, 难怪再前几天他到了夜色什么都不管直接上了二楼问我你在哪!
―云云云:只是萍水相逢。
―路遥知鸭力:哦,我听你放屁。
―路遥知鸭力:那天你们走后许湛调了监控。
―云云云:?
―路遥知鸭力:所以那天眼睁睁看着你亲亲蜜蜜扶着高中生小阿弟从夜色后门开溜的人, 保守估计起码也有十几个, 包括我和许湛在内。
―云云云:……
―路遥知鸭力:说到这,许湛最近有什么动作没有?
―云云云:他能有什么动作?
―路遥知鸭力:在监控视频里你歪着脑袋和陆鸾咬耳朵时,许湛的表情看上去是会有动作的样子……比如杀人?
―云云云:……
―路遥知鸭力:我说,你既然对人家做了这种事, 好歹要对他负责,别这么始乱终弃……比如别让你的疯狗弟弟到处乱咬人,陆鸾若是被砍死了,我打赌全江市都知道是因为你。
―云云云:………………………………你还打抱不平上了, 而且说得这什么话啊,突然觉得我如果拒绝的话我不仅是个渣女, 可能还有点人渣?
―路遥知鸭力:你知道就好。
―云云云:你到底站哪边的?
―路遥知鸭力:我永远与正义同在。
―路遥知鸭力:若不是知道陆鸾已经成年,我甚至还想报个警――
―路遥知鸭力:你比人家大五岁!!那是一朵还未见识过大学璀璨生活和大学璀璨女学生的小白花!!!!你怎么好意思啊谢小姐!!!!人老珠黄就该有一点服老的自觉啊!!!!
谢云:“……”
被路遥说得压力排山倒海而来。
谢云自己都要被洗脑她是否真的对陆鸾小阿弟做了什么。
等她晕乎乎地切了对话框邀请陆鸾共进午餐后,后悔已经晚了,这还不是最让人生气的,最可气的是,她发出了邀请,对面还要拿乔。
电话响了,对方懒得跟她微信扣字,直接打了电话。
谢大小姐正沮丧,接起来蔫蔫地“喂”了声,那边说:“不是让我爬?”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能听懂他似笑非笑的语气。
陆鸾那边背景音嘈杂,好像是中午课间操的音乐声,难以想象有个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课间操时间打电话……谢云记得她上学那会儿,踢腿不到位都要被扣操行分。
手无意识地在面前的茶几上画圈圈。
手边摆着吃完的馄饨打包盒,里面飘着几片紫菜。
谢云倒回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托你自己的福,现在整条荣连街都以为你被我这包女暴发户睡了,人人逼我为你善后。”
“你确实是睡了我啊。”
电话那边声音不高不低,云淡风轻。
可惜谢云看不见陆小爷方圆五六个单位内所有正做操的人都停下了正在做的动作,从四面八方投来惊悚的目光。
谢云无语凝噎了下,但是没有骂他。
毕竟现在外面的人虽然传言很可怕,但是流传的版本很有一种十分看得起、很崇拜、非常嫌弃的味道在,她觉得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生气的。
如果要和所有不知者较真,那她可能活不到五十岁就会被活生生气死。
“头还疼吗?”
她问,还记得他今日应该宿醉。
“还有一点点疼,”陆鸾语气很乖地回答,“但是还能上课。”
他这话落下,周围那些听不见谢云提问、光能听见陆小爷回答的人眼神儿就更惊悚了,疼?哪儿疼?一点点疼?怎么就不能上课了?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陆小爷的屁股上……
上了年纪的女富婆的钱果然不是那么好赚的啊!
瑞思拜。
“中午想吃什么?”谢云又问。
“你煮的粥,”陆鸾没客气,“不要放泥丁,口感恶心。”
*
谢云挂了电话,休息了下就带着王檬到醉仙楼。
醉仙楼的生意如此逐渐做了起来,修建改造了开放式厨房后,顾客们都很满意,有些龟毛总觉得餐厅会克扣自己买来海鲜、以次充好的被害妄想症也没话好说,如今醉仙楼又有了一些当年江市第一海鲜楼的气派。
一楼的水箱里养了一些大龙虾,帝王蟹供客人选用。
谢云还不知从哪搞来一只无敌大的八爪鱼养在海缸里,这只八爪鱼如今成了明星,小孩们来能趴海港前看半天。
“软妹,你来看,我们阿八精神很不精神?”
谢云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爱意,对着扒在水缸上的狰狞生物,给它取名“阿八”,语气就像是在喊一条毛茸茸的可爱小狗。
她每日都会亲自检查海港的水温和店内贩售海鲜的状况,别说死虾死蟹,哪怕是缺胳膊短腿的都要捞出来放进另外一个缸里隔离起来。
她没有忘记当年醉仙楼是如何从巅峰走向垮台,就是如许湛说的,有一次某个海缸里的海鲜染了病,带着整个缸一起遭殃,客人吃了上吐下泻,醉仙楼因此还输了官司,见了报。
那时候多媒体不发达,上至老头老太下至小学生获得新闻的途径就是看报纸,坏是坏在信息量相对狭隘,好就好在屁大点事至少满城皆知。
那是醉仙楼的一个转折点,也是谢国平人生的转折点,那之后谢大佬身心俱疲急流勇退,从此醉仙楼一蹶不振。
被搞过一次没关系,可以爬起来。
但是“食物中毒”这种事若是再出现在醉仙楼,那大概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站在海缸前,谢大小姐亲自给阿八投喂了新鲜的鱼内脏。
王檬站在旁边看着,特别是谢云啄着嘴让阿八“多吃一点,哎哟你看看我们阿八长得多好”时,忽然就有点明白谢云怎么就能有本事睡了陆小爷……
养猫的女人亿亿万。
养狗的女人千千万。
养蜥蜴爬虫的女人千把个。
养八爪鱼的怕不是就这一个宝贝。
此时是上午十点半,距离醉仙楼开店还有一会儿。
最近谢云不知道从哪里挖来几个粤菜师父,醉仙楼都是下午一点开张,卖一些限时限量的茶点,叉烧包虾饺肠粉等,价格公道,虾仁大颗……阿叔阿伯们闲着没事来坐坐,点一壶茶,坐到下午晚餐时间,店里都很有人气。
谢云进厨房的时候,厨房里的小工正杀新鲜的虾做下午茶点的食材准备。
见老板娘来了,众人纷纷打招呼。
谢云从他们那处要了点扒了虾线的虾仁,又指挥着马仔宰螃蟹,自己转身去掏干货,一时间也忙了起来……
“谢小姐,这是做什么?”
“煮海鲜粥给小孩。”
”嚯,放这么多料,你等等我尝一尝,”那个粤菜大厨凑过来,“你这一锅若是要卖,怕不是要卖几百块才回得本……但是我保证若你肯卖,298一锅也会有人埋单。”
谢云小,沿海城市的海鲜哪里有那么贵,只收被这厨师说的也有些动心,她总琢磨着做海鲜加工也够久,如今大家都承认了他们的口味……
多少是时候也该考虑一下准备自己的招牌菜色。
带着思考,谢云这一忙就是到下午十二点多。
海鲜粥咕噜咕噜往外扑着浓稠香郁的米汁时,站在灶台前围着砂锅忙活的女人听到外面服务员说,今日下午茶的客人已经到来,一楼爆满被挤得水泄不通,后来的已经取上了排位号。
做生意的就是喜欢看顾客排队排到地老天荒也舍不得走,谢云心情大好。
转身拍了拍王檬的肩,同她讲:“去问问你哥,他们怎么还不来,再不来站的地方都没有。”
王檬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气喘吁吁地冲进厨房,小脸憋的通红,满脸捉急。
“怎么啦?”
谢云问。
然后她的好心情就到此为止。
*
陆鸾他们来了。
只是上来的时候,并不是只有他和王井龙二人。
谢云在包厢看见他们时,王井龙手里还拎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那人鬼哭狼嚎喊着自己是客人,质问醉仙楼待客之道……
她看了一眼,确认自己不太认得。
“怎么回事?”
她扬了扬下巴,看陆鸾,面色平静。
她只是单纯的提问而不是质问,显然是下意识地就相信陆鸾不是那种没事找茬的古惑仔……毕竟她家小阿弟没别的优点,就是上进乖巧(……)。
此时并不知自己在谢云中的形象歪曲到了马来西亚,女人这种毫不犹豫的信任态度也让小阿弟十分受用,他原本阴沉着脸坐在那,闻言面色稍缓。
他屈指敲了敲桌子,还没说话,那人鬼哭狼嚎停顿了下,一脸惊恐地望着他。
哦,这人认识他。
荣连街能认识陆小爷的,会是什么好东西啊?
陆鸾冲他笑了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那人立刻被那双黑漆漆的目光盯得浑身一僵,挪着屁股往后缩了几厘米。
陆鸾扫了一眼王井龙,后者收到示意非常快地接过话题:“姐,我们来的时候,下面人多的很,本来也没多心,但是陆小爷一眼就看见这个人趁着人多眼杂,拿着一包药粉往你水缸里倒……”
谢云脸上的轻松一下就消失了。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有些人也知道醉仙楼如今经不得一点风雨呢。
谢云颇为赞赏地瞥了陆鸾一眼,后者正对着外人,脸上的阴郁还没来得及散光,被她看着一眼什么气势也没了。抬起手,显得有些稚气地卷了下头顶的发,他郁闷地说:“我不是狗。”
“黄金巡回猎犬。”
“那也是狗。”
“不管是什么,往家里叼鼠辈的都是姐姐的小宝贝。”
陆鸾放下手,用荒谬的眼神望着她。看上去怀疑她才是刚刚被下药的那个。
谢云不搭理他,抬脚自顾自走到那人面前,抽出一把椅子坐下,看着地上打滚那个中年男人,头发乱糟糟的一口黄牙,靠近了就是酒臭味,她脸上没多少表情,微微弯下腰,居高临下问:“投毒啊,谁让你来的?”
“我没投毒!就是都进了些看看!谢小姐,我只是一个食客,你这样冤枉人,我要告你――”
他话还没落,外面进来个慌张的服务员,告诉谢云,阿八看着没什么精神,趴在缸底,不知道是不是不行了……
他们已经在紧急换水。
一时间,包厢里的气氛变得很沉重。
陆鸾看了谢云一眼,看她脸上的表情刚才还带着冷笑,这会儿连冷笑都消失了,满脸如同是死了儿子一样寒冰三尺……他十分想问阿八是谁,又不敢问。
谢云冷下脸,问:“你给阿八下的什么药?”
听了谢云的质问,那个中年男人还不见棺材不掉泪地在吱吱乱喊:“什么阿八,我不知道!你们这是非法囚禁!我要报警!”
“好啊,“谢云笑了,“你去告我,要不要我帮你报警?”
她抬手摁了几个号码,没一会儿就从外面进来几个马仔。
这些马仔大多数都是谢云接管了荣连街的业务之后从公司里抽出来放在附近随时备用的,对荣连街他们比谢云还熟,所以一进包厢先看见坐在最里面的陆鸾,各个先傻了眼。
然后又猛地想起今早听闻的自家大小姐和陆小爷不可听闻的两三事。
也不知道先敬佩谁比较合适。
正当他们犹豫,谢云的声音就响起来。
“阿福,你带这两个阿弟出去喝粥,剩下的人留下来处理这不肯撬开嘴的死蚌。”
女人的声音很平静,她说着,转向陆鸾,嗓音放温柔了一点。
“粥已经煮好,你们到隔壁几个包厢去……不许好奇心伸头乱偷看大人处理事情,免得你若是被血腥吓着,晚上睡不着又要赖我。”
陆鸾看了谢云一眼,说:“哦,你别找事,实在不行就报警。”
谢云宽容地笑了笑,用对小婴儿的语气说:“知道了,你懂什么。”
包厢里很安静,连那个来滴打滚的鼠辈也不赖地打滚了。
毕竟包括他在内,在场马仔们以前跟着许湛,于是此时此刻现场三分之二的人,曾经被陆小爷揍得满地找牙过。
被血腥吓着晚上睡不着?
众马仔:“……”
众马仔:“?”
众马仔纷纷露出了怀疑人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