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外命妇进宫给各宫的主子娘娘们请安的日子,墓嫣然到明徽园的时候,沈氏已按品级穿戴好,早早的侯在那儿了,及至几位姨娘过来给柳氏请了安,又到柏松堂给慕老太太叩了头,一众人才散了。
慕嫣然和沈氏跟在柳氏身后,坐着慕府的马车,朝宫门的方向驶
“夫人,妾身想去永寿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一会儿,妾身就不跟着您去漪兰宫了,行吗?”
看着对面眯着眼假寐的柳氏,沈氏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睁开眼看了沈氏一眼,柳氏点了点头,复又合上了眼睛,一时间,沈氏却觉得手心里有些冒汗。
到毓秀宫时,已有好几位外命妇先到了,柳氏依次和众人打了招呼,跟着毓秀宫的女官,过去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不一会儿,襄王妃携着贺琳蓉也进来了,两人亲热的聊了几句,已有女官唱念着说皇后娘娘到了,众人各自起身,整齐的给皇后行了礼。
贺婉茹已远嫁秦国,再看到贺琳蓉和慕嫣然等一众女孩儿们,皇后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哎,果然是岁月催人老,依稀还觉得她们是小孩子呢,转眼这嫁人的嫁人,育子的育子,我们可都老喽······”
皇后的话音落毕,有平日里在她面前说得上话的外命妇忙接过话茬不过分的拍着马,旁边也另有人搭腔,毓秀宫里,一片欢声笑语。
从毓秀宫出来,沈氏跟柳氏打了招呼,转身朝永寿宫去了,而柳氏则携着慕嫣然,去了漪兰宫。
老远看见柳氏二人,一早就在漪兰宫候着的贺启暄便疾步迎了上来,先柳氏一步的给她行了礼,轻声说道:“启暄见过岳母大人·……”
除夕夜贺启暄冲慕昭扬行礼时·柳氏便心中欢喜,觉得贺启暄身为皇子却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子,年轻有为不说,还谦虚懂礼·那会儿,柳氏看着贺启暄,心里满意极了,倒真是应了民间那句话,“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此刻,见贺启暄冲自己行礼·柳氏也没有刻意避开,只等着贺启暄站起身,才从袖袋里拿出早已备好的荷包递给他,一边柔声说道:“宣王殿下这样,臣妾也就不拿乔了,虽你和嫣儿还没成亲,但臣妾心里,已把你当姑爷了·你们还算是孩子,过年的荷包,总要收下的吧?”
贺启暄从前在宫里时·便不是个守规矩的,一切只凭着自己的喜好来。..后来到边关,又在军营里跟一帮将士混了两年,是故,性子愈发随和,见柳氏不拿自己当外人,贺启暄心里愈发欢喜,大方的从柳氏手里接过荷包,贺启暄道了谢,一边冲慕嫣然眨了眨眼睛。
三人进了漪兰宫·柳氏和慕嫣然给宛贵妃行了礼,宛贵妃便指着身边的暖炕,让柳氏坐下了,而慕嫣然,则和贺启暄一左一右的坐在了宛贵妃下首处。
笑呵呵的看着柳氏,宛贵妃亲热的说道:“我这儿没那么多的规矩·你是知晓的,咱们好好说说话儿,一会儿你们也早些回去过年,等过完了年,可有的忙了。”
一语双关,看着慕嫣然心虚的低垂下头,宛贵妃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厚了。
“钦天监已算好了日子,二月里的十六,和三月里的初九,都是大吉的日子,慕夫人觉得哪个日子好?议定了,咱们就着手准备起来了,免得暄儿成日里在我这儿磨,好像是我耽搁了他娶媳妇儿似的。
和煦的说着,宛贵妃还不忘回头打趣儿子一句,顿时,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贺启暄,也面显赧色了。
相比-漪兰宫里的轻松惬意,永寿宫里,又是另一番情形。
好不容易等到来给太后请安的外命妇都走了,沈氏怯懦的走上前坐在太后下首处,低低的唤了一句“太后娘娘”,就再也不敢往下接了。
“你父亲那儿,可去瞧过了?”
斜了沈氏一眼,太后没好气的问道。
点了点头,沈氏轻声答道:“父王一回到都城,臣妾就去看望过了的,只不过父王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臣妾的身上,他也不好再花太多的心思了。”
说着,沈氏的眼中,浮起了一抹委屈的泪水。
“是你自己不争气,如今,你父王这么说,也怪不得他。看看你,这几年,都成什么样儿了?”
当年沈氏嫁入慕府,太后在其中,也起了关键的作用,当时,一方面,是为了笼络慕昭扬,一方面,却是因为自己私心的缘故,瞧着沈氏在慕府虽不是嫡妻,可却也相差无几了,太后的心里,也略略平衡了些,谁知道,只一转眼的功夫,柳氏就化不利为有利,一点点的将从前失控的局面反转了过来,而沈氏在慕府已可有可无,想到此,太后再看向沈氏的眼光里,也带●了一丝怒其不争的失望。
起身跪倒在地,沈氏悲戚的说道:“都是臣妾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事已至此,臣妾便是不甘心,也无计可施,只能安分守己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只求莫给父王脸上抹黑。”
点着头,敷衍的应着,太后轻声问道:“今儿来,可是有事求我?”
忐忑的看了太后一眼,沈氏斟酌着话语说道:“臣妾的女儿,已与老爷的学生卓远之议定了亲事,那卓远之虽家境不好,却着实是个有才学的,便连老爷,都颇为赏识他。臣妾不想女儿跟自己一般事事低人一头,想请太后给她赐婚,也算是给依儿求个福祉。”
太后虽然是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却不是旁人想来求什么,就能称心如意的。
眼中浮起怒气,太后瞥了沈氏一眼,正要怒斥,突然想到三月里就是三年一届的春闱了,太后出声问道:“你的意思,那卓远之有金榜题名的本事?”
犹疑着,沈氏低声答道:“臣妾虽不敢妄言,却知晓,卓远之的才学,远在慕府二少爷慕容峻之上。”
慕容峻,可是上一届的金科状元。
思忖着,太后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老了老了,为了你们的事,却仍旧是操不完的心。罢了,就如你所愿吧,赐婚可以,不过,却不是如今,等过了四月,那卓远之,若真是金榜题名,哀家便赐了这门婚事,如若不然,你们还是平娶平嫁吧。”
能如此,已是太后最大的妥协了,沈氏感恩戴德的磕了头,才出了永寿宫。
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沈氏在心内暗自念叨:卓远之,你可切莫让我失望…···
午膳时分,柳氏等人便回到了慕府,到柏松堂陪同慕老太太等一众人用完膳,歇了午觉起来,宫里的司仪官便来宣旨了。
贺启暄和慕嫣然的吉日,定在了二月十六,满打满算,也只剩一个半月的功夫了。
好在这几年,柳氏惦记着女儿的归宿,一早就置办起了嫁妆,无一遗漏,如今只要拿出单子再仔细的核对几遍就是了,并不会显得忙乱。
之后的几日,慕府每日都是客满盈门,除却往年的人情应酬,今年还多了些提前来贺喜的,一时间,每日巷道里都停满了贺客的马车,处处洋溢着一片年节的欢快。
慕嫣然的好日子定下来,除了慕老太太和柳氏等人,慕府内最高兴的,就莫过于秦姨娘了。
与慕湘然议了亲事的那位潘府二房少爷,名慕驰,今年二十岁,三月里也要参加春闱,原本是等着议定了卓远之和慕依然的吉日,再议定潘慕驰和慕湘然的日子的,可沈氏自初二那日从宫里回来,不知怎么的,又说动了慕昭扬,直说等四月发了榜再定日子,是故,慕湘然的亲事,也只能再往后推了。
好在慕湘然还有两个月才及笄,亲事倒也不急,可秦姨娘心里,却另有一番计较,无论潘慕驰春闱能不能取得好名次,这个姑爷,她都认定了,如今便议亲,和等发了榜再议亲,却是全然两回事,是故,在柳氏面前坦言了自己的心思,又找慕昭扬软语说了好些好话,赶在沈氏之前,慕府和潘府议定,将两个孩子的好日子,定在了八月二十六。
虽卓远之和慕依然成亲的日子绝不会晚过八月,可秦姨娘这样做,不是摆明了要让世人看清楚自己存的是什么心思吗?
每想到此,沈氏就觉得心里止不住的犯怄,看着秦姨娘的眼光,也愈发不善。
秦姨娘膝下无子,如今唯一的女儿,也有了好的姻缘,哪里还顾得上与沈氏怄气?这样想着,再想到沈氏还有慕容庭,日后更是操不完的心,秦姨娘不但不觉得遗憾,反而觉得如今的日子美满极了,再看到沈氏时,笑容愈发的甜美可人,也让沈氏心里愈发憋闷。
正月初五,慕嫣然收到了福华郡主送来的帖子,请她初六巳时去郑国公府赴宴。想着如今已是待嫁之身,不好再抛头露面了,慕嫣然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措辞委婉的回绝信。
不一会儿,紫云又捧着宋府送来的书信进屋递给了慕嫣然,打开信看完,慕嫣然淡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将方才写给福华郡主的书信,扔在了炭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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