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香料的制作步骤很复杂,了悟研究两天,将步骤背了个滚瓜烂熟,倒没有自己动手去做。
距离成婚之日已经过去五天,洛府里到处张贴的‘囍’字被撕去不少。
按照当地习俗,刚成婚的半个月里,新人的衣服都要是红色的。今早大雪停了,外面天气难得晴朗,了悟打算带衡玉到后院的梅林里赏梅玩。临出门前,了悟帮她把红色斗篷自带的帽子戴上。
斗篷帽檐极深,垂落下来,遮住衡玉大半个额头。
衡玉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抱着一个汤婆子用来暖手。
“是不是太夸张了些。”衡玉看着铜镜里倒影出来的身影,迟疑道。
“这样不会着凉。”
“……那好吧。”衡玉勉强点头。
出行的人除了他们外,还有几个侍卫。他们负责搬运七弦琴、棋盘和茶壶等物件过去。
红梅白雪,万籁俱寂。但没过多久,凉亭里拨弦抚琴的声音传来,惊得梅林里的雀鸟们展翅飞起。
衡玉坐在凉亭里,托着腮听了悟抚琴。
他抚琴时的神色很淡,可被身上的红色衣袍映衬着,眼尾带着丝丝嫣红。这抹红晕彻底融化掉他身上的清冷。
抚完一曲,了悟问她还想听什么。
衡玉回:“《凤求凰》。”
了悟平静点头:“这首曲子很有名——”在她的注视下,了悟默默补完后半句,“但贫僧不会弹。”
衡玉笑了下:“意料之中。”
他会弹这首曲子才奇怪。
而且,这首曲子感情热烈奔放、深挚缠绵,以他的缄默含蓄,就算会弹,也很难弹出这首曲子里的感情。
“我们去梅林里走走吧。”了悟说道。
两人并肩走下台阶,往梅林深处走去。
风有些喧嚣起来,枝头的红梅已经过了盛放得最热烈的时候,现在隐隐有些衰败。被狂风卷过,有不少梅花都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有片花瓣正好飘到衡玉身前。
她摊开右手手掌,默默接住这片花瓣,用食指和拇指将它捻起。
盯了半晌,衡玉扭头去看了悟,沉声说道:“我想吃梅花糕了。”
了悟:“……”
了悟还能怎么办,他不方便折梅,只能让她和春秋一块儿折掉枝头的梅花,他抱着这一束束梅花走去厨房,用它们做梅花糕给衡玉吃。
她偏好甜口,了悟就做得稍微甜了些。
梅花糕被他蒸得绵软,衡玉捻起一块送进嘴里,淡淡的梅花香在舌尖上绽放开。她嚼了几口咽下,干脆一口气把剩下的大半块都塞进去。
等到把嘴里的梅花糕全部咽下,衡玉捧着茶杯喝了两口:“你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了悟又捻起一块递到她面前:“你挑嘴,做得不好就吃得少。久而久之贫僧的厨艺自然就上去了。”
“那你觉得此事是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好的。”
衡玉满意了。
她微微启唇,咬住了悟递到她唇边的梅花糕。
在他的手收回去前,她牵住他的手,吻了吻他刚刚用来捻住梅花糕的食指和拇指,美名其曰:帮他蹭掉指尖上的糕点碎屑。
了悟抿紧唇角,耳垂微微泛红。
他捧起茶杯,将里面已经放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还想再吃。”衡玉恶劣地笑了下。
“你撑了。”了悟肯定道。
“我没有。”她自己都没感觉。
“别吃这么多,免得用晚膳时吃不下东西。”了悟说,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她。
瞧见他耳垂的红晕还没有褪去,衡玉不再逗他。她让了悟自己吃碟子里剩下的梅花糕,她去睡会儿。
解决掉碟子里剩下的三块梅花糕,了悟走到香炉边,往里面扔了衡玉喜欢闻的雪松香料。
香料很快燃烧起来,飘散出丝丝雪松清香。
了悟走回到床塌边,在床榻外侧正面仰躺。
身边的姑娘已经睡着,似乎是做了梦,突然翻了个身,原本与他隔着一人多的距离,这一翻身,就差不多翻到他怀里,背对着他。
了悟改为侧躺,挑起她的一缕长发放在指尖把玩。
玩了很久很久,他在她的发梢尾端克制印下一吻。
两人在幻境里的接下来时间,再没有像新婚之夜那样的缠绵。
调戏得最厉害时,衡玉也只是吻了悟的指尖。
可是他们举手投足间的默契,比很多夫妻都要高。进入幻境半个月后,了悟感应到幻境没有以前那么真实了——它出现了漏洞。
这说明梦魇对幻境的控制出现削弱了。
按照现在的削弱程度,顶多再过半个月,他们两人就能顺利脱离幻境。
想到这里,了悟睫毛微垂,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任何欢喜之色。
他甚至猜不透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
“在想什么?”身后,衡玉两只手抱膝缩在床里侧。她才刚刚睡醒。
“没想什么。”了悟转身看她,迟疑片刻,说,“……贫僧为洛主画眉,如何?”
衡玉微愣,睡意全消。
在这个世界的风俗里,眉语寄托爱意,夫妻情浓时才会为对方描眉。
她的睫毛颤了又颤,缓缓笑起来:“好啊,相公。”
至少在这个幻境里,他们的确是夫妻。
“贫僧可能会画得不好看。”
衡玉说:“没关系。”
她抬眼看他。
两人目光撞上,衡玉眸中熠熠生辉:“反正也是画给你看的。”
梳妆台上摆着一盒螺子黛。
稍稍蘸水,眉笔沾上眉黛,了悟举手到衡玉眉前,迟迟没敢下笔。
衡玉笑了下:“快画吧,举着笔久了多累人。”
了悟抿了抿唇畔,定神回想着她前几日画的眉型,按照记忆慢慢画着。他落笔不敢太重,生怕一次性画完会画毁,便采用慢慢描摹的方式。
炭盆里的炭火太足,屋子又是全封闭的,没过多久,了悟额上都渗出淡淡的汗来。
等他终于画完两边的眉,衡玉对着镜子照了照,认真点评:“似乎比我画得要好。”
“那就好。”了悟放下眉笔,揉了揉手腕。
他刚刚过于紧张,以至于为她描个眉,比他抄写上一本经书还要累。
在他走神时,衡玉拿起摆在梳妆台最里侧的胭脂,用食指点了一下,在唇上晕染开。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攥紧他的白色里衣领口,将他的里衣领口吻到布满红色胭脂。
“画眉画得这么好,这是奖励。”半晌,衡玉松开他的衣领,眨眼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