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见面并没有持续到晚上。
莫笙和郁黎川吃晚饭的时候莫笙收到了岑沐可的消息, 询问学弟做了什么好东西给她吃。只是一句闲聊，说的也是无关痛痒的问题。
莫笙将晚饭拍照后发给了岑沐可，岑沐可先是夸奖了一通, 随后便表示想要尝一尝。莫笙经常会带些东西回去给队友或者白小婷她们吃, 自然很快就同意了。
结果，岑沐可非得说怕菜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让莫笙赶紧带回去给她尝尝。早晨还迟到的岑沐可, 立即起身去了莫笙的宿舍等她, 并且表示已经到了, 速度快到莫笙吓了一跳。
她将其他的食物放在了餐盒里, 对郁黎川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郁黎川正在收拾厨房, 东西刚刚放进洗碗机里, 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仿若打击乐。他随便擦了擦手走出来送莫笙, 然而脚步声里都带着欲盖弥彰的不悦。
“你不用送我，这个时间估计没什么问题，不然你还得再回来。”莫笙单脚站立提上鞋子，回身对郁黎川说。
之前郁黎川住校, 送她也就送了。
现在郁黎川在这里住, 往返不太方便，她自己也能回去, 没必要麻烦他一趟。
郁黎川乖顺地点了点头, 然而莫笙刚刚走出密码锁的门, 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勾住了。
她低头看了看, 发现居然是郁黎川拽着她的衣角。
她顺着他手臂的光源朝上看, 一直看到郁黎川的头顶，就看到了几个表情。
[可怜][委屈][快哭了]
这还没谈恋爱呢, 她就瞬间懂了齐柠恋爱时，处理她和张关系有多为难。
她抬手揉了揉郁黎川的头：“好啦，我们周三还要上一天的课呢，晚上我给你发消息，今天晚上还是能聊天的。”
郁黎川可怜巴巴地看着莫笙，不过莫笙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有多舍不得。
莫笙揉了揉郁黎川的头发就准备离开，郁黎川再次走过去，干脆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上继续耍赖。
她没有防备，朝后退了两步，被堵在了逼|仄的角落，只能站住睁大双眼错愕地看着郁黎川，然而只能看到他的肩膀与他的发丝。
她目光扫过郁黎川，怀疑一个人温柔到了极致，是不是发梢的弧度都会带着温柔。
莫笙和郁黎川之间有十厘米的身高差，郁黎川这样低下头也不会太违和，反而像一只巨大的猫咪，在无声息的撒娇。
就在这一瞬间，莫笙的心口犹如棉花糖的重击，又甜又软，胸腔里迸发出了柔软的甜蜜感，瞬间就不想走了。
男生撒娇原来这么致命的吗？
就应该把他的奶粉给扬了，让他体会到社会的险恶！
她都要心软了，心里思考着该怎么跟岑沐可解释，郁黎川突然起身，声音低沉地说：“好了，你回去吧。”
“那我真走了啊？”
“嗯。”郁黎川下定决心似的点头，再不走他就要抢人了。
“我回去后给你发消息。”
“好。”
莫笙最后还是离开了。
郁黎川站在门口，看着电梯门一点点合上，并合之前莫笙还在微笑着跟他摆手道别。
电梯门合上，他看着电梯上的数字变化，随后靠着门口叹气。
以前真没发现自己独占欲居然这么强，还这么粘人。
这可不行啊……会不会被莫笙觉得他不懂事？本来年纪就比她小，行为举止幼稚会不会被嫌弃？
他转身走回家里，站在窗口往下看，看到莫笙拎着餐盒朝着小区外走。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他所在的窗户看过来，接着对他摆手道别。他下意识往后退，浑然不知自己在夜里就是发光体，莫笙在楼下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一扇发光的窗户。
他再次走到窗边往外看，只能看到莫笙小小的身影了。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她在一起。既然他们之间有了红线，就应该系一个中国结，解不开，分不开。
然而他喜欢的这个人非常特殊，她是运动员，她经常会封闭式训练，训练期间仿佛人间蒸发。他明知道她在哪里，却不能去找她，只能每天一个人等待她的消息。
难得她离开省队，能和他在一起了，她还有她原本的生活，她要陪着自己的好朋友，不可能一直在他身边。
想想也是，他们现在只是朋友，想霸占她的时间都名不正言不顺。
越是靠近，越是想要得到。
怎么可能甘心做朋友？
那个唐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忍的呢？
郁黎川再次呼出一口气，随手拿起手机想要给莫笙发消息，最后还是忍住了。
将手机扣在窗台上，双手拄着窗台缓了许久的神，终于觉得自己好一点了，结果抬眼看到自己的手机壳，手机壳上莫笙笑得那么好看，耀目的钻石般，成了他最宝贵的东西。
又开始难过了。
想把她抢过来，藏起来，就是他一个人的，他养着。
可是明显不能……
*
星期三，郁黎川和莫笙一起进入的教室，让岑沐可再没有机会坐在他们中间了。
坐下之后郁黎川整理自己的东西，岑沐可很快就凑了过来，坐在了莫笙的身边。她和莫笙打完招呼后，越过莫笙跟郁黎川打招呼：“嗨！学弟。”
岑沐可已经跟他打招呼了，郁黎川也不能表现得太排斥了，于是轻声应了一句：“嗯。”
不亲近也不算太没礼貌，生疏感十足，明摆着我只是在给你面子而已。
岑沐可搂着莫笙的手臂跟郁黎川说道：“今天你不要买菜了，笙笙不能去你那里了。”
郁黎川看向岑沐可和莫笙，没说话。
岑沐可拄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说道：“笙笙马上要开始比赛了，我们后援会要组织给笙笙加油。她之后封闭训练肯定不能来了，所以这次笙笙得去后援会见见大家，也能鼓励大家有积极性做后援物啊！”
莫笙这才反应过来：“对哦！我好久没看到她们了。”
岑沐可故作凶巴巴地说道：“对！你个小没良心的。”
莫笙想了想，的确应该过去看看，随后跟郁黎川说道：“我今天过去一趟，你不用陪我了。”
“我和你一起去见她们吧。”
“不要了，不然你会见识到一群岑沐可，然后她们集体排挤你。”
“……”郁黎川瞬间沉默了。
郁黎川终于意识到，莫笙其实很有人气，只不过是在女生里很有人气。
莫笙的后援会则是“女友粉”聚集地，仿佛一个后宫。
莫笙哪里是单身啊，她才是真正的后宫佳丽三千，烹饪得香飘十里的大猪蹄子。
郁黎川最后还是妥协了，只不过情绪一直十分萎靡，简直成了忧郁的蘑菇。
莫笙则是时不时看一眼郁黎川的头顶，看着他头顶弹幕变化，心情颇为复杂，简直是看到了郁黎川的心路历程。
郁黎川此刻的弹幕数量也提升到了新高度。
【我等了两天，结果又被抢走了……】
【算了算了，不能计较，不能太粘人。】
【不开心。】
[委屈]
【晚上能一起吃饭吗？她们不可能在一起一整天吧？】
【但是晚上去我那里吃一顿饭就离开，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
【是不是只有午休时间过去，下午还是可以和她一起上课吧？】
郁黎川转着笔，扭头看向莫笙，刚好看到莫笙目光盯着他的头顶的空气看，不由得跟着抬头往上看。
【我头上有什么？为什么她总是往我头上看？】
【是不是看不清我的样子很吓人，她不想看到我，回避的时候才会抬头看？在她眼里我的样子很可怕吧？】
【如果我在她眼里是怪物的话，她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如果在一起生活会很恐怖吧……】
郁黎川突然陷入了自卑的情绪之中，悔恨自己太可怕。
莫笙看着最后一条弹幕划过，心跳突兀地加速了几个节拍，快速转过头看向老师。然而老师讲的是什么她都没听进去，全部成了耳边吹过的风，在空气中消逝了。
从看到郁黎川的内心弹幕后，这还是第一条能够明确郁黎川心意的弹幕。
莫笙并不是一直盯着郁黎川的头顶看，会错过很多弹幕。而且，平日里郁黎川的头顶都是心电图，也看不出什么来。
第一次确定了郁黎川的心意，莫笙要强行忍住才能不笑出来。
愉悦的心情，似乎可以将枯燥的公式幻化为音符，乏善可陈文字都在书本上起舞。
喜欢的心情就好像一首圆舞曲，一个人雀跃着，在心中转着圈圈。
旋转间，牛仔裤也甩出了裙摆来，蕾丝与卷边，好不华丽。
她想笑，却不能笑。
她想去看郁黎川，却不敢看她。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她狂乱的心跳声，还有她不安分揉搓的手指。
他果然喜欢我。
*
下课后，郁黎川和莫笙并肩走出教学楼。
这个时间走出教学楼的人很多，两个人凭借身高优势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众多碎钻中的一克拉一般，格外招摇。
莫笙走出大厅后站在门口等岑沐可汇合，对郁黎川说道：“你先去吃饭吧，我见见她们之后随便吃一口就去上课，你要是下午不忙可以和我一起上课。”
“我陪你等。”
岑沐可跑过来找莫笙，立即扑到了莫笙的身边，挽着莫笙的手臂离开。刚走没几步，岑沐可就回头对郁黎川吐了吐舌尖，眼神挑衅。
果然是故意的。
莫笙回过头和郁黎川道别，就看到郁黎川头顶划过弹幕。
【这个女的果然好讨厌啊，不耍心机会死吗？】
莫笙看到弹幕诧异了一瞬间，顷刻间粉红色的泡泡碎裂，漂浮的气球漏气了一般落在了地面上，情绪瞬间转变。
本想抬起手来道别，却没有抬起来，垂在身侧转过身和岑沐可一起离开了。
莫笙和她的后援会关系都挺好的，都是一群很爱闹的女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
他们打算给莫笙做后援会的灯牌，或者是手幅。为了去看莫笙的比赛，还统一定制了上衣，保持一致。
莫笙看着这些忍不住笑：“我一个自由人有后援会是不是太夸张了？我到现在都适应不了。”
“你配！你值得拥有。”岑沐可第一个这样说道，同时拿起手幅给莫笙看，“大概就是这个款式，你喜欢哪个标语？”
“都太羞耻了，所向披靡什么的不太合适。我是救球的，搞得我像主攻手。”
一群人聚在一起，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翻标语，讨论了半天才定下来。
莫笙是在午休最后的时间才去竞技食堂随便吃了一口，全程小跑着到了下午课程的教室。
走到门口，就看到郁黎川站在教室的门口等着呢。
临近上课的时间，走廊里的人并不算多，偶尔有人路过，都忍不住朝着郁黎川站着的位置侧目，多看两眼。
看到郁黎川的感觉，就仿佛在现实里见到了明星，竟然真的有人长得那么好看，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只猹。
郁黎川这个人神奇的地方就在于，莫笙和郁黎川认识这么久，几乎没见过郁黎川穿重样的衣服，并且件件的衣品和搭配都特别好。莫笙身为女生，在这方面都自叹不如，被她穿成大列巴的牛仔裤都要哭了。
他的衣服大多是成熟稳重的路线，给人一种暖男的感觉。或许别人是在走人设，但是郁黎川不是。
熟悉后就能发现，这个人其实温柔进了骨子里。
莫笙走过去问他：“有没有等很久？”
郁黎川拿起手机对她晃了晃手机壳：“等你的时候，手机壳派上用场两次。”
“棒棒哒，我们进去吧。”
两个人进去后，教室里已经人满为患了。
不过这节课的别致就在于，第一排是满的，后排是满的，反倒是三、四排有几个空位，走的就是两种极端。
莫笙和郁黎川一起走过去，需要坐在教室的中间位置。这位置仿佛是教室里的C位，抬头就能和老师四目相对的那种。
莫笙以前上课都会非常难受，身上就没有一个自在的地方似的，坐不住，还总喜欢看一看手机。
今天下午却十分安静，一直拄着下巴听课，偶尔还会记一下笔记。
莫笙这个样子反倒让郁黎川不适应了。
今天的莫笙很老实，整个下午都有些沉默似的。
最后一节课结束，郁黎川收拾包的时候问她：“学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晚上还要过去，不和你一起了，你先回去吧。”
“还要去？”
“嗯，可可希望我可以帮忙改点东西。”
【她还有完没完啊……】
【真的好碍眼。】
莫笙看着郁黎川头顶的弹幕，说真的，看着自己有好感的男生，心里如此腹诽自己的闺蜜，她的内心十分难受。
意识到郁黎川不喜欢岑沐可，莫笙最大的感觉就是为难，苦恼了许久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她其实有和岑沐可说过，希望岑沐可可以和郁黎川好好相处，不要故意针对郁黎川，岑沐可也答应了。
郁黎川也答应了她，可是想法似乎没有改变。
这个时候她居然苦恼于能看到郁黎川的想法了，不然只看表象的话，她绝对猜不出这个一向淡漠的人，居然会这么平静地表现出自己的厌恶来。
她再难提起兴致和郁黎川相处了。
一瞬间，内心之中多了许多的负面情绪，甚至在自我否认，她是白痴吗这点关系都处理不好。
很难过。
她可真是容易动摇的，人也挺脆弱敏感的，在没有想到很好的应对方法时，莫笙恐怕都会这样为难下去。
其实有点心累。
郁黎川还想带莫笙去自己的家里吃饭，于是说道：“去我那里吃完饭再去吧。”
莫笙拿起自己的包背上，情绪低落地说：“不麻烦你了，拜拜。”
莫笙背着包低着头往外走，走了一段之后就看到面前有人挡住了她，入眼是郁黎川的衣襟。
“你怎么啦？”郁黎川拦住她之后问她。
“没什么。”语气依旧十分低沉沉闷，在一个明媚的人脸上，难得的看到了忧愁。
“你别这样好吗？不然我又要记挂好几天，你们最近训练紧，我也不能去你们队里打扰，你说是不是？”郁黎川慢条斯理地对莫笙说，语气温柔，甚至带着哄骗的味道，足以蛊惑人心。
莫笙抬眼看他，看不到表情，于是抬眼去看他的头上。
【肯定是不高兴了吧？这次生气的理由是什么呢？】
【又在看我的头顶？】
“学姐……”郁黎川再次开口，小声询问，“你是又发现我不喜欢你的朋友了吗？”
莫笙当即愣住，郁黎川也太聪明了吧。
郁黎川盯着莫笙的表情看，随后笑了起来：“果然是这样。”
莫笙低声回答：“就是有点失落，觉得我的圈子和你的圈子是不相容的，这样的话我们可能……没办法长期相处。”
郁黎川点了点头：“嗯嗯，我都懂，都理解，我们可不可以聊一聊，等我们聊完了之后你再思考我们的圈子的问题，好不好？”
“好。”
“那要在这里聊吗？不是很方便吧？”
莫笙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在走廊里，于是带着郁黎川到了二楼水吧，只有郁黎川点了一杯红茶。
莫笙等待郁黎川开场的时候，郁黎川正在给云折竹发消息：我需要一段时间和莫笙聊天，你想办法找到岑沐可，拖住她。
云折竹：行，告诉我位置。
郁黎川抬头问莫笙：“岑沐可在哪里等你？”
“在多媒体楼，在机房改手幅。”
“哦……”
郁黎川回复了消息后，将手机放在了桌面上，抬头看着莫笙问：“为什么总看我的头顶，我头顶有什么？”
“没、没什么。”莫笙心虚地解释，然而紧张得眼神躲闪，下意识地咬着下唇的模样真的很容易看透。
“哦……”郁黎川托着下巴看着她，随后含着笑说道，“你的眼里看不清我的样貌，是不是能看到其他的东西？以前就很诧异，你怎么那么懂我的想法，现在我仔细想了想，我的头顶能看到什么？”
“……”莫笙瞬间心虚无比，这要是知道自己的想法能被别人看到，绝对会气得杀人灭口吧？
就在莫笙紧张得直吞咽唾沫的时候，郁黎川开口说道：“那你现在看看呢？”
莫笙有点不敢看了，然而又好奇，于是抬头去看郁黎川的头顶。
【我喜欢你。】
【非常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