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大特色。特色在于,众多光可鉴人的“仙人影”林立于每一家店铺门前,从上往下看,整个城池就像是镶上了无数亮闪闪的琉璃,光华流转间美得令人心醉。
此刻“仙人影”上,正映射着一位漂亮的医宗女弟子,她面带微笑慢慢说着什么。女子文采不错,说起话来深入简出,例子随手拈来,颇得世人尊重,到处可见修士、凡人立足于“仙人影”前,侧耳倾听,听到关键处还连连点头。
“这是林晨师叔,她在外行医治病已有三百年,一手医术炉火纯青,算得上为一代圣手。走吧,我们去拜见拜见师叔。”白玄羽出行如此多天,脸色终于缓和多了。
他做事果决、天赋绝顶、温润如玉,这在宗门里都是有口皆碑的,李杰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恼了这样的人,令他恶语相向。李杰也曾经单刀直入询问原因,白玄羽只给了李杰一个白眼。
既然得不到答案,李杰也不太过于计较,一路上美景与各种事情足以分走他所有的心神。何况白玄羽只是冷嘲热讽外加四处刁难,习惯了李杰也不在意了。不过他心中可暗自有计较,无论如何有一天都要将白玄羽教训一顿,不然这段时间受的气岂不是白受了?
“好。”李杰沉沉点头。他已经习惯了每到一个城池便去拜访驻守的医宗弟子,准备好礼物带上笑容去就可以了。
白玄羽目的很直接,便是中城演武台,在他处这张宽大的台子称为演武台,而在这里,它的名字为“讲坛”。讲坛像极了一张巨大的圆桌,汉白玉薄薄的一层桌面,底下是矮矮的石台,众多修士大多席地而坐。
台上只一张石桌、一个石墩、一条长石、一把折扇。林晨师叔稳坐石墩,背部拉成一条直线,正聚精会神的讲着。
讲坛侧边以下有一位穿白袍、戴头巾的凡间书生打扮的修士,坐在一张石质长案之后,正全神贯注听林晨师叔讲法。
长案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些东西,远远看起来平平无奇,走进才发现,这长案上雕刻着各种美丽的花儿,有些紧紧闭着只是一个花苞,有些完完全全绽放着,美不胜收。
白玄羽走近石质长案,对书生打扮的修士一拱手,便不等书生回应,手掌贴到一朵雕刻的花骨朵上,似抓石头一般往上拉,随即他翻手,手中一块晶莹小玉牌分外显眼。小玉牌上金灿灿的“十三”两字耀眼夺目。
李杰倏然一顿,惊奇的望向那张看似平平无奇的石质长案。当白玄羽从长案中取出令牌后,原本紧闭的月季花突然动了,似活了一般缓缓张开花瓣,如清晨园中醒来的花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直至完全绽放!
此刻石质长案上少了一朵花骨朵,多了一朵绽放的花儿。不用说这长案定然有着玄奇的法术。李杰心思剔透很快就想明白了:花儿合拢,暗指“收”,代表里面有令牌;花儿绽放,暗指“放”,代表里面没有令牌。
医宗弟子就是爱这些花哨,不管什么都要好看,即使不好看也要有趣。李杰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身旁冷眼望着他的白玄羽开口了:“按规定,所有内门弟子第一次到芙蓉城都要取一块令牌。”
这话怎么说起来都觉得怪,李杰不相信他的说辞,毕竟一路上白玄羽已经坑了他很多次。他拱手问那书生模样的修士,略微一思索便想出了说辞:“这位……前辈,请问……”
“他说的是对的!”书生不耐烦的摆摆手,目光根本没有从林晨师叔身上挪走过,直接将李杰给打发了。看他聚精会神的模样,李杰也不好再次打扰他,想了想,覆手于石质长案牡丹花上,取出一块闪亮亮的小玉牌,号码为“十四”。
来到讲坛后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白玄羽本就是努力之人,自然端坐听得认真。李杰手中握着小令牌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幸好林晨师叔已经讲到了末尾,她道一声“就这样吧”,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讲坛上。
接下来,一身着医宗弟子袍的女子走上了讲坛。她看样子不过二三十来岁,眉目精致很漂亮,可上得讲坛来根本不看你漂不漂亮,而是看你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
“孟仙子,您刚刚从东山那边回来,还是休息一会儿吧。况且您明天就要走了,到时候山遥水遥的,累着仙子可不好。”众多台下的修士都知道这一点,见是个熟人,便笑着高声见礼起来。
“无妨,我很好。”孟还舒在石墩上坐下来,温和的笑着摆摆手,她本就是常常上讲坛的,台下都是一众熟悉的修士,也没什么可以拘谨的。
她目光往台下一扫,便看到白玄羽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一边。白玄羽不用说,户颂韶云的心头肉,至于能坐在白玄羽身边的男子,略一猜测,孟还舒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玄羽也来了,这是李杰吧?”孟还舒指了指李杰,李杰的目光却死死黏在孟还舒的手上,她将一块小令牌摆在长案的上角,那金灿灿的“十二”两字,和白玄羽、自己手上抓着的令牌没什么差别。
“原来如此,白玄羽让我拿令牌便是想让我上台给众多修士讲法。他明知我虽听过些长老讲法、看过些书卷,可实际上却没亲自动手救过几个人,何谈什么经验?”
“这摆明了就是让我难堪,只是……若是我讲不好,便是丢了宗门的名声,他犯得着用宗门的名声来作弄我么?”李杰百思不得其解,手中却不由自主的将小令牌握紧了。
不管白玄羽怎么针对他,他早就对医宗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自然不能让宗门的名声毁于一旦,既然如此……心里想到了主意,李杰自然安定下来,这才发现孟还舒微微皱眉望着他,连带着白玄羽脸色也更沉了些。
李杰微微一怔,随即想起刚才孟还舒问“这是李杰吧”,而自己这个被挂在师叔口中的人,正在发呆。这是非常不尊重的事情,李杰连忙站起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连连拱手:“是,我是李杰,刚才只是想到了件事情,一时走神了,请师叔见谅……”
“没关系,你坐吧。”孟还舒温柔的笑笑,没有询问是什么事情使李杰发呆,抬手示意他坐下,随即清了清喉咙,移开目光,将目光投向四面八方,不单单具体看在某个人身上,这样能让所有人感觉到她的目光其实是无时无刻注意着自己的。
虽说不是第一次面对如此多人,可要在如此多人面前将自己的半桶水瞒成一桶水,难度可不小。要知道这里听讲法的修士,哪个手底下没有两把刷子?谁是真材实料、谁是滥竽充数,这些人心中可有些计较。
李杰唯一依仗的便是,此地除了他和白玄羽,就没有人知道他是半桶水。而且,他不会将自己不拿手的东西拿出来讲,只能挑挑拣拣,将自己熟得不能再熟的东西扒拉出来。他好歹也是虹天大殿藏书殿中沉浸了一年的人,忽悠一番这些修士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今天是我的最后一讲,那么就讲讲急救。急救大多是在极其艰难的环境下,甚至是要命的时刻,想要在这种场合下救人,难度非常高。冒着殉道的危险救人,似是听起来是个非常蠢的事情,可你总有亲朋好友吧,即使没有,总有在乎的人吧……”
“第一点我们要注意的是,要保持无时无刻的冷静。你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分析出救人的最佳方法,不能拖拖拉拉瞻前顾后,如此你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台上孟还舒讲得有理有据、如行云流水般顺畅,众多修士听得也非常认真。
等孟还舒停下来的时候,李杰才发现,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他眸中划过一丝遗憾,遗憾自己来晚了,错失了得到这么好的经验的机会。围绕着讲坛坐成一圈的修士同样遗憾,想要开口留人,却又知道医宗弟子漂泊四方,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他们属于所有在路上需要救助的人。
众人一同恭送孟还舒离开,便将目光投到白玄羽和李杰身上。修士们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自然把李杰、白玄羽取令牌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何况孟还舒还亲自在台上和他们说了一句话?他们手里各自拿着一块令牌,接下来的讲坛就是他们的主场。
李杰有点置身事外,他的目光停留在台上桌角处,那儿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还记得孟还舒将小令牌摆在上边,讲法完毕后也没有将它取走,可就在她讲法完后,那块令牌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时讲坛边那石质长案上盛开的花儿缓缓闭拢了一朵。
令牌重新回到了石质长案里,花瓣一片片闭拢严丝合缝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