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什么人一声声的呼唤,沈长安的思绪一点点被拉了回来。
意识渐渐清明,神志回暖。
熹微的晨光一点点映入眼帘,终于洗去了梦中惊心的血腥。
只有浸透一身的冷汗告诉她刚刚那场梦,到底有多真实。
那句“你杀了他”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冰锋三寸,尽是寒意。
她红着眸子睁开眼睛,下意识去寻周围的人,直直地对上一双眸心凝滞的墨瞳。
他眉心轻轻蹙起,微凉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脸上尽是担忧。
“殿下怎么了?”江煜的手缓缓捋过她的发顶,问道,“可是做了噩梦?”
他今日本是无事,便早来了东宫片刻,却见得这小姑娘在床榻之上抖得厉害,浑身是汗。
也不知晓是经历了……多大的恐惧。
沈长安怔怔地瞧了他半晌,忽然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江煜动作微顿,察觉到小姑娘在他怀里仍是不自觉地抖着,皱了皱眉。
他抬手轻拍过她的背,轻声道,“别怕,我在这里。”
室内寂静,沈长安微不可闻的吸气声也渐渐平息。
沈长安紧紧地抱了他良久,气息终于渐渐均匀,她缓缓开口道,“我想去碌安寺。”
江煜一怔,手指不自觉地紧了一紧,片刻后道,“那便去吧。”
沈长安轻轻点了点头,眸色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碌安寺地界偏远,在皇宫之中的最西一带。
西宫往日里就较其余五宫偏冷些,一路走去,分明是春意盎然的季节,却越来越萧瑟。
一旁的绿植因为少有人打理,野草在其中肆意生长,虽有些喧宾夺主,却也有几分山林之间才有的自由之意。
沈长安的步伐越来越慢,绕过面前这个花坛便是碌安寺的大门了,所有谜团的答案近在眼前,她心中却有几分近乡情怯。
不知为何,离这碌安寺越近,她的心跳就越快,有什么东西仿佛就要破土而出。
那个真相,在自己的潜意识之中被层层埋藏住,不见天日。
是她不愿意回忆而一直回避着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沈长安思索着,眸子也一直低垂着,而一直拉着她的人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一双墨色镶绣的靴子出现在视野里。
江煜在她身边,声音沉稳,“见过佛子。”
沈长安倏然抬头,只见一个穿着赤色攒绣仙鹤纹袍的人正单手立于胸前,朝他们一揖。
那人立在那里,皮肤白得不染一丝纤尘,眸色浅褐如同琥珀,喧嚣凡尘都侵犯不了那纯净的琥珀色分毫。
他薄唇轻轻抿起,神色温和,那一身的淡然,仿佛生来就背负圣莲。
那张脸上的神色,是沈长安不曾见过的慈悲。
这张脸陌生而熟悉。
沈长安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你是……谁……”
眼前那人薄唇抿出慈悲弧度,看了一眼沈长安面前的花坛,佛香缭绕的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轻声道,“是养花人。”
“养花人?”沈长安有些不明所以,眼前这花坛之中分明只是野花。
一朵一朵向阳恣意生长,杂乱而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