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误解(1 / 1)

杨妡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魏珞失笑,“平白无故地,谁会特意摔上一跤?”松开手,回头吩咐红莲,“好好扶住五姑娘。”

红莲上前两步,搀上杨妡臂弯。

正月十六,月圆如银盘,将周遭屋舍照得明晃晃的,诸人脸上都泛起银色的光芒。只路面因被旁边围墙挡着,却是瞧不真切。

说来也怪,先前经过时分明没有这么多石子的,可回去时杨妡却接连被绊了好几下。

有两次红莲险些没扶住,幸得魏珞在旁相助,才没有摔倒。

但杨妡始终没敢趁机伸手试试,前世她都做不出这种事情,这一世就更不可能了。

可有魏珞走在身边的感觉实在是好,就连这长长的巷子似乎也短了许多。

及至走出巷口,就见满地狼藉。

街面处处可见焦黑的痕迹,糊灯笼的绢纱和薄纸在风中飘舞,有摊贩蹲在路边守着自己烧毁的摊子无声地叹息,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提着灯笼沿街翻找,期望能捡到些许银钱或者首饰。

伴随着凛冽的北风,传来死者家眷痛苦的哭喊。有爹娘痛哭自己的孩子,有男子哀悼逝去的妻子,也有年幼的孩童扯着嗓子喊娘。那稚嫩的哭泣在寒夜里显得尤为凄凉。

杨妡不忍目睹,有意无意地加快了步伐。

远远地,灯塔下有几道身影在晃动,看身形极为熟悉。

纵然早知道张氏安然无恙,杨妡仍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提着裙子跑了过去。

不等近前,张氏已哭着迎上来,“我的儿啊,可算找到你了。”

“娘,”杨妡也是泪盈于睫,俯在张氏胸前哀哀哭泣,“我好端端的,您别哭,你有没有伤着?”

“没有,你爹嫌人多,早早就避开了。”张氏止住泪,从头到脚将杨妡端详个仔细,又转头看向齐楚,“你呢,磕着碰着没有?”

“我好着呢,一根头发丝都没少。”齐楚庆幸道:“幸好魏家少爷老早提醒我们了,要不还真不知道会怎样。”

张氏这才看到旁边正跟杨远桥说话的魏珞。

魏珞拱手揖了揖,“天色已晚,我估摸五妹妹跟表姑娘都累了,早些回去歇着。我先行一步。”说罢,抱拳作了个罗圈揖,阔步离开。

月色的清辉笼罩着他的身影,高大却又沁出丝丝的落寞,杨妡忍不住喊一声,“表哥”,提了裙子追过去。

魏珞转身,瞧见她精致如画的面容,好看的眼眸里映着月光,似是从天而落的月中仙子。不由弯起唇角,低声道:“别跑,免得摔了。”

杨妡在他身前站定,只觉得心里翻滚着万千话语,却说不出来,屈膝规规矩矩地行个福礼,“多谢表哥。”

颠颠追过来就为了个“谢”字?

魏珞觉得好笑,又隐隐有些失望,抱拳拱了拱,“举手之劳,不必挂齿。”说罢,又轻声地问,“你让赵元宝打听彭家老四干什么?”

啊!他果然找到元宝了,不会真把人打死了吧?

杨妡急忙问道:“你把元宝怎么了?”

魏珞脸上霎时蒙上层怒气,“你一个姑娘家整天惦记别人干什么?再说赵元宝瘦得跟小鸡崽似的,家里房子四处漏风,你图他什么?”

“你!”杨妡不意魏珞会说出这番话,气得头大,恨不能给他两个嘴巴子解解气,只可惜她矮他甚多,未必能抽到他脸上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脑子进水还以为别人跟你一样呢,无聊!”杨妡气冲冲地丢下两句,回到张氏身边。

张氏脸色有些阴沉,却是没作声。

杨远桥道:“大家都相安无事,实属万幸,阿珞说的没错,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我再等等阿峼。”

张氏有心陪着等,可见杨妡跟齐楚都鬓发散乱精神萎靡的样子,点点头,“好,老爷别担心,我也回去看看,兴许阿峼已经回府了呢。”

当下,晨耕跟着马车护送张氏等人回府,晚钓则陪着杨远桥等杨峼,而冬明自然也要留下等他主子。

坐上马车,张氏看两眼杨妡,不满地斥道:“都十一岁,眼看要十二了,怎么还不稳重,大街上提着裙子跑,不怕人笑话?”

杨妡赔着笑脸解释,“我是突然想起来还没给三表哥道谢。”

“这是大人的事儿,明天你爹自会备了礼谢他。”

杨妡摇摇张氏胳膊,“可我也应该当面说声谢谢,不能悄没声地就走了。”

齐楚闻言懊恼道:“阿妡说得是,我也该当面道个谢才对。”

张氏想想也有道理,脸色松缓下来,声音仍是冷淡,“这次没多少人看见也就罢了,以后不许这样,出门在外处处都要庄重。”

杨妡与齐楚对视一眼,拉长了声音应道:“记住了,娘放心,以后肯定庄重。”

张氏“哼”一声不愿搭理她。

不知是她多心还是果真如此,自打听杨妡说起魏珞劈头盖脸抽得魏剑啸抱头鼠窜后,她就觉得不对劲儿。

一边是亲叔父,一边是没多大关系的亲戚。

魏珞要不是对杨妡存着非分之想,肯定不会那样大义灭亲,至少给彼此留点脸面。

当然杨妡生得好,别人相中她也无可厚非。

可张氏不希望是魏珞。

他戾气太重,倘或再跟杨婉那个夫君似的,动不动就是一拳,杨妡能受得了?

既然魏氏把杨妡的亲事交给她,她就得好生挑个顺心如意的,最好在国子监选个有才学的读书人,家世差点也不怕,有杨远桥这个岳父帮衬着,早晚能熬出头来。

张氏默默思量着,耳朵里又听到杨妡叽叽喳喳地提起魏珞。

“我看表哥身上衣裳烧了好几个洞,不如让红芙她们缝两件衫子赔给他,娘手头有没有合适的布匹?”

张氏没好气地说:“谢礼不用你操心,你爹会置办……再说做衣裳也不能由你出面,明天让桂嬷嬷拿了料子吩咐针线房去做,你紧跟着掺和什么?”

杨妡笑道:“我没想那么多。”

张氏伸手戳几下她的脑门,“你走走心吧,”侧头对齐楚道,“你也是,说话行事前得想仔细了。要是你们生在普通市井人家我也就不管这么多了,可在高门大户里就得多守着规矩。你看四姑娘不都不出门了?回去之后,你们每人抄五遍《心经》静静心,把女红针黹还得练起来。”

杨妡悻悻地应着。

回到晴空阁,青菱她们早等急了,若不是这次杨妡是跟着杨远桥出门,恐怕就要惊动外院小厮去寻人了。

见两人终于进门,青菱赶紧伺候杨妡换衣裳,又吩咐人端了滚烫的洗脚水来。

趁着杨妡两人泡脚的工夫,红莲绘声绘色地把灯会着火的情形说了遍,她口才好,直听得青菱等人捂着胸口后怕,连连地道:“以后再不去这种地方了,怎么热闹都不去,动不动就要人命呢。”

杨妡笑道:“也就这一次赶巧了,以往可曾听过这种事儿,都是小孩子被拐卖的。”

青菱低叹,“总算姑娘知道还有拍花的,去年这个时候也差点把我们急死……以后姑娘再出门,我可一定要跟着,红莲这蹄子就知道纵着姑娘乱跑。”

红莲无故被连累,“哎呦”一声正要喊冤,被青菱支使着倒洗脚水去了。

经过这一夜折腾,杨妡累得够呛,洗过脚后就觉得困意上来,稍稍喝了半杯羊奶,就一头扎到床上睡了。

这觉睡得香甜,等她睁开眼已经日升三竿了。

青菱伺候她用过早饭,才低声道:“三少爷昨晚伤了腿,早上老夫人到二房院把太太好一顿训斥。”

杨妡惊诧地差点跳起来,“怎么伤的,严重吗?”

青菱摇头,“没听说。”

杨妡立刻披上斗篷往外走,“我去瞧瞧娘,你让表姐先抄着经书,我已经有了三遍,再写两遍就够数。”

青菱帮她笼好帽檐,将带子系紧,吩咐红莲跟着去。

二房院静悄悄的,并没有魏氏吵闹过后的喧嚣。

杨妡止住素罗的通报,悄没声地进了厅堂。

没想到杨远桥也在,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茶盅不知道在思量什么,竟是出了神,连杨妡进来都没察觉。

杨妡轻咳一声,“父亲安,今儿没上衙吗?”

杨远桥这才回过神,笑了笑,“告了一天假,”上下打量杨妡一番,“昨晚没吓着?”

“没有,喝过羊奶就睡了,一直到辰初才醒。”杨妡笑盈盈地回答。

杨远桥点点头,指了东次间,“你娘在里头。”

杨妡掀了门帘进去,见炕上摊着四匹布,张氏正扯着布角对比颜色。

看她神情淡然平静,根本看不出被训斥过的委屈与不满。

杨妡压低声音问道:“听说祖母过来了,娘没事吧?”

张氏笑一笑,瞥一眼门外,“你爹在,我能有什么事儿?左耳朵听着右耳朵出去,老夫人说些啥我都没往心里去……你爹倒是委屈得要命,可老夫人是他亲娘,再怎么委屈也得受着。”

杨妡放下心来,又问:“三哥怎么伤了,要不要紧?”

“说是听说圣驾亲临,赶着上前一睹圣颜,因是踩在一处木架子上,被推搡着不当心摔了下来,脱了臼。幸好他脑子还活泛,赶紧到旁边铺子门口躲着了,否则再被人踩上两脚,腿断了不说,人也得脱去半条命……秋晖找到他,又寻了个郎中正了骨,咱们回来没多久你爹他们就回了……不要紧,就是脚腕肿起好大一片,这半个月是不能出门了。”

“那还好,别误了春闱就行,”杨妡笑道,“三哥也是,想看圣上模样,等殿试的时候不就瞧见了?”

张氏附和道:“你爹也这样说,还说阿峼不稳重……”话说半句又咽了回去。

其实杨远桥的原话是这样的。

他说魏珞比杨峼小一岁,做事却比杨峼有成算多了。如果换成杨峼跟杨妡等人在一处,说不定会撺掇了几人一起往前凑。

想想有可能引起的后果,张氏也心生惧意,对魏珞的恶感也减轻了些,所以指使丫鬟们挑出四匹布,打算给魏珞裁几身衣裳。

当然这话是万不可在杨妡面前提的。

杨妡也没追问下文,只问道:“三哥要不要喝药,祖母没吩咐您这边煎药?”

张氏又笑,“她哪里放心我这个后娘煎药,连碧玺都不用,就让珍珠在松鹤院煎,她放眼皮子底下看着,煎好了再送过去。”

杨妡见张氏真没把魏氏斥责之事往心里去,笑道:“那就好,娘乐得轻省。我去找阿姵了,得往前头看看三哥。”

张氏点点头,“顺道问问二丫头、三丫头和六丫头,要去就一起去。”

杨妡应着就往晴照阁去,半路上遇到了杨姵。

杨姵正是约她一道往前院去的,笑道:“你不用费那个心了,我已经打听过,二姐姐一早就去了,三姐姐身子倦怠许是染了风寒,怕过给三哥,连松鹤院都没在,就养在薛姨娘屋里,说等身子好了再去探望。六妹妹倒是在祖母跟前陪着,想必等药熬好了一块儿过去。”

“那咱两人正好,”杨妡毫不在意,看着松枝两手空空地,问道:“去探病不带点东西?”

杨姵皱眉,“没想起来带什么好,那些九连环孔明锁,三哥肯定不乐意玩,点心是府里做的,再就笔墨纸砚,也都是管事采买进来的。”

杨妡想想还真没什么可送的,就道:“把昨天折的梅枝送一瓶过去吧,三哥读书倦了就赏赏梅。”

杨姵失笑,“那还是三哥亲手折的吧?他若想要,折多少不行,巴巴地送这个……”

“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再说不是还带着梅瓶呢?我那只梅瓶舍不得送,你把你的送去好了。”

“你不舍得,我就舍得了?”杨姵瞪她一眼,无奈地吩咐松枝,“把矮几上那只梅瓶抱来。”

杨妡“咯咯”地笑,“就知道你最好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慢慢往往外走着,没走多远,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青藕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屈膝朝杨姵福了福,对杨妡道:“姑娘,我那远房表弟有事找我……”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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