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门,登天殿内。
议完事后,九位司主和万执事等几名内阁人士已领命而去,殿中只剩紫霞真人和终禹华二人。
紫霞真人奔波一夜,连启两个大阵,脸上倦色渐浓。
“师尊,您先回静室歇息,余下的事,我来处理。”终禹华说道。
“我没事。只是玄天冰柱一毁,轩辕静尸身湮灭无存,护山阵法得想其他办法加固了。”紫霞真人摆摆手,说道。
终禹华垂眸沉思片刻,说道:“世上本无不破之阵,事已至此,再寻他法巩固就是。而且五司主已应承下来,会尽快修补好,您不必为此忧心。”
“护山阵法八方阵乃祖师爷所创,历经十几万年光阴,屡建奇功,虽多次被毁,但修复改进后,威力更甚以往。不料到了我这里……轩辕静虽死,但用死人之体为阵眼,亦有违天道,想必今日之局,便是老天的惩罚吧。”紫霞真人颇为感慨。
“师尊,轩辕静乃过往云烟,不提也罢。司徒晓天闹过这场,得了结果,以后不会再来了。”
“司徒晓天的事是次要,关键是莫小鱼。虽让他们传话出去,将挡天雷一事推给了司徒晓天,但事实如何,在场的几位司主心里有数。”紫霞真人摩挲着手中的两个瓷瓶,缓缓说道。
“此事的确不寻常。师尊,您手中有她的发丝,不如再卜一卦?”
“你是说她的生辰八字有误?”紫霞真人眼神一亮。对呀,想那莫小鱼不过胡家买来的丫鬟,经了人牙子的手,很多话都打了折扣,这生辰八字说不准就是胡诌的。他捏着瓷瓶,站了起来,脸上终于拨云见日,笑道:“呵呵,倒有些意思。你随我一起来看看。”
终禹华垂首应了个是,二人一道往卜室去了。
六月二十七日,黄历上写着,宜:诸事不宜;忌:诸事不宜。
莫小鱼带着一家老小和一身家财,大半夜从九天门后山出发,慌不择路的狂逃到了千里之外的红杏镇上。
这一路,她见村就让,见镇就躲,见城就跑,怕的就是暴露行踪,被九天门的弟子拿回去问罪。现在进镇,自然有不得已的理由。
云海大陆凡间经过历代帝王改革,形成了州、郡、县、镇四级地方政治制度,整块大陆分为十三州,三十九郡,一百四十二个县,每个县下面设四到五个镇。这杏花镇地处北部,乃三郡交界之地,镇子规模虽不大,但往来商贸十分发达,是个繁华之地。
巳时过了大半,进出的人们络绎不绝。
莫小鱼已把血衣换下,身上穿的正是泰真送的避尘衣。这件裙衫料子好,颜色鲜嫩,也的确不沾染尘土,唯一的缺点,尺码是成人的,套在她九岁大小的身板上,就像小孩偷了妈妈的漂亮衣服穿,看着颇为别扭。
幸好她一直伏在熊大的背上,衣服藏藏掖掖的,旁人看不出什么。
城门须排队进入,可能是时候不早了,两个守门的官兵只是随意检查着人们携带进城的东西,并不查出城的人,所以队伍前进的速度不慢,才一炷香的功夫就轮到了莫小鱼。
“包袱,打开看看。”其中一名守卫说道。
莫小鱼老实打开包袱,守卫翻开片刻,见是一些寻常东西,交还给她,对熊大说道:“喂,你怎么不开包袱。”
熊大只听命于莫小鱼,其他人的话全数自动过滤,遂不答言,神情木然的看着守卫。
“守卫大哥,我哥哥又聋又哑,让我来跟他说。”莫小鱼说完,和熊大嘀咕了一句,熊大便将裹着如意金铃铛的包袱交给了守卫。
那守卫打开一看,连忙扇鼻摇头,将头扭向一边,问道:“这个铃铛怎么回事,味道如此难闻。”
“呵呵,这个铜铃铛常年挂在我们家耕牛的脖子上,时间一久,难免染了些气味。”莫小鱼笑道,“前些日子,我们家的牛刚生了一头小牛,今天来就是想去铁匠铺,找师傅重新熔了,打制两个新巧些的,凑成一对。”
“也是,这个太沉手。”守卫把如意金铃铛还给熊大,又指着莫小鱼怀里的小毛团,说道,“这是什么?”
莫小鱼将沉睡的菜菜捧起,回道:“这是我在山里捡的小狐狸,看着可爱,养着玩的。”
“守卫大哥,赶紧的呀,我有事着急进镇里办。”队伍中,有人嚷道。
守卫啐了那人一口,瞟了眼她手中小小一团的菜菜,又扫了眼熊大右肩上栖着的被锁了嘴的闹闹,挥手让他们进了城。
莫小鱼忙道了谢,和熊大随着人流走进杏花镇。
人流进入主街道后,买卖之声不绝于耳。许是太平已久的缘故,镇里的氛围十分和平,大家你来我往的交易,虽偶有口角,但并无大的纷争。
莫小鱼从熊大背上下来,将裙衫叠起,束在腰间,袖子挽起,叠在腕间,镇定自若的走在大街上。然,她的镇定还没维持几秒,就被两边各类吃食的香味击得溃不成军。
“包子,刚出炉的大肉馅包子,两文钱一个,好吃不贵,管饱顶饿。”
“周记馍饼,正宗西北口味,嚼头好,味道好,配上咱家的羊肉汤,神仙都不当。”
“客官,客官,进店吃饭不?大正午的,进店歇息一会吧,我们家刚出了几道新菜式,口味一流,保管您满意。”
……
莫小鱼摸摸饿扁了的肚皮,吞了口唾沫,叹了声气。
她拉了熊大的手,在大街上走了一会,脚步不动了。
“诶,小姑娘,桂花糕、马蹄糕、绿豆糕、红豆糕,品种多着呢。你看看,多好看,多香甜呀,买点吧。”老板娘见莫小鱼眼睛都快凑到糕点上了,笑着说道。
莫小鱼咬唇,抬头问道:“老板娘,你们这的糕点能试吃吗?”
“试吃?”
“是啊,我不知道自己喜欢哪种,能不能每样让我尝一下,再做决定。”莫小鱼摆出一副特纠结、特诚恳的表情,看着身材相貌都长得很有福气的老板娘。
“我看你这不是试吃,是蹭吃吧?”老板娘把嘴一撇,大咧咧的说道。
啊喂!老板娘,这可是我们那很常见的营销模式,什么叫蹭吃,米其林大师做的精致糕点我没一次能吃完的,能看上你们家的破糕点?!信不信我蹲墙角画圈圈,诅咒你今天一个糕点都卖不出去呀。
“老板娘,你不给试吃就算了,何必出口伤人。哼,卖糕点的那么多,我去其他家,总有能让我试吃的。”莫小鱼下巴一抬,不屑的看了老板娘一眼,傲娇的拉着熊大走了。
“哎呦呦,这小屁孩还挺能说哈,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浑身上下,一文不值。试吃?给这帮穷鬼试吃完了,我还卖什么东西,赚什么钱,逗乐呢。”老板娘以手扇风,对左右铺面的店主说道。
旁人一笑置之,没搭理她。
莫小鱼本是想问当铺怎么走,奈何饿得发晕,眼里心里都是满满的、香喷喷的糕点,想好的问话,张嘴后就变了调。有了这个小教训,她决定不再看吃的一眼,赶紧找到当铺,换得钱,大吃一通才是正经。
这次,她找了家卖乡土特产的摊子,摊主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须发苍白,脸上沟壑横生,眼神坦亮,颇为慈善。
“大爷,请问,镇子里的当铺怎么走?”莫小鱼礼貌的问道。
“小姑娘,镇里有两家当铺,恒记和中记,你要去哪家啊?”老大爷略带笑容,慈祥的看着莫小鱼,说道。
“我第一次来镇里,不知道哪家好,您给我指家信誉好的吧。”
老大爷点点头,往前方一指,说道:“去中记吧,你沿着左侧街道,一直往前面走,大概走个一盏茶的功夫,看到一个大大的楼面,挑了个红旗白字的中,就是了。”
“谢谢大爷!”莫小鱼摸摸鼻头,很是高兴,马上就有钱了,有钱就有吃的了!
老大爷看着她欢乐的直往中记奔去,摇头叹气。
“这孩子不是偷了家里的东西出来当吧,从没见当东西有这么高兴。”
不仅老大爷疑惑,中记的伙计们看着两眼冒绿光的莫小鱼冲进店铺,也是一惊:这不是来打劫的吧?后面跟进来的大汉手里拿的可是藏好的凶器?要不要喊后院的打手过来?
“老板!当东西!”
伙计们拍拍胸口,其中一个咧着职业的微笑,迎了上去。
中记当铺分上下三层,一层大厅面对的是普通客户,二层是贵重物品典当,三层则是掌柜的地盘。大厅十分宽敞,光线极佳,厅中除了几张小巧茶台,并无他物,三名身着浅灰短衫的伙计站在厅中,一个高高的柜台后头则坐了两名估价师傅,此时厅中只有莫小鱼一个待宰的小羊羔,一名伙计上去打招呼,其他人见她不过是个毛丫头,料想没什么好东西可当,均反应淡淡。
“小姑娘,先坐下喝杯茶,歇好了再说。”那名笑脸相迎的伙计客气说道。
不错不错,我正渴着呢。莫小鱼好久不曾享受此等微笑服务,顿时浑身舒泰,大方的应了声,坐在了茶台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