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多想,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二楼的距离,不高,几乎才从窗户跃出,我们已经跌落水底。
落入水中,李寻欢的手便松了,人也直直的往下沉,我反手拽住他,往河面浮去。
将人拖出水面,我轻唤了两声,没什么反应。皱了皱眉,我半托半拽着人,顺着水流往河中心游,现在,离客栈的灯光越远越安全。天太黑,他们估计也知道找不到人,应该不会追来,不过心底总有些觉得离越远越好。
顺着水流游虽然并不算太费劲,浮力也给我负担了大部分李寻欢的重量,但在水里体力消耗太快,昏迷不醒的那个又生死不知,手脚开始有些沉重时,我便开始朝岸边游,到最后拖着人上岸时,我自己也累瘫在河边的石滩上。
不过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我爬到李寻欢身边,借着月光,拍拍他的脸,“李大哥,李大哥……”
没反应。
应该不是溺水,跳下来的时候他提醒我闭气,自己肯定也有屏息,后来虽然昏迷了,但我也很快将他从水底拖出来了。
那就是又重伤昏迷了,现在这么湿又这么冷,伤上加伤……
正不知所措时,一个人影,突然从河边的矮树钻了出来。我心底升起的冰凉,到看清楚来人是个不认识的渔家少年时,才稍微松下一口气。
“你们是什么人?”少年警惕的望着我们。
“小哥你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好吧,这句好像没什么说服力,坏人也不会说自己是坏人,“我们兄妹二人,是遇到了河盗,才冒死跳入水中的。”
“我这里打渔好几年,从未听到过这里有什么河盗。”少年根本不信。
我被噎了一下,心思急转,“是在很上游的地方,我们是顺着河水飘下来的。”
少年打量了我们半晌,大概终于觉得一个女人和一个躺着不动的男人没什么杀伤力,才点了点头,“好吧。”说完转身欲离。
“小哥等等。”我忙唤住他。
“还有什么事?”他不太耐烦的回头。
“我大哥身体不好,刚在水里昏过去了,小哥,你说你是打渔的,你能不能,能不能用渔船送我们一程,我家也是殷实人家,若小哥能送我们一程,我家必有厚报!”我尽量,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不是实在挤不出来,我大概还会挤两滴眼泪出来。
听到厚报,少年动摇了一下,还是摇头,“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连累我们?”
“不会的,不会的!”我斩钉截铁,“我们从很上游的地方飘下来,河盗一定以为我们已经葬身水底了,而且他们只是求财,又不是我们的仇家,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再说,小哥你说过,这段河路并无河盗,说明他们不会捞过界到这边,所以,我们兄妹绝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大概是我说得很有道理,渔家少年沉思了一会儿,“你们,能给多少钱?”
我去,真直接,不过,这也挺好。
“你要多少?”我也问得直接。
他报了个数目,我对这里的钱财毫无概念,想到李寻欢完全不差钱,所以我毫不犹豫的替他答应下来。
少年听到我的答复,这才冷脸换热颜,让我们跟他上船,甚至主动帮我背起李寻欢。
我强忍抚额的冲动,这一出前倨后恭,还演得真好。
“热鱼汤。”一碗散发着腾腾热气的鱼汤递到前面。
“谢谢!”我双手接过,捂在手里,暖和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叹息。昨晚答应送我们一程的渔家少年姓刘,是渔民之子,据他说很小的时候,他爹娘就去了,除了一艘渔船,什么也没给他留下。他就吃住都在这渔船上。
渔船很破,船舱很窄,塞下昏迷的小李探花之后,只剩一条缝隙过路,再也没什么多余的位置塞下两个大活人了,刘小哥在后面摇浆,顺便应我的要求帮我们熬了鱼汤,我则裹着刘小哥找出来的破旧衣服,缩在船头,一连串的打喷嚏,希望,我别感冒了。不然两个都倒下了,那才是世界满满的恶意。
好在衣服虽破,却洗得很干净,刘小哥又熬了热鱼汤给我,一碗热汤下去,顿时幸福感就升了上来。
喝完了汤,我挤到船尾,让刘小哥再添上一碗,准备把李寻欢摇醒喝热汤。
我挪到李寻欢身边,我探了探他的额头,很好,并没有再次发热。蹲下来,推推他,“大哥,大哥……”
坚持不懈的叫了半天,李寻欢终于睁开眼睛,“依依?”我笑着使劲点头。
“这里是哪里?”他挣扎着要起身,我忙按住他,“别动别动,你身上只盖着被子,千万别乱用。”
大概也感觉到异状,李寻欢动作一顿,随即躺了回去,“怎么回事?”
“昨晚遇到河盗,我们两人跳河逃生后,”我使劲冲他眨眼睛,将我说过的谎言又说了一遍,其实也不算完全撒谎,是遇到盗贼逃生,只不过不是河盗而已,“顺着水流飘了很长一段路,我将你拖上岸后,就碰到了打渔的刘小哥,他答应送我们一程。然后我们衣服都湿了又没有替换的,为了防止感冒,嗯,伤寒?我拜托刘小哥帮你脱了衣服,鉴于他唯一的另一套衣服借给了我,所以你也就只剩被子了。”
李寻欢开口,就是一阵呛咳,半天才缓过来,“那该多谢这位刘小哥。”
“我想他不用口头上的感谢,”我数了数手指头,比划了个数字,“因为送我们一程的代价是他要收取这么多的船费。”
李寻欢倒是笑了起来,“无妨,也算救了我们的命,身外之物,给他就是了。”
他脸色还是苍白,只一双眼睛,亮得吓人。越到逆境,似乎越是激发了这位小李探花暗藏的傲气,绝不向命运低头的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