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逐渐变成橙红的晚霞,雷扬喝完茶水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望着银杏树下落满的一地金黄微觉诧异。
客栈远离书院,没有被它热闹的气氛所感染,相对冷清了很多,以至于此刻在走廊里响起的嗒嗒的脚步声非常清晰。
雷扬惊喜的把头从窗外收回来,快步过去开门。嗒嗒声越来越近,他的手拉住门手,就要打开。忽然发现不对,但门已经被他推开。
门外站着一位铁匠模样的人,一身黑布衣服,披散短发,两边的胡子微微翘着,脸上的表情非常刚毅,仿佛寒铁。他正看着雷扬。
雷扬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自然不对。他第一反应就是关门,虽然这个人的目光看起来那么纯净,但雷扬从来就不会相信陌生人,无论他是谁。
他的想法被一只手打断,铁匠宽厚的手掌稳稳地扶在门上,雷扬根本推不动他。
木门前后微微的摆动,发出吱吱的声响。
“你是谁”,雷扬死死地推住门,脸上的高兴早已被惶恐取代。
铁匠没有回答,微微用力将门推开,抬脚走了进来。雷扬被推到一边,愣愣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铁匠很自然的在桌子旁坐下,随意的打量着仍然站在门口的雷扬,向他招了招手示意过来。
雷扬不安,双腿仿佛灌了铅。他不想过去,但怕对方一怒之下会杀自己,于是一步一步走过去,异常缓慢。
“你是谁?”
他又问出了那个问题。
铁匠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身材不高的雷扬,而后摇了摇头。“你资质太差,小姐真会给我出难题。”
什么,雷扬吃惊地看着他,“什么小姐”。
铁匠瞥了一眼这个不知道怎么认识他们堂堂宁家二小姐的傻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他想起了宁宣儿临走前的交待,便决定不说出宁宣儿的身份。
“什么小姐,是小杰,他是你的一位兄长,知道你考上了洛书书院,也知道你进入书院的条件,特意找我帮你。教你剑法。”
听到剑法两个字雷扬眼前一亮,但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奥”,雷扬眯了眯眼,移开视线。似乎不相信他的说法。
他忽然想起了宁宣儿的锦囊,把视线重新转回来,说道:“铁匠师傅,事情我朋友已经帮我解决了,我想不用麻烦你了。”
谁知道铁匠听完大怒,喊道:“难道你就一定靠别人,不会自己过啊!”
雷扬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着实吓了一跳。他不自觉弓下腰,胆怯的说道:“学就学嘛,又不是不学。”
“是什么剑法?”,他有点小小的激动。
“克制塔魂的剑法。”
铁匠露出慈祥的笑容,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要学,那就明天卯时去东城门外五里的大树下等我。”
卯时,不用睡觉了?雷扬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怎么,嫌晚”,铁匠扬起两角的胡子,轻蔑的看着他。
雷扬忙摇头,讨好似的说道:“怎么可能呢,不晚,不晚。”
“铁匠师傅”,雷扬根据他的着装这么喊道,“是哪个兄长托你教我的,我好谢谢他啊。”
铁匠站起身,目视前方,避开雷扬的视线。“该知道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向门口走去。
“我来这里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包括你的那两位兄长”,铁匠踏出房门离开。屋里的雷扬只听到一连串沉重的哒,哒声。
脚步声消失后雷扬才到椅子上坐下,他想着铁匠的话,脑海里思索着那位叫小杰的兄长。
小杰,我好想没有叫这名字的兄长。雷扬思来想去,从宁远城开始,一直到天中城,都没有一位名字里带杰的兄长。会不会是小杰是他的外号,他叫个剑之杰,所以大家都叫他小杰。但是剑之杰也太难听了吧,谁会用这种名字。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一定是,他叫什么什么杰,都叫他小杰。对,雷扬想通了缘由,兴奋的拍了拍手。
申时的试考完了,雷明宇等人回到客栈,在雷扬思索时推门而入。
看雷扬仍在发呆,雷明宇上来就在他后背擂了一拳,痛的雷扬哎呦了一声。
“三弟你想什么呢,是不是那个叫宁什么姑娘”。他们总爱拿这个跟雷扬开玩笑,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对这方面的话题总是充满了兴趣。
雷扬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考过了”,看他笑的这么开心,一定是洛书书院收了他。
“哪里哪里”,雷明宇乐呵呵的拉着雷明武跟雷达开的胳膊,一阵大笑。雷明宇兴奋,用的劲很大,雷明武被拽的疼,甩开了他。雷达开也疼,他为雷明宇能考上感到高兴,他用另一只手也拽着他,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雷扬看着他们俩人自虐式的狂欢滋了滋嘴。
雷明宇,雷明武两人试题都不难,像雷扬那场那样变态的题目似乎再没有出现。雷明宇与雷明武两人骄傲的从洛书书院大门走出,在不少落榜的少男少女烘托下格外出众。
宁宣儿通过了考试,她进去的很早,只比那个叫孟江龙的晚一名。此刻她孤身一人悠闲的在姑苏城里闲逛,通过考试后的心情非常好,宁宣儿买了不少胭脂。
在东南城区的富饶区逛了好久,这时天色已经晚了下来,宁宣儿慢悠悠的向西北区的手工工匠聚集地走去。
姑苏城西北区有一城门,名叫干将门。据说当年的吴王曾命干将在此铸剑,便从此有此称呼。干将门门外是一条运河,许多外来的工匠为了学习姑苏城工匠们的超凡手艺,便在运河边靠岸,由干将门径直进城。
当宁宣儿走到西北城区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了一份宁静。相对于繁华的东南城区来说这里真的像郊区。
西北区有一条横穿,两条纵穿的大街,横穿的大街为干将街,从干将门开始,一直持续到洛书书院的西门口。纵街是山塘街和西街。
宁宣儿此刻坐在西北街区中央的一家铁匠铺前,看着里边冒着红光的铁炉发呆。
砰,砰,砰,铁匠抹了一把脸上快要挡住眼睛的汗水,快速的在刚从火炉里抽出的铁剑上敲打,铁剑通体火红,在铁锤的敲打下一点点开始变形。
“我说小姐,这里太危险,你能不能坐远一点。”
铁匠将烧的发红的铁剑丢进冷水,回身看着宁宣儿。
宁宣儿摇了摇头,继续坐在那。“易叔,你说我这样算不算失约。”
她说的自然是拜托易昆元教雷扬剑法的事。
“我虽然只见过那小子一面,但看的出来,他不是那样的人”,那样的人,自然就是得寸进尺的人。
宁宣儿坐在凳子上双手托腮,点了点头,说道:“也是,我也这么觉得。”
这时铁匠铺里走出一个男孩,男孩的年纪跟宁宣儿差不多大,因自幼修习拳术的原因,虽然是小胳膊小腿,但一身的肉却非常精练。
宁宣儿看到他来了,招呼他坐下。
小男孩名叫易歌,因为父亲为宁家做事的缘故,另外两人的年纪仿佛,故从宁宣儿来到姑苏城后他们便有很多交往,至今已经很熟。
易歌拿了一个板凳在她旁边坐下,拿布擦了擦因为拿废铁而占满铁屑的双手,随后朝宁宣儿笑了笑。
“小姐,今天不是书院考试吗,怎么有空来这。”
宁宣儿噘了噘嘴,瞅着他说道:“下午考的试,早就没什么事了。”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的十分严肃。
“都说了多少次了,别老叫我小姐,又不是在家里,不必这么叫。”
易歌嗯了一声,无奈抓了抓后脑勺。虽然宁宣儿一再强调不要叫她小姐,但易歌潜意识里就是这样,宁宣儿的身世太过显赫,他习惯了这样的称呼或者心底里觉得应该是这样的称呼。
湿凉的风吹拂在易昆元粗壮的手臂上感觉微烫,他满是茧子的大手握着铁锤继续在铁剑上敲打,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把通体黑色的铁剑被他敲扁,随后丢进了冷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