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英已无法看清那人是谁,但不用看就知一定是唐尧,他伸掌封住了唐尧所有进攻的路线却惊觉那厮并未向自己攻来。
他又去哪里?
莫少英以手抹眼,而就在这一瞬间脚下突然一震,随之向下猛然一沉,莫少英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接着,他就听到头顶之上突然传来数十声金属摩擦撞击声,当莫少英勉强睁开眼时就赫然瞧见三丈之内已完完全全凹陷而下,头顶上是根根为“网”字形交错而过,一如手腕般粗细的铁条。
这看起来似个早已设计好的机关牢笼。
而此时莫少英岂非就是头笼中的困兽。
他试着引动流渊却发现流渊此时正被唐尧牢牢握在手中,剑身上被涂抹一层绿色液体,导致自己无论如何也引动不了流渊回援。而唐尧则是轻蔑一笑道:“你瞧,这个贱人让你来杀我却早就布好机关打算将你我二人都关进去好来个作壁上观,幸好我早将这里的机关摸得一清二楚,否则岂不同你一样着了道?所以女人通常都是蛇蝎心肠,不可靠的!”
说着,轻轻一弹流渊剑身,又补充道:“不过我今天也没算白来,有了它我岂不是也能御剑行空了!”
唐尧得意地笑了笑,也不打算给莫少英说话的机会,两眼转而直直钉向门外通过猫眼观察屋内情形的柳絮儿,依然傲慢道:“贱人!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若要等我来开,我就一丝丝将你的脸皮活剥下来!”
唐尧话说得很有底气,似是稳操胜券。柳絮儿心中一寒,面容扭曲道:“你知道么?你一直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你以为那机关是用来关人的?错了、那其实我建着用来保护自己的,你以为屋中就没有其他机关了?呵呵……”
柳絮儿这两声奇异的轻笑让唐尧心中没来由的一怔,他了解这个师妹,知道她不会无的放矢,可那机关又在哪里。
答案在左右两面墙体之上。
当唐尧见着左右墙体忽然缓缓夹逼而来时,脸上就似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般难受,他突然转头望着柳絮儿嘎声道:“我上次来时根本没有这道机关!”
柳絮儿木无表情道:“你上次来时是半个月前,半个月足够做很多事情,而你今天一来就急着在我身上发泄,自然也没来得及仔细检查过房间吧。”
唐尧无话可说。
他猛然察觉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师妹机关造诣似乎已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也恨自己为什么之前会相信唯独这个师妹不会背叛自己?
尽管两面墙体移动相当缓慢,但巨大的“咔嗒”摩擦声仿佛正在宣读唐尧的死刑。一个人害怕的也通常不会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前种种恐惧和压抑。
这两面墙体无疑做到了极致,移动得越慢叫人恐惧就越深,也就更容易崩溃。可唐尧非但没有崩溃,甚至还望着柳絮儿轻蔑笑了笑便闭上了双眼。
莫少英微微愕然,柳絮儿则是一脸惊怔!
他竟然甘愿闭目等死?
然而事实上随着巨大的咔哒轰鸣越近,唐尧就显得越发镇定。
他怎能如此镇定?
柳絮儿神情越来越复杂,未几、终是忍不住追问道:“你为何不试试劈开这扇门,甚至是这面墙,也许它们只是木制的。”
唐尧忽地张开了双眼,仅仅吐了句:“贱人。”
柳絮儿一愣,她突然发觉这个师兄不仅镇定,亦且镇定得理直气壮,仿佛整件事我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做错了,而非是他!
不对,不应该这样,这不是她想要的!
柳絮儿猛地一拍门板,愤恨道:“我贱?我贱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又凭什么骂我!”
“呵!”
唐尧冷笑,对着越发逼近的墙体熟视无睹道:“之前那些事我是对不起你,但这些只是我们两人的私事,我也一直以为是两人的,绝不会有第三人插足的!”
唐尧又不容柳絮儿反驳道:“可今天呢,你这个贱人居然吃里扒外带着这个男人来杀我!你又是如何勾搭上他的!无非就是你那副肮脏的身体做交换,对不对?对不对!”
唐尧显得义愤填膺,态度咄咄逼人,说出来的话也极是振振有词。他有理由愤怒。而柳絮儿呢,莫少英突然一惊,已经有些了解到这个女人的真实意图。
果不其然,只听柳絮儿隔着窗格,急忙辩解道:“不是的!我没有,我只是将你藏在这里的残页交给了他!”
唐尧愕然道:“你只将残页给了他,他就信了?”
说着又狐疑地望了莫少英。
莫少英再笑,他知道说是什么都已不重要,因为他已确定柳絮儿并不想杀死唐尧,比起恨她更爱他,否则作出的机关就不会是牢笼,也不会是如此缓慢的杀招。
而她要的或许仅仅是机会,一个能让唐尧回心转意的机会。
而唐尧似乎看破了这点,底气与镇定似也正来自这里。
莫少英来之前不是没想过这层道理,但当时他并没有忍心拒绝,也不可能放过杀死唐尧的机会。
他也正需要这次机会。
所以与虎谋皮,愿赌服输,不如索性大大方方来了个默认。柳絮儿总算吐了口气,转而望向唐尧,那眼神仿佛再说,“我没有骗你。”
唐尧会意却没有立即应话,周身上下那股暴怒仿佛一扫而空,整副身体也似泄了气的皮球般干瘪了下去,好一会儿才听他意兴阑珊,语意低沉道:“可又能如何?”
说着竟又重新闭上双眼。
此时左右两边的墙体已移动了一半,唐尧所在的空间越发狭小,若将双手撑开勉强就已能碰到墙面,难道他真的不打算活命了?处在牢笼下方的莫少英眉头一皱,他突然又忆起在沙漠时唐尧曾为了活命不惜跪下来求自己的情形。
而这次他会下跪么?
唐尧看来并不想下跪,也没什么话要说,可柳絮儿却是有的,她也难得站在如此得天独厚的环境下,所以根本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道:“你难道真没什么话要说了?!”
唐尧闭着双眼,不闻不动仿佛就不曾听见。
柳絮儿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难道你不想活了?你求我!求我说不定我就会放过你!”
“呵呵……”
唐尧失笑,转而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突然道:“师妹总该知道在这个世上你若不够强大,别人就会欺凌你。而我二人离开师门无依无靠,若不铤而走险何时能出人头地?所以,师兄原本就打算牺牲你这个师妹,牺牲感情来换取平安与富足。是的,你的师兄我就是这么的心狠,如此的可恨!你一点都没有料错!”
莫少英听着忍不住打了个恶寒,身上不禁起了一排排米粒儿,没有想到这个唐尧竟讲得如此直白,毫不掩饰。这算不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他又在演戏!
而柳絮儿面色更是变了数变,可她没有说话,又该说什么?她若要盼他死,岂非已经快要实现了?
唐尧苦笑一声,自顾自又道:“可到头来我却料错了,还是低估了自己对师妹的感情。每次见到师妹强颜欢笑我就没来由的心痛,每次我们温存时看到你身上额外的疤痕,我就开始无端的暴躁,我恨你为什么不多多怜惜些自己?可我知道这是我一手促成的,我也根本没有资格质问,但我也是男人,我……我同样无法忍受别人共享我的女人!我开始发泄,对你发泄,我禽兽不如,我该死!”
“啪!!”
迅捷而响亮的耳光掌掴在自己脸上,唐尧的右颊瞬间显出一道清晰的五指印。柳絮儿身子一颤刚要说话就听牢笼下的莫少英大声截口道:“柳姑娘,此人鬼话连篇,最好连一个字都别信!否则……”
柳絮儿急道:“你闭嘴。”
莫少英只好闭嘴,也只有叹息,他发觉情愿耳聋的女人往往是听不进劝的。
只见柳絮儿双手仅仅握住门窗的铁栏道:“那你,你现在后悔了么?”
唐尧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平静道:“不,我从不后悔,若重来一次,我只会做得更好。至少我不会再将你当作筹码。”
柳絮儿面有欣慰之意道:“其实这些年我已赚够了,我们可以过得很好,师兄、我们远走高飞好么?”
唐尧眼中出现了一抹亮光,只是亮光随即一闪而逝,喃喃道:“可惜一切都晚了,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