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莫仲卿擦去脸上血渍,那妖豸愤然怒吼一声,猛地抽舌而出四下疾拍乱打!似是疼痛异常。
其余武者纷纷靠着角落躲避,可那只幼豸却没这么好的运气,刚耷拉着脑袋立起四足便又被长舌一带撞入山体,脑袋直直磕在了菱形的岩石上,顿时红白迸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眼看幼崽暴毙,那妖兽豸也仅仅是顿了顿,两眼中露出了短暂的悲伤,随后却是动静越闹越大,搅动越来越烈,颠倒疯狂毫不停歇,不但挥舞长舌将满室山壁击得坑坑洼洼,碎石崩飞,扬尘四起,更是驱使着庞大臃肿的身躯,将那扇卡住自己颈脖的铁门晃得颤颤巍巍,摇摇欲坠!似极力破门而出!
“他为什么这般痛苦难捱?连自己的崽子都不管不顾了?难道仅仅是伤了它的舌头?”
莫仲卿暂且压下心中狐疑,深吸提了一口气将昆仑决运转到极致,他通过方才的交手,知道自己外放的真气还是不足以捆住袁三以及豸这等巨型妖物,显然火候还未到家。
如此一来,若这妖兽豸破门而出,他该如何处置,是丢下一群负伤的武者独自逃跑,还是……?想到在这里,莫仲卿掂了掂手中断了大半截的血剑,苦涩一笑。
“吼——!!嗷……嗬嗬……嗬,卑…卑鄙!”
就在莫仲卿凝神戒备的同时,情况出现惊人的转变。一声咆哮过后,那妖兽豸竟是痛苦万分,口吐人言,随后不待在场之人有所惊讶便见它两眼一瞪、长舌一瘫,就此卡在铁门洞中不动了!
“死了?”
看着耷拉着巨型脑袋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妖兽豸,莫仲卿心中打鼓,片刻,一旁熊族武者喘着粗气,咧嘴笑道:“不用看了,它妖气已散,这是死透了,感谢真神!这位英雄,多谢你救我们!”
“多谢!”
“这位勇士,谢谢你!”
面对一声声道谢,莫仲卿有些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他自然不知妖兽豸到底为何突然猝死暴毙,而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去琢磨这些,一双眸子自然而然地望向了室外。
那里声音嘈杂,似混乱无序,那里怒喝连连,凄惨声声。这里虽非人界,亦非我族,可耳闻如此凄声惨叫,何人能无动于衷?更何况那里还有狼王的二皇子,所以不论如何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私心,莫仲卿都不能待在此处,自顾性命。
风沙滚地,尘烟漫天!
此时、山谷之内一片嘶鸣。这里声响杂乱,是平民狼人的惊慌逃窜声,更是凶兽们兴奋的嚎叫声;这里有血,鲜红的血,是狼人的血亦是凶兽之血,两两混杂涂抹着山间。
这里还有姗姗来迟的狼人护卫,他们并不比正规精锐,所以抱头鼠窜者更多过浴血奋战之士。似乎那狼族团结二字在这一刻反倒成了令人揶揄的笑柄。
可这里还有一柄剑,锐利的剑,剑身银白通体泛蓝,但有鲜血抹在其上便如荷叶滴水般即刻顺势滴下不染纤毫,看得出是一柄极为难得的剑器。而持剑的人身上穿着一袭白衣。白衣之上早已血迹斑斑,有他自己的,更有凶兽的。
他眼神冰冷,脸色泛白,嘴角微微喘着粗气,胸膛不住起伏,可见他已是很累,然而即便再累他都不曾停下手中的利剑,因为他知道一旦停下不但自己将淹没在这汹涌的兽潮中,身后那逃亡的狼人平民更会失去最后的依仗!所以、他坚持,他努力,在他的脚下兽尸堆积如山,而他则立于尸山之上,一夫当关!
他有着一双灰毛尖耳,看起来很憨很是可爱,尖耳下的毛发一直披挂到脖颈,这是狼族的特征,说明他是一个狼族剑客。
他的剑法看起来毫无章法,可劈、削、斩、刺却是极为利索,毫不拖沓,剑剑寒光更是组成密网将一个个冲将上来张牙舞爪的凶兽剁成一具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他了解这些凶兽,知道将这些尸体堆积的越高,就越能吸引那比武场上凶兽们的目光,他成功地做到了这点,也更加卖力地挥舞着利剑,可那从深坑中源源不断奔袭而来的兽群终究还是慢慢遮蔽了视野。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气馁,有些抱怨,抱怨狼神为何不从天而降,空有一神力却不来救他的子民?
自己又为何不是那狼神!
难道真是自己太过叛逆不听父王之言,不学狼族独门本领,而去向往那夜中月下舞剑的仙姿,势要做一个不伦不类的狼族剑客么?
不、不是的。
龙狼部落存在妖界多年却被为数不多的龙族压制,这并非因龙族天赋过人,个体实力称霸妖界。而是因为狼族固步自封,不思进取!他知道龙宫附近有一条通道,那里通往人间,每年都有龙族幻化人形去往人间学习。他也知道生活在其中的凡人个体比我族更为孱弱,可却能通过后天修习,动辄削山填海,以一敌万!
这并不荒谬,因为他亲眼所见月下持剑的仙姿在顷刻间削平了一座山峰,后又将手中这柄宝剑弃在了山脚!
此等震撼人心的画面一直在脑海中留存,似乎提醒着白衣剑客该做些什么,他眼中忽然变得炽热,继而整衣,肃容!
只见他默闭双眼不闻周遭,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托剑于胸,不到片刻,那利剑剑体蓝光更盛,竟是在其双手之上微微悬浮于空。
而就在周遭光线被四面八方扑杀而来的凶兽遮挡,白衣剑客也恰在此处一睁双眼,剑指横戳猛地喝道:“去!”
立时,那道浮于胸前的利剑即刻晃出一抹惊心动魄的蓝光,蓝色剑气,匹练的寒光绕着身遭急旋而走,仅一旋之力便令就近扑将上来的凶兽顷刻猝倒,再一旋,半丈之内凶兽俱是身首异处,热血倾洒。
白衣剑客见此情景心头一怔还未来得及喜悦便见那利剑三旋之下,剖开一具凶兽的肚皮便这般摇摇而去不再回来。
浓浓的失落中混杂着挫败,英挺的面目抽搐而灰白。
“我果然没有天分,竟将剑也丢了。”
一声喃喃自嘲过后,白衣剑客耷拉下双肩,望着再次漫天扑将而来遮挡视野的凶兽心中已是万念俱灰。
“既无天分,何需再靡费族中的粮食。”
是以、他昂首站立,等待死亡,等待一个符合狼人王族脸面的死亡方式。
然而一息过后,他感受到了腥臭扑鼻,感觉到了周遭劲风四溢,却仍未未觉察到被万兽啃食的痛楚,他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开了双眼却又再次愣在原地。
眼前闪烁着一道淡蓝屏风,并不是真正的屏风。
而是一人将利剑挥舞的极快,极致。剑花如浪,剑意如涛,招招行云流水,剑剑恰到好处,在每一个冲将而来的凶兽上不少刺一分更不愿多花一丝气力,犹若踏雪飞鸿、一点即离,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让人热血沸腾。身后的白衣狼耳剑客此刻眼睛是越睁越大,越看越惊。
他识得此人身上的布衣,是那贫民区的布店所有,他更识得这把剑是方才自己失手丢出去的利剑。而面前这个人在衣店中给了他很深的印象,是他指责过自己不配用剑,更是他双指夹住了自己恼怒的一剑!然而此时此刻,他根本来不及发怒,那双明亮的眼睛跟着如风身影忽左忽右似在用心观摩学习。
自从莫仲卿习得《昆仑决》又习全《昆仑剑法》以来,已很久不使用这套秉承于云踪派的《云踪剑诀》了。对他来说,比起迅捷,他更喜欢慢,慢得洞悉一切,后发制人。
然而他从山腹石室内陡一出来便见到场中那满场群兽,仓惶逃窜的狼人平民和一队队正从山顶俯冲而下试图剿灭狂乱兽群的武场狼人护卫。他更看到了那半山腰间一处隘口前站在尸山上奋力抵御兽群的身影。
看到这里,莫仲卿知道自己于公于私都应该救他,所以他再次施展起这番快剑向着尸山上的狼耳剑客火速驰援。然而手中断剑并不能将近身的凶兽一击毙命,这使得他纵然身法奇快却仍是如陷泥潭。
直到他看到了狼耳剑客所掷出的利剑后突然怔忪在地茫然无措时,莫仲卿面色一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眼前挡路的独角花斑巨兽心头一亮,身影即刻曲折回晃避过左右袭来的凶兽,气运于足施展轻功双脚猛蹬而起!
眼看着就要稳稳落在巨兽背部时,哪知那巨兽犹如背后生了眼睛般猛的向前狂奔数步,这一来一去,原本计算好的落点便产生了偏差,于这间不容发之际,莫仲卿即刻变招,身子跟着落势前扑,右手反握断剑仰臂一扎,随着‘刺啦’一声皮开肉裂声,断剑即刻就在巨兽后腿上拉出一条豁口!
深红的豁口!皮开肉绽、鲜血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