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一只觉得身体一轻,让后重重的跌倒在地上,耳畔传来掠窗飞出的风声。他心道不好,因为清池飞掠而出的那个窗口,恰好是阿鱼跌下去的那个。
可现在他是一个昏睡将死之人,绝对不能睁眼,更不能动。他只能盼着清池快些走,好让曲真人紧随其后,这样他才有了机会。
可想法是美好的,实践起来总是会有偏差。
果然,窗外传来一声惊呼,“阿鱼?好你个贼老道,你把我家阿鱼藏到哪里去了?”
龙一心中长叹,果真这画师看人只看脸啊!
随即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过后,有人飞掠而出,不用看,一定是那曲真人了。
“你不用瞪我,你家阿鱼跌落出去,你也看到了,没见尸体的话,那自然是逃了。啊!不对……,一定是他。”
曲真人惊呼一声,龙一无奈的睁开双眼,正要起身,突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兵刃交戈之音,清池的怒骂声断续传来。
“贼老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忘。一定是你,你把我见阿鱼藏起来了。”
“你眼瞎吗,我何曾动过?我到以为是那小子哩,嘿嘿,果真不是个东西啊!”曲真人贱贱的笑声传来,听得龙一心惊肉跳。
他试着想要翻身做起,谁知全身却不能动。这才想起,清池走之前似乎在自己身上点了几下。
这个清池啊,正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龙一心凉了半截,又试着鼓舞周身灵气,还好,胸腹间预留的一丝灵气还能溜走。
这一下,他喜出望外,可毕竟重来闭塞的筋脉还是需要时间,这让他心急如焚,不是朝窗口张望。
一阵乒乒乓乓的兵刃交戈声过后,清池呀的一声惊叫,显然是落荒而逃。
龙一心中暗喜,期望那曲真人能前去追赶,这样就给了自己逃走的机会。虽然与预期的有些偏差,但终究还是按自己想的来了。
他是想的很美,可可怕什么就来什么。破开的窗口一个人影一闪,龙一就看见眼前站着一个花衣道人。
那人蹲下身,望着龙一,鬼魅一笑。
“哈哈,贤侄,我还是小看了你啊!怎样?是不是该把那个小丫头放出来了?”
龙一没想到这曲真人不去追清池,反而冲自己来,一时间人竟然怔住了。
“真人,什么小丫头?我刚刚醒来。我那师兄是不是被你宰了?嘿嘿,宰了好,宰了好呀!平日里老是一种高人一等的样子,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是么?来,来,让我看看你的伤,还有得救没有?”
曲真人狞笑一声,眼神里露出一抹狠色,龙一知道要遭了,却又无计可施,只是心中把那清池骂了个千百遍。
曲真人不由分说的拉住龙一的手腕,随即一股真气如洪荒猛兽般横冲而入。
龙一只来得及,啊的一声大叫,整个人又一次变成了木头。
“嘿嘿,小小年纪这根基还蛮牢的吗!咦!这又是何物?”
龙一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裸的摆在一个老男人面前,连身上的一根汗毛也无可言。
那股真气沿臂如胸腹,过五脏,穿肌肤,透骨入髓。若不是那曲真人挂念着自己嘴里的那本无字书,龙一自知连脑袋也保不住了。
几息过后,那股真气缓缓退出,竟然让龙一觉得全身清爽无比。
那些闭塞的筋脉不但完全通行无阻,反而被以往更加流畅。
胸腹间原本残存的一丝灵气如久旱逢雨,眨眼功夫就从小溪变成了河流。
着本该是喜事,可龙一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眼看着那曲真人就要抬起手来,谁知此时突生变故。
原本筋脉里那股外来的真气如巨兽般缓缓遁走,可谁知龙一自身的灵气大河却是紧追不舍。
虽然两相比较,巨兽似山,灵气似舌。可就在这最后的节骨眼上,那灵气小蛇突然间张开小口,朝着巨兽咬了一口。
这还不算,那细长的身躯竟然盘旋扭曲着,想要把巨兽牢牢困住。
“咦!有意思!”
曲真人惊呼一声,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随即,那真气巨兽更是放慢了脚步。他想看看,这追来的小东西有何异处。
毕竟一个刚刚爬过化气境门槛的小修士,体内的灵气又能翻起多大的浪呢?
可下一瞬,他就傻眼了。那灵气小蛇刚一靠近,他的真元巨兽就如同陷进一团乱麻里,走不脱,逃不得。
这一下,那尾随而来的小蛇却是得寸进尺,这儿啃一口,哪儿咬一下,吃的是不亦悦乎。
曲真人大急,刚刚他是怒火中烧,哪里曾把龙一放在眼里,一气之下,全身的真元就去了大半,本想着把龙一好好折腾一番,哪里又能想到会出此事。
他猛地摔着手,可五指如同粘在龙一腕间,怎么也摔不脱,急得他大叫。
“贤,贤侄,快快停下,莫要胡闹啊!”
龙一倒是想停,可那条小蛇,不,大蛇却不停他的话。更何况,此时他筋脉受困,口不言,手不能动,却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体内的灵气不断壮大。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可龙一知道若再不停下,他定会爆体而亡。
他满脸焦急,不停的眨着眼睛,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看到路上行人却无法张口。
“贤,贤侄,我求,求你停手啊!要,要是这么下去,咱俩谁,谁都别想活着。”
曲真人脸色煞白,气息奄奄。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是哀求了。
此刻的他很想要一把利剑,可这会儿连取出长剑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小蛇变成大蛇,变成小蟒,一口一口吞噬自己这么过年积累下的心血。
时间就在皎月的脚步下慢慢溜走,只到那只巨蟒大了个饱嗝,喷出一团真元碎雾,曲真人总算松开了龙一的手。
可这会儿他体内的真元早已是碗底里的水,牛皮上的毛,能坚持着站起身也算是侥幸了,哪里还改再鼓动真元取出一把剑呢?
他急匆匆的朝龙一陪着笑脸,无力的拱了拱手,惨然一笑。
“贤侄,你,你好好歇歇,我,我去去就回。”
他哪里又敢回呢?只能脚步踉跄着,一步一步走下楼去。
只到那笨重的脚步声消失的无影无踪,龙一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如今的他胸腹间气海有满盈四溢之势,可这条灵气巨蟒并不受他自己约束,好似身体里藏着一个巨人,而那个巨人此刻真在沉睡。
你说说,谁又敢动呢?
可眼下不动也不行,总不能这么一直挺尸,要是那清池折返回来,给自己一剑,那麻烦就大了。
想到此处,龙一只好试探着鼓动周身灵力。不动不知道,一动吓一跳。这可能是龙一此时心中的写照。
原本虚幻的灵气小蛇,此时早已变成一条通气青色鳞片翕张的巨蟒。只是这巨蟒对他的召唤无动于衷,只是张了张嘴,大了一个哈欠。
龙一心如死灰,要这么下去,真是死路一条啊!他刚这么一想,就见那巨蟒喷出的哈欠化作一条灵气小蛇,绕着胸腹欢快的游走。
这一下,他不知道是喜还是悲了。但终究身体能够动了。他探了探手脚,费力的爬起来,朝阿木走去。
……
一个时辰之后,在南屏县府距城十余里的山中一个少年背上背着一人,正吃力的走在山间小道上。
少年真是龙一,背上背着的真是阿木。此时的他感慨万千,第一次离家却弄得如此狼狈,连命也差点丢了。
不是他不想朝回走,而是他不敢回头。自从身体里盘踞着一条灵力巨蟒之后,师父传授给他的符篆竟然没得了用处。
此时的他和寻常少年并无二致,头上明月高悬,可龙一的心里却慌的紧。他只能挑选荒无人迹的山道,看看有无转机。
此时夜深人静,鸟兽归巢。龙一四下探望一番,寻了一出岩壁下的浅洞,把背上的阿木放了下来。
原本因为逃命,他并不觉得累,可这会儿却觉得全身酸疼,哪里都不舒服,嗓子里冒着火,却没有一口水喝。
他躺下来歇了一会,又直起身,在阿木寸口摸了摸,抬手探了探鼻息。脉息平稳,虽然人还在昏睡,可毕竟性命无忧。,倒也算一桩幸事。
他又拿出几张符篆对着自己试了试,依旧是毫无反应。龙一不信邪,可这会儿心中慌的厉害。
他思虑良久,拿出一张凝神符,颤巍巍的朝着阿木贴了过去。
青焰一闪而逝,阿木依旧一动不动。龙一心如死灰,眼神黯然无光,看来今次符篆之法也是费了唉!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知道此事再无回还余地,可又不由得思考前路。
是回家?还是继续呢?龙一疑惑了。
人如同一尊雕像般枯坐不动。
……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刻钟,也许事几个时辰,月色渐渐黯淡下去,白日前的暗夜如期来临。
“我,我这是,在哪儿呀!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尖细的女声,龙一惊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不敢回头,以前是他捉鬼,如今是鬼捉他。不知是夜里的寒气,还是山中的露水,讓龙一一下子湿了衣裳,浑身如同在河里洗过了一般。
“这,这是哪里啊!有人吗?”
身后的声音再继续,看来这个鬼是瞎子眼啊!龙一一回头,却如同真见到了鬼,整个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借着林间露出的一抹星光,依稀可见身后五六步远处,站着一人,看身形,理应是阿木了。
可他的声音如何变得如此怪异呢?难道是出了鬼么?龙一挠挠头,一步步朝阿木走去。
等走的近了些,龙一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眼前的阿木变成了一个鬼样子。
男人的脸,女人的胸,少女的大长腿。
龙一啊呀大叫一声,“鬼啊!”做势欲逃,却被阿木一把抓了严实。
他捣着手指,激动的直哆嗦。
“你,阿浪,奸细,怎么是你?我为何又在这儿?阿鱼呢?清池呢?他们都怎么样啦?”
阿木就像一串问好,问的毫无章法可言,讓龙一一下子语塞了。
“我,我咋变成这个鬼样子了?说,是不是你?你,你,你到底把我怎么啦?”
阿木一低头,又是一串问号。随即松开龙一的胳膊,两手在身上乱摸,嘴里的话变成了哭腔。
其实,最想哭的是龙一自己。阿木眼神里的无奈和委屈全都在说一件事,可这件事龙一一时也无法出口。
他以为自己把他那个了,也不看看他的求样子,男不男,女不女,哪里会有人要啊!
可这话龙一又如何开得了口啊!这眼下这冤枉他不受也得接着。
龙一苦笑一声,突然间想到一件事,刚才自己一气之下,却确实是在阿木身上胡乱的贴了好多符篆来着,难道这符篆还能用?
“阿,阿木,我是阿浪,就是那个阿浪。嘿嘿!”
阿木狠命的瞪了他一眼,一下子扑了过来,双手拼命的掐着他的脖子。
“你还敢叫阿浪,你再叫个阿浪试试?你不是能的很吗?我让你能,我让你能,我……,呜呜。”
阿木突然就松开手,坐下来放声大哭。
“呜呜,阿鱼,呜呜,清池,呜呜,主上呐,阿木不是个人,不是个人呀!阿木瞎了眼,瞎了眼啊!……”
他刚才像一串问好,如今问号没有了,却变成了一个爱哭鼻子的女人,不,男人,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龙一手脚无措,越劝阿木哭的越厉害。龙一很担心他这哭声招来野兽,可谁有能劝住一个哭鼻子的女人呢?
……
又过了半个时辰,晨曦的亮光照亮了林间的阴暗,阿木终于住声了。
“你为何不杀了我?”他偏头问。
“杀你做甚?”
“那,那你是不是把我,把我那个了?”他扭捏着,脸涨的通红。
龙一气不打一处,上前一步,狠狠的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那个你个头啊!就你那怂样子,就真变成了女人,我也懒得看上一眼。嘿嘿!”
“嘿嘿,真的?”
“不能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