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这两老道此刻盘中战的正酣,只是这一次,战场从静室移到了上院外的一个石桌之上。
虽然此处观景尤佳,栖凤观一览无余,可两位老道并不曾抬头。一双眼仿佛被石桌上的紫檀棋坪吸住一般,再也脱不开。
细看棋局,黑白交织,战作一团,就连四个金角也没有一个平静之处。没了黑龙,白龙,却多了无数条黑白小蛇,交缠撕咬。
仿佛乱世风烟四起,又恰似那春日荒原,碎花如繁星,青叶似蛛网,虽只有黑白双色,却也乱的和谐。
凤羽真人摇着拂尘品着香茗,稳似钓鱼老翁。那屈真人,抚着胡须,哼着小曲,闲如观云樵夫。
“曲老魔,你今次怎不起大龙了?”
“呵呵,风老怪,看把你能的,谁不知金角银边铁肚皮,上一局我那是让你。懂么?”
“哈哈,我凤羽啥时候需要你让了,你看看这乱局,我的可全是活的,瞧好了。”
“嘿嘿,你的是活的,难道我的就是死的?再说了生死就在一瞬间,没到最后一刻,谁有能分的清呢?”
“哦……”
“嗯……”
两老道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朝下院望了一眼。不为别的,就因这切磋也太久了些,竟然过去一个多时辰。
这会儿东面一所小屋轰然崩塌,发出一声巨响那尘土还没散尽,西面一座小亭又应声而倒,哐当一响,溅起丈高烟尘。
屈真人微微一笑,挑起几根短须。
“凤老怪,你再不去,你这小院子就该被拆了?”
凤羽真人把拂尘搭在肩头,细声慢语。
“拆就拆了,我还琢磨着,啥时候把这院子重新修正一下呢!这下倒好,省了好多力气。呵呵。”
“要不咱,继续下?”
“好啊!继续下!”
两人又低头盯着棋坪苦思。
……
他们是两耳不闻下院事,一心只下争胜棋,可栖凤观的弟子们去是心里有苦道不出。
那黑衣小道,符篆多的没完没了,那锦袍少年,真气长的不露痕迹。
这一下,最受罪的却是那下院广场周围的楼宇房屋。
一会挨一剑,一会落一符,让栖凤观的道众们手忙脚乱,顾此失彼。毕竟那些楼宇房屋全是他们居身之处,若是护不周全,那夜里只能睡在瞭天地里了。
更何况,今日这两位小子,全都不寻常。一个是凤羽真人好友的徒弟,一个是凤郡城中名门之后。
谁也不敢拦,谁也不敢劝。只希望他们能早些分出胜负,少拿房屋出气。
……
可实际上,并不能怪在场上激斗的两人。
龙一只懂符篆之法,虽然身子在符篆加持下硬似坚铁,脚步快若惊鸿。手中木剑也利,可苦于不懂技法剑诀,空余蛮力,而不得中。
那锦袍少年虽剑法凌厉,身法高明,又套着一身宝贝,虽气息悠长,不时还会磕了药补充真元。可即便如此,任凭上蹿下跳,却破不开那个乌龟壳。
这一打,就没完没了,不是看比试,而是看谁的破坏力惊人。
……
久攻不下,两人心生烦躁。龙一又一次伸手入怀,却惊觉那厚厚的一沓符篆只余几张。
这些都是入门的符篆,拿师父那擦屁股的黄抄纸,蘸上普通的朱砂亲手绘制,可毕竟都是钱啊!
龙一有些心疼,把另一沓符篆摸了摸又放了下来。心中哀叹一声,只恨对面的小子乱嗑药,简直像个药罐子。
那锦袍少年又一次伸手入怀,却发现,囊中羞涩,剩下的正气丹只余几枚。
这些正气丹虽然是寻常之物,化气修士对战常备在身。可自家看不上那化灵丹,也没带在身上。细细算来,已耗去一大笔银钱。
锦袍少年恨恨的摸了下另一瓷瓶,那里装着十余颗元气丹,可这会儿也不得不用了。他心中滴血,只恨这黑衣道童,只懂胡乱扔符,简直就是个缩头的王八。
龙一并不知道,这会儿他早已了了宏愿,变成别人眼中的王八羔子。其实他只想快些把这小子按到在地,暴打一通,好解心头之恨。
于是,他默念口诀,又狠狠心抽出一张扰神符。毕竟这张符被刚才抛出去的那些符篆要要珍贵的多,就连绘符文的墨也用的是妖兽精血,虽然是偷师父的,那也是钱啊!
可这会儿,不烧钱实在是不行了。他看着早就落在东西两面墙头的符文一前一后,飞了过来,心内大喜,嘴里大吼一声。
“小子哎!道爷我,今个儿和你拼了。”
他脚下已发力,整个人就窜了出去,手中木剑被他当成了烧火棍,对着那少年手中的长剑就是一通乱砸。
只见下院五六亩地大小的天空,突兀的腾起一团黑云,云头很低,低的仿佛伸手可及。
若不是那浓浓的云团里电光闪烁,真以为是跑错地方的浓雾。可仔细瞧瞧那不断跳跃的电蛇方向,又像是谁发出的大招。
可惜在雷霆没有落下来之前,谁也说不清,下一刻该倒霉的人是谁。
锦袍少年本来还在挥剑抵御龙一手中的烧火棍,可猛然间觉得天空暗了。
他用余晖扫了一眼,暗道不好。探进怀中,摸出一颗元气丹,顾不上心疼,一把吞进嘴里。
又接了龙一几棍,这才勉强从怀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钟,长叹一口气。
只因这小钟名曰混元钟,乃闫家祖传珍宝之一。还是母亲出门时偷偷塞给他的,听说用不了几次,但用来保命却万无一失。
今日锦袍少年本不愿使出来,可头顶黑云蛰天,云上电光闪烁,再不用,很可能就留给了别人。
他一咬牙,也大叫一声。
“你个死乌龟,别以为我怕了你。”
说完就要想要把小银钟扔出去。
说时迟,那是快,龙一怎能让他如意。刚刚在胡二娘的小店见到那小铃铛的厉害,如今再见此钟,显然更为不凡。
他顾不上尽近在咫尺的青色长剑和剑刃上跳跃不绝的青光。大吼一声,扬起木剑,猛的一击,整个人趁势扑了上去。
一手攀着锦袍少年肩头,顺势捏开那道符篆,呵呵一笑。
“你个死嗑药的,看看是你的药厉害,还是我的雷火爆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