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危机已解,但公元183年的春天,谁也不知道,世界版图的东方汉王朝,却在不同的地方孕育着不同的能者。
这一天,春雨连绵着多日的腻味依旧降落在乡间小道上。
不知是雾还是雨帘,总让视线透不过三丈开外。
平地起春雷。
田间的土气不断从地里蒸腾出来,树叶在风的骚动下摆动不止,但这仍然缺乏诗意,只是一幅普通乡间的图景罢了。
啪嗒、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啪嗒。
“这雨看来跟定我了……”
说话的是位壮年汉子,身材并不高大,相貌平平,只是透过雨雾竟然能一眼看到他双眼闪过的光芒,但仅仅一闪而过,见过的他的人,往往想再看上第二眼,却不能够了。
他用湿嗒嗒的手扶了扶斗笠,一双草鞋早已被雨水泡透,几根草绳已经崩断,看样子再走不了多远,这双鞋便要废了。
他仍然在雨中不徐不慢地、按照固定的节奏前行着。
对他来说,还有多远到达目的地,他并不在乎,因为他有的是时间。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躲到路边一棵大树底下,拔开葫芦塞,“波”的一声,一股酒香冲鼻而来,中年汉子凑上去深深一吸,道:“快哉,快哉!”却把葫芦伸出去,任雨水灌入葫芦中。
“喂,岂不糟蹋了好酒?”
壮汉转过头去,却见一个赶路的中年汉子也躲到树下,将淋湿的棕马栓在树上,那马一哆嗦,脑袋甩了甩,甩起冰凉的水珠。
那壮汉哈哈一笑,依然故我,道:“这酒太烈,我怕喝了醒不过来,故而将它冲淡。”
汉子一边掸去身上的水,一边道:“没见过你这样的,和了雨水了,还有什么好喝?”
壮汉不再辩解,哈哈大笑,将葫芦收回,却也不喝,把盖子一塞,依旧挂在了腰上。
“同是赶路人,敢问大哥是去涿郡么?”汉子拱手一鞠,先介绍自己:“小弟张世平,去外乡办点事,正好回去,想不到一路春雨绵绵,荒村野地,也没个人影,想不到在这棵树下遇到大哥。”
那壮汉也照例一鞠,见汉子身子健壮,脸长得方方正正,乃豪爽之辈,不觉心喜,道:“我姓马,单名一个‘镜’字。我也正好去涿郡走一趟。”
“哦,哈哈,巧了,敢问马兄冒雨赶往何事?哦,请别误会,小弟世代在涿郡居住,听大哥口音又像是南方人士,如果需要帮忙的,小弟多半可以照顾一二。”
马镜见张世平言语得体大方,又豪爽阔气,也放下心中戒备,道:“正是要去那里寻访一件物事,不过不劳张兄了。”
张世平见对方婉拒了他的好意,心里也不以为忤,道:“那也好,如若需要帮助,你可随便打听我名字就可,涿郡本地人都识得我住处!”
说完,他一拱手,说声还要赶路,就牵着马走了。
马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嘿嘿一笑。
他见雨渐渐小了,便继续赶路。
走了没多久,却见张世平在前方等着他,见马镜赶上,道:“马兄,如果不嫌弃,不如与我一起乘马而去,如何?”
马镜哈哈大笑,点点头,待张世平上马后,也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
张世平鞭子一抽,健马撒蹄狂奔而去。
约莫半日,二人来到涿郡。
幽州涿郡,北方大县,城内车来人往不必多述,张世平策马来到城门口一间酒肆,道:“马兄,行了半日,也有点累了,不如我们去喝杯酒,然后各自办事如何?”
马镜很喜欢张世平挥洒自如的个性,对他这个外乡的陌生人也丝毫没有戒心,道:“好好!”
二人走入酒肆,马匹自有小二牵去喂草料了,掌柜的一见张世平,迎上前来,道:“呦,张爷,好多日子没瞅见您了,去哪里发财了?……呦,这位是张爷的客人吧,二位里边请。”
张世平笑道:“承让承让,再发财,还不是四海奔波,劳碌命,哪及得上掌柜您哪?老地方?”
掌柜笑得合不拢嘴:“瞧您说的,那也是您给罩着!老地方,当然老地方,请!”
二人走入二楼的一间包间,窗都是关着的,张世平打开窗,外边就是繁华市井,车来人往,二人坐定,张世平也不点菜,先给马镜倒了一杯茶,道:“这涿郡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有点官兵驻扎此处,不过很多年都相安无事,每天,这里乡下的农夫都会挑着担子到这里集市来卖,不过每隔七天才是一个柴市,后面便是米市、绢市、杂市等等,说是柴市、米市、绢市、杂市,是卖米、卖柴、卖绢的为主,其他也卖,那杂市呢,则是一般的日用货品了,你还别说,这每样集市,都有不同的闻名货品,比如这柴市,总是郊外山村里的木家庄的最好,这米市呢,则是本地刘大老爷的最实惠,而这杂市呢,要数楼桑村的大耳朵刘了,还有肉市,就是堂堂大名的张爷的了。”
“哦?这大耳朵刘的名字倒挺新鲜。”
“嗨,这是咱们给取的外号,此人姓刘,名备,是楼桑村的人,说是乡下人,但气度不凡,他卖的草鞋都是他亲手编织的,这手艺也是传自他母亲的,鞋穿着不咯脚,路走长了也不痛,又结实,不过这人言语不多,也不太跟人闲言碎语,刚开始你会觉得他挺清高,不过处多了其实挺宽和。”
马镜点点头,道:“这肉市的张爷想必就是你了。”
张世平摆摆手,道:“哪里,我这点小买卖,哪能跟张爷相比,实不相瞒,这卖猪肉的张爷可是涿郡的富户,祖上做了大生意的,留下一个大庄园做家产,这张爷虽然二十好几了,但一点没有富家子弟的油滑样,出手阔绰,为人豪迈,而且是远近闻名的打架高手。呵呵,不瞒您说,他要是路见不平,连县官都打,就是十个百个兵丁,都不是他对手,可贵的是,这张爷专爱打抱不平,所以县官有时候遇到权贵难以断案,倒喜欢他来插一手,一方面不会得罪县官,一方面又断了案,让百姓叫好,就连米庄的刘大老爷两个儿子都不敢撒泼呢。”
张世平说得唾沫横飞,见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连连致歉道:“光顾了说话,来,吃!”
马镜却不动筷,道:“听你说了那么多,我倒觉得这刘备和这张……”
“张飞,他叫张飞!还是我从小到大的把子兄长呢!”张世平为马镜倒上一杯酒。
马镜点点头,却没有喝酒,话锋一转,道:“既然张兄如此厚待,我也不想瞒了。此次我也是初次来到涿郡,就遇见张兄这样的人物,实乃三生有幸。不过,此来却是为一桩重要事情。”
张世平见他说得认真,忙起身将门关了,并吩咐小二不要进来。
“有大贤良师的人到了北方。”马镜直奔主题。
“大贤良师!?”张世平双眉一锁,道:“倒是听说过,听祖辈说过,二十年前,先帝之死就与他有关。”
马镜笑道:“没错,大贤良师名叫张角,其弟张梁、张宝一直在民间活动,治病救人,但据我查访,多年来,大贤良师失去了踪迹,民间却暗暗多了一股势力。”
“你是说大贤良师的信众越来越多了?”张世平道。
“此人擅长妖术,二十年前我曾见过他一面,多年我明察暗访,想弄清楚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张角又藏身何处,最近终于有了一条线索,才一路跟随来到涿郡。”
“难道他在这里?”张世平有些紧张,显然张角的神威他也有所耳闻。
“不是张角本人,而是他手下的一名重要通信者。”马镜见张世平脸上还有疑惑,又道:“我只知道此人往涿郡而来,却不知在哪里,所以请你不要走漏风声,我猜想此人手上有一份秘密的文件要传达,而这份文件也许关系着大汉王朝的兴衰!”
马镜见张世平双眼一亮,笑道:“我乃修道之人,因此这酒不能喝,失敬失敬了!”他将酒杯中的酒倒在楼板之上,那酒顺着楼板往窗外流淌而去,似乎有人指挥一般,一折,顺着屋外的木柱往集市流去。
张世平并未发觉这一奇怪的现象,道:“不如咱们去我张兄家畅谈如何?”
马镜笑着摸摸胡子,道:“怕隔墙有耳?难得张兄也是一位心系家国之人!”
张世平道:“身为大汉子民,当为朝廷效力!如果马兄信得过我,请跟我走一趟。”
马镜笑道:“信得,信得,只是可惜了这一桌酒菜!”
“打包!”张世平一拍桌子,唤来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