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谷子给张万虎打电话,告诉他廖五英和郭晓静明天就要来d城小聚的事,并且告诉他,她们三位女兵都希望张万虎也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这次小聚。
张万虎哦了一声,然后问道:“谷子,她俩能在d城呆几天?”
高谷子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呢!这话我也没法问人家啊!好像人家还没来,我就盼着人家走似地……”
“也对,”张万虎也不由地笑了,“可是,我这边有些比较特殊的事情,明天我怕去不了d城……”
“什么事儿啊?”高谷子不由地有些恼怒,她本来觉得自己对张万虎是召之即来,谁知道张万虎居然说有什么“特殊的事情”!一个私营老板,又没有单位纪律约束着他,能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呢?
“嗯……这个……真的是比较特殊,回头我再跟你说吧!”张万虎不愿意解释,又担心高谷子生气,就安慰高谷子:“我估计最快得后天才能去d城。”
高谷子沉默不语,本来她心里打算的挺好,她想让张万虎开车来,张万虎任意一辆豪车都能满足他们四人的乘坐需求,到时候接接送送也好,去哪里吃饭游玩也好,都倍儿有面子。可现在自己的打算落了空,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张万虎半天没听见高谷子说话,知道她心里不高兴,就想着哄一哄高谷子:“好谷子,别生气嘛,不就明天一天吗?我后天早早就过去了。这样吧,我给你转过去一万块钱,你先接待她们!别显得咱抠门!都是天南海北的,让她们回去了说咱的好。”
听张万虎这么一说,高谷子的心里才痛快了些。她笑着说:“看你说的,我哪里生气了?那你就先忙你的‘特殊事情’,我们在d城等你。”
高谷子不知道,张万虎说的特殊事情还真的非常特殊。
此刻,张万虎正在云东省西北部的一个小村庄里。张雪莉的族叔——村里的支书老张,和张雪莉的哥哥嫂子,正跟张万虎争执着什么。
昨天张万虎就来过这里一次了,但是事情谈不拢。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又赶了过来,在这里呆了快一整天了。
接了高谷子的电话回到屋里,张万虎不由有些焦躁。他强压着火气说道:“老张,小张,咱们也算是熟人了!都说人死为大,咱们也该考虑雪莉的感受,张岩跟着你们,你们的负担要加重不说,孩子的成长教育也是一个问题啊!你们说雪莉在九泉之下能够安心吗?”
雪莉的哥哥看一眼老婆,雪莉嫂子头一扭,说道:“我们不怕负担。好歹这也是雪莉的一点骨血,都说老嫂比母,我就替小姑子把孩子养大,也是应该的!你给的那十万块,我们不要!我们不卖孩子!”
张万虎有些懊丧,为了小张岩的事,他来了两天了,雪莉的哥嫂就是不吐口,也不提条件,死活不让他把张岩带走。
张万虎的老家在大张村,张雪莉家在小张村,两个村紧挨着。据说小张村的祖先原本也在大张村居住,后来因为家族纠纷,其中的一支就搬到了现在的小张村生活。两个村的人稍微往上数一数就是同宗同族。说起来是邻村,其实相距不到二里地。当年严华和张雪莉的相识,也算是张万虎牵的线。
张雪莉的父亲去世的时候,张雪莉的寡母才四十大几岁,按理说再婚也很正常。可是,雪莉的哥哥二十多岁,雪莉也刚从技校毕业,一双儿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雪莉的母亲就断了再嫁的念头,想着守着一双儿女过日子。
雪莉兄妹俩都长得端正漂亮,很快村里有个不嫌穷的姑娘看上了雪莉的哥哥。虽说这姑娘长得一点也不好看,但是勤快手巧,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姑娘托人捎话:只要雪莉哥哥同意,女方家不争彩礼多少,男方随意就行。哪怕一块小手帕也行!他们就是看上雪莉哥哥这个人的人品了!
雪莉哥哥考虑到自家的实际情况,再想想村里二狗娶媳妇花了十来万的彩礼钱,这还算是少的,人家有爹有娘,亲戚也多,就算家里没钱也有人出去借,自己娶媳妇的彩礼从哪里来?难道还难为着母亲去到处求人?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雪莉的哥哥嫂子结婚后,两口子都勤快能干,小日子很快好过了起来,两人还生了个儿子,把雪莉的妈妈高兴得合不拢嘴。虽然这小两口特别抠门,认钱太真,但大面上也说得过去,雪莉的妈妈知足了!现在让她操心的就剩下雪莉了。
雪莉却没有哥哥那么安分。
雪莉人长得漂亮,又会唱歌,在技校学习的这两年,虽然没学到什么技术,却也让她长了见识。她对哥哥给她娶一个不漂亮的嫂子不以为然,她是绝不会向命运屈服的!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现在别说技校生,就是本科生也是一抓一大把。张雪莉的理想遇到了现实的骨感,她几次投简历、打电话应聘,对方一听她的学历,马上就对她关上了大门。
上帝为你关闭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张雪莉的学历不高,但是张雪莉天生丽质。找不到工作的张雪莉,通过一个老乡的介绍,来到了张万虎在省城的房地产公司应聘。房地产的一个小主任一听是老板的老乡,又见张雪莉这么漂亮有气质,就非常痛快地同意录用张雪莉。
那时候,张万虎不认识张雪莉,张雪莉却认识张万虎。心有远方的张雪莉,自然不甘心一辈子在售楼部卖房。有一次,张万虎想着很久没有到他的房地产公司看看了,就一个人溜达过来。
小主任看到老板来了,赶紧带领在场的人员毕恭毕敬地列队迎接。张雪莉也在那规规矩矩地站着。当张万虎经过张雪莉身边的时候,张雪莉甜甜地喊了声“虎叔叔!”
“虎叔叔”是张万虎老家的年轻人对他的敬称。张雪莉这一声喊,让张万虎倍感亲切。他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稚嫩的漂亮姑娘,问道:“你是大张村的?”
张雪莉抿嘴笑了笑,说:“虎叔叔,我不是大张村的,我是小张村的。”
张万虎笑了:“那也是一个村!以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找我!”然后转脸对小主任说:“这是我侄女,以后你要好好关照她!”
张万虎抬脚要往前走,张雪莉上前一步,说道:“虎叔叔,我能不能加您个微信?以后有什么事了我也好找您呀!”
张万虎微微一笑,他平时在下属面前还是很有气度和威严的,一般人在他面前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副拘谨的样子。看张雪莉这样无拘无束,他倒是很喜欢。当下就跟张雪莉加了微信。
以后张雪莉跟虎叔叔就越来越亲近,张万虎是个乡土观念非常浓重的人,自己现在财大气粗,有这么个柔柔弱弱、温柔可人的小侄女需要自己扶助,这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张万虎骨子里大男人的那种英雄情结。别看张万虎面对高谷子的时候常常手足无措,其实他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商海浮沉这么多年,张雪莉那种渴望改变命运的想法他当然看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也很欣赏张雪莉那种虽有野心,却也尚能保有底线的人生态度,所以,对于这个小同乡,张万虎还是愿意关照的。
因为有了提携张雪莉的想法,张万虎把张雪莉调到了身边做行政主管。张万虎经常带着张雪莉出入各种场合、各种宴会,张曼丽不仅言行大方得体,在处理日常事务方面表现也是不俗。张万虎在公众场合介绍张雪莉的时候,总说“这是我侄女”。有的人信以为真,也有人背后议论,各种流言也是不少。对此,张万虎不屑一顾,——他好歹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就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百年之后他还要埋回老家那黄土坡上呢!他可不想让家乡人戳脊梁骨!有些流言也会传进张雪莉耳朵里,张雪莉对这些无稽之谈的态度更是嗤之以鼻。她才懒得搭理这些流言呢!现在,妈妈和哥哥嫂子一家子都指着她光耀门楣,小侄子看到她了也是亲热得不得了,还不是因为她现在有能力挣钱吗?身正不怕影子斜!
有时张万虎和战友们聚会的时候,也会带上雪莉,目的无非是为了喝酒后有个开车接送的人,再说了,雪莉这样漂亮懂事的侄女,带出去也真是长脸。一来二去,张雪莉认识了严华。
严华悄悄问张万虎:“这是你亲侄女吗?怎么没听你说过?”张万虎自然不会骗严华,他俩的关系铁着呢!可是,张万虎当时就觉得严华这一问有什么地方不对。
后来的事情就不是张万虎能左右的了。
严华把所有他不便出面的事务就都拜托给了张万虎,尤其是小张岩出生以后。但是,随着孩子的出生,张雪莉后悔了。
严华风度翩翩的外表,严华儒雅得体的谈吐,严华善解人意的体贴,这都是雪莉所喜欢的。在雪莉心中,严华就是最理想的人生伴侣。可是,等孩子出生后,雪莉终于明白,严华再好,那也是别人的。
雪莉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子,她不喜欢纠缠。她跟严华提出了分手。严华无话可说,只能答应,但是严华提出一个条件,想把张岩接回严家抚养。——严华的哥嫂都没有孩子,他相信哥嫂会帮他。
雪莉拒绝了。雪莉把孩子放回了娘家。娘家人对外宣称张岩是雪莉哥嫂的第二个孩子,其实主要是雪莉的母亲负责抚养。有丰厚的物质保障,哥哥嫂子自然二话不说。作为报答,严华还通过关系给雪莉嫂子的弟弟安排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日子就怎么一天天往下过。张万虎作为特使,经常去给雪莉母亲送钱送物。雪莉在心灵重创之后,终于复苏了,她有了新的感情。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去年夏秋之交,雨水特别多,大张村、小张村有许多种植外繁辣椒的农户,卖辣椒籽是当地农民的一大收入来源。因为是雨季,如果辣椒被雨水打湿,天晴后艳阳高照,地面的水蒸气被高温蒸发上来,辣椒就都烂掉了。所以必须及时把辣椒采摘回来挖籽晾干。到了这几天,村子里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是堆成山的辣椒,人们都在没日没夜地剥辣椒籽。雪莉母亲等小张岩睡着了,也出来坐在院子里帮儿子儿媳剥辣椒。
一个深夜,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张家的院子里还是灯火通明。雪莉母亲、雪莉的哥哥嫂子都在院子里剥辣椒。突然,雪莉的母亲身子一歪,从小板凳上倒了下去。雪莉的哥哥嫂子赶忙找人帮忙,把老人送进了医院。可惜的是,到了医院之后,老人就没有了呼吸。医生说是急性大面积脑出血。
雪莉兄妹俩的伤心自不必说,小张岩却成了令雪莉头疼的一个问题。雪莉的新感情进展稳定,两人如胶似漆,总不能把孩子带身边吧?这时,雪莉的嫂子自告奋勇地把小张岩真真正正地接回家中。对此,雪莉非常感激,她无以为报,只有拿物质和金钱来加倍回报哥嫂。
严华得知此事后,曾经再次委托张万虎去张家斡旋,想把小张岩接回严家。但是,雪莉的哥嫂严词拒绝了张万虎。
也是祸不单行,一个月前,雪莉和男朋友骑自行车玩,男朋友在前面骑车,雪莉坐在后座上。雪莉的新男友身强体健,是市体校的一名教练。教练对能追求到雪莉非常自豪,开心的他在前面把自行车骑得飞快,雪莉在后面双手搂着男朋友的腰,把脸贴在男朋友的后背上,感觉幸福极了。就在通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一辆轿车从路口突然蹿了出来,轿车的速度很快,车的尾部捎倒了自行车,教练和雪莉被狠狠地摔倒在地,自行车也甩出去好远!
教练和雪莉被送到了医院。教练体质好,只是些皮外伤,医生说并无大碍,调养一阵就没事了。雪莉的情况却是不妙,因为她怀孕了,这一撞引起了大出血。
连雪莉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当雪莉脸色苍白地睁开眼,医生跟她说了怀孕的事以后,雪莉无力地笑了笑。然后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严华知道雪莉亡故的消息后,暗暗伤心了一会儿。伤心过后,严华自然地又想到了小张岩。他跟张万虎联系,要张万虎跟雪莉的哥嫂交涉,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小张岩认祖归宗!
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眉目,张万虎又哪有闲情去d城战友小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