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同走出屋子,从屋子里到屋子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屋子里充满疾病的气息,待过里面后,道外面呼吸新鲜的空气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有什么事吗?”
“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希望你能去和鬣狗帮的人联手。”
波鲁多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如果是以往,他一定会暴跳如雷,但现在他已经没这样的精力了,饿狼帮和毒蛇帮的现状就是苟且偷生,甚至连偷生都做不到,在这种时候在意什么脸面和自尊绝对是疯了。
波鲁多看见达西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己的脸色,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顾虑:“放心,我可没这么蠢,现在还顾忌脸面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我倒是佩服你,鬣狗帮的陆修可是杀了你们的王牌。”
达西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罪城没有仇怨,只有利益,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才是这个城市正确的生存方式。这是我老大教给我的,我不能像他那个样子。”
波鲁多听说过达西的事,这个看起来庸俗蠢笨的胖子的内心和他的外表可完全不一样,他是个狠角色,他的事整个罪城无人不晓,即使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饿狼帮还不是他做主,而是另外一个男人,那一任帮主收养了在贫民窟的达西,最终也死在了达西手里。因为是十年前的事情,所以波鲁多也不是特别清楚细节,但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达西的狠辣。
“波鲁多,我调查过,不只是我们,鬣狗帮的柳夕月也被竹影暗算了。”
“柳夕月?是那个和陆修杀掉狂狮的家伙吗?”
“正是她,她和陆修是恋人,控制了她就等于控制了陆修,而鬣狗帮的实际掌控者不是黑炎狼,而是柳夕月,现在的情况是竹影瓦解了我们的战力,控制了鬣狗帮。”达西分析道。
即使这胖子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他的头脑还是很清晰。
波鲁多也听出了达西的意思,联弱攻强是战争的基本策略,现在鬣狗帮也受制于人,向他们提出联手的成功率是很高的,不过在这之后呢?在这之后又该怎么办?
用暴力就能让竹影屈服的话,那他一个人也可以,但竹影偏偏不是那种用暴力能击垮的女人,她的异能被在罪城被传得神乎其神,每个帮派都忌惮。
虽然几乎没人当面看到她用异能扭转一个人的思想,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曾有过不菲的战绩,孔雀帮成立之初,有好几个想要杀死她的人最后成了她身边的一条忠犬。
所以自己加上陆修又如何?到最后说不定会发展成他和陆修自相残杀的场面。
达西一直用余光观察着波鲁多,他的顾虑和颓废全被达西看在眼里,这个年轻人虽然有着超凡的力道,但意志终归不够坚强,人生经历的缺乏让他不能从高处观察整个战局,他还太年轻了。
自己有必要推他一把。
“波鲁多,我觉得这有尝试的价值,竹影的危险不可忽视,但她的异能却对有短板,如果可以没有限制的逆转人的意志,她早就可以称霸罪城了。我听说鬣狗帮的柳夕月是个奇女子,说不定她能够想出一个解决竹影的办法,不管怎样,你去谈谈总归是不错的。
一来陆修不能那你怎样,二来你们也失去了敌对的理由,最差的结果就是他们拒绝你的联盟,除此之外没更差的结果了。所以说你为什么不试试呢?我看你还没有完全丢开自己的自尊心。”
波鲁多闻言沉默,他突然停下来脚步,静静站在原地,眉毛拧在一块儿,像是在做人生中最难的一个决定,达西跟着停下,默默在一旁看着。
过了有几分钟,波鲁多突然反问道:“为什么你要来和我说这些。”
“饿狼帮已经没有立足于罪城的资格了,我要的仅仅是活下去,这点要求很过分吗?”
深深吸口气再重重吐出,波鲁多终于下了决定。
他现在就要去找柳夕月谈谈。
达西看着波鲁多往罪城的西南方走去,他知道自己说服了对方,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身为一个狡诈的普通人,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而对波鲁多来说,这个决定是矛盾的,他一直都以纯粹的暴力在罪城称雄,现在却要像个走投无路的人那样去和不久前的敌人联盟,这是何等的讽刺。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被鬣狗帮的人拦下来时该怎么说,是该说“我是来求和的”还是“我是来谈判的”?不管用那句话,听起来他都像是乞求施舍的那一方。
从毒蛇帮到鬣狗帮需要横穿蝎子帮,直线路程有两千米,正常走需要不少功夫,但这一次他却觉得路这么短,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快踏入鬣狗帮的地盘了。
在即将到达鬣狗帮地盘时,他停下来脚步。
波鲁多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自己的确是走投无路了,但鬣狗帮不也走投无路了吗?为什么要自己主动去和他们联盟呢?他们为什么不来找自己?
对啊,根本就不用去,主动的那一方会处于弱势的那一方,自己只要强撑着不低头,那陆修也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何必亲自上门自取其辱呢?
“波鲁多先生吗?”
一个柔软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打断,循声看去,前面站着一个女孩,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发色和瞳色很特殊,是灰色的。
她是谁?鬣狗帮的人吗?
“柳夕月小姐一直在等你,请跟我来吧,我们准备了欢迎你的宴会。”
波鲁多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
宴会?为他准备的?
波鲁多在迷茫犹豫的状态下走进了鬣狗帮的基地,站在电梯里,看着那徐徐上升的数字时,波鲁多才稍微平静了些,看了看身边的灰发女孩,他忍不住问道:“你们早就知道我会来?”
叮!
电梯门哗的一下打开了,眼前是一条横向的走廊,莉莉丝没说话,在波鲁多前面走出去,波鲁多连忙跟上,往走廊左边走了几步莉莉丝拉开了那扇木门,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波鲁多往里面看去,里面放着一张长桌,尽头两端各放着两张椅子,一个女人在靠里面的椅子上坐着,见他往里头望,冲他笑了笑,波鲁多心想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柳夕月了。
而陆修则自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空旷房间的角落里,头转向别处,似乎完全和这次宴会无关。
“来了?请坐吧。”柳夕月微笑道,然后朝旁边站着的一排仆人招了招手:“再去搬一把椅子来,让这位客人坐到我旁边来,这么远怎么说话?”
旁边的人微微一躬身,照做。
波鲁多心想这真是多此一举,如果她想到了这一点,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把椅子放在这边呢?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无所谓。
波鲁多在柳夕月身边坐下,侍者把盘子端了上来,看起来是一个普通的侍者,但波鲁多一眼就看出这家伙的本职其实是一刺客,他身上有和毒蛇帮暗杀部成员相似的气质。
打开盖子,下面是精美的食物,不过这些波鲁多全然不在意,他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吃饭的。
“我们就开门见山地说了吧。”
“我知道,你是来和我们联盟的对吧,我的回答是当然可以!”柳夕月在对方还没说完的时候就答应了下来,她微笑着在对方的高脚杯里倒满了红酒,然后用自己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合作愉快。”
波鲁多彻底愣住了,这样就联盟了?
总感觉有阴谋,达西不是说柳夕月也受伤了吗?看起来她完全没有受伤的样子,反倒是精神焕发,而且这说联盟就联盟又是怎么一回事,弄得自己非同意不可似的,明明她连一个具体的方案都没有拿出来。
“不,联盟这件事,暂且放一放。”
鬼使神差,连波鲁多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
自己为什么要拒绝联盟?明明除了和鬣狗联盟外别无选择了,现在他就像受伤的野牛面对狼群,只有依靠另一头野牛,才能形成掎角之势,延迟死亡的时间,或是吓退狼群。
但刚刚他做了什么?他竟然拒绝了这唯一可以当做后盾的盟友。
而且他自己都说不上拒绝的理由,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有点不大对劲。
“为什么要拒绝,难道是我表现出来的诚意还不够吗?你来鬣狗帮,我并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你应该也看到了,我甚至一早就准备人在地盘边缘等你了,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回坐着轮椅亲自去你的地盘和你谈判。这样的诚意还不够吗?”柳夕月仍旧保持着微笑,但波鲁多发觉她的微笑比刚才冰冷了一些。
“我并没有这么觉得。”波鲁多硬着头皮回答,尽管回答的斩钉截铁,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已经落于下风了。
柳夕月收敛笑容,把高脚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是因为什么你才拒绝我的联盟呢?是因为我没有表现出面临绝境的无助和慌乱吗?在面对如此绝境,像一个束手无策的人一样表现出懦弱和无能,和这样的无能者联盟有意义吗!你现在需要的是什么?是逆转局势的队友,还是一心想着抱团取暖,对现状一筹莫展的傻瓜!”
咚,酒杯被柳夕月不轻不重地放在桌上,隔着桌布,所以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但足以从这力道中听出柳夕月的决心和魄力,她可能的确是自己所想要的盟友,波鲁多在心里如此想道。
柳夕月斜着眼打量着对方,叹了口气:“从容点,还没道一筹莫展的时候,当初我以为自己在算计你们,让竹影把达丽卡送回去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以为自己在算计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终是竹影算计了一切,但谁又敢保证她就是最后那个捕食者呢?”
波鲁多察觉到柳夕月话中的意思,他略带警惕地看了柳夕月一眼。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局势还能逆转。”柳夕月对波鲁多说道,她的语速很慢,像是在透露什么危险的计划给对方,若是发觉对方露出一丝对这个计划不满的表情,她就会停止:“如果——我对竹影的异能特性没猜错,那么就还有机会。但如果错了的话,那就没机会了。当然,不管怎样你都不会死,如果你是为了保命的话,那你连联盟都不需要。”
“什么意思?”波鲁多重复了上一个问题。
“她的意思是,你若是不选择和我们结盟,你就会臣服于竹影。”陆修从房间的角落走了过来:“抱歉夕月姐,我觉得还是和他说的明白点比较好,他并不适合打哑谜。”
波鲁多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瞪了陆修一眼,而陆修也回以挑衅的目光。
波鲁多实在不明白陆修这个败退之将,为什么还有脸站在这里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他难道就没有一点廉耻之心吗?逃兵在遇到胜者的时候,就应该表现出足够的敬畏才是。
“直说吧!不要拐弯抹角!”
“好吧,那我就只说了,来两个假设吧,第一个假设是你不来和我们联盟,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会帮助竹影去攻击你们,原因不必多说了吧,为了活命而已。
除了我之外,小修和鬣狗帮的帮众并没受到达丽卡的影响,所以和你们发生帮派战后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而至于你则会被竹影洗脑,之后我应该就会一直维持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方便她控制小修。
这个时候她便是最大赢家,罪城女王。”
波鲁多闻言发出一声冷笑:“你怎么知道她一定能控制我呢?她的异能一定是有条件的,否则她早就把所有的王牌都控制了。”
柳夕月点头:“想到这一步,就说明你还是有在思考的,然后呢,你知道那个条件吗?她异能的发动条件是什么你有头绪吗?你知道怎么避免吗?”
“我不知道具体条件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避免,但只要她无法制服我,那么我的状态便和平时没有两样,而平时我没成为她的目标,也就说明这种状态下她无法控制我。”说到这里波鲁多顿了顿,看向陆修:“光靠他,是无法压制我的。”
陆修扯了扯嘴角,冷冷哼了一声:“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