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努力,三十万字的书稿终于准备好了,我高高兴兴地来找乔艳芳。尽管自费出书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想想自己的作品就要变成印刷品了,心里还是挺美的。
乔艳芳当时正要洗头发,让我先在沙发上坐下喝茶。我一边喝着茶一边用手机上网。她淋湿了头发后发现洗发水没有拿,对我说:“我昨天新买的洗发水,让我放在卧室里的床头柜上面了,刚才忘了拿出来了,你快点去我卧室里面帮我把洗发水拿来,我头发都淋湿了没法去。”我答应一声赶紧去取。
我虽然经常来乔艳芳的家,但主卧室还真是第一次进。里面装饰得很温馨,收拾得也十分干净利落。我在床头柜上找到了那瓶洗发水,回身的功夫看到了放在床角的那个乳胶充气娃娃。我心里瞬间觉得乔艳芳挺苦的,这么多年来,一直依靠这么一个没有感情的假人过活。但想想林芳华的遭遇,我又觉得乔艳芳是幸福的。这个假男人虽然没有感情,但不会伤她的心,它是绝对听从主人差遣的,需要它时,它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需要它时,它就是一件商品。她和它之间永远都不会发生矛盾,永远都不会发生背弃的事情。即便是哪天不用它了,也不用考虑它是否会伤心难过。我觉得,发明这个东西的人绝对值得奖赏。
我把洗发水送了过去之后,依旧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手机也绝对是个好东西,过去的人们没事的时候都闲得发慌,于是喝酒打牌。我想,如果手机在出现赌具之前就被发明出来的话,那世上绝对不会再有赌徒。现在的人们,除了工作吃饭睡觉以外的时间差不多都在玩手机。从某些方面来说,手机绝对快乐和方便了我们的生活。我一朋友就曾开玩笑说:媳妇儿十天不在家我能挺过来,要是手机一天不在身边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得过来。
乔艳芳洗好了头发,用毛巾把她的一头秀发全都包裹好了,过来坐下说:“这么快就都准备好啦?”我说:“要么就不做,做了就当神速。”
乔艳芳一边翻看我的手稿,一边给那边打电话,可是,打了几遍都回复说对方号码已停机。
我说:“工作人员的手机居然也会停机?”乔艳芳说:“头两天我给他转款的时候还打了呢,怎么说停机就停机了呢?”我说:“联系不上就改天吧,他不能总停机的。”乔艳芳说:“我还有这个出版社其他人的号码,我打别人的问问。”
乔艳芳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号码,拨了过去一问才知道,一直和她联系的编辑并不是出版社的编辑,他只是出版社雇的收发员,负责收发邮件和报纸什么的,他趁编辑们不在的时候,偷接了好多人的电话,遇到想自费出书的人他就号称自己是出版社的编辑,然后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对方,说他主办这项业务,让直接与他联系。他最近已经骗了好几个人了,看着事情要败露,就卷铺盖卷跑路了。
我和乔艳芳听到这个结果一下子蒙了,我说:“这天下倒霉事咋就让咱们给碰上了呢?”乔艳芳又打电话过去说:“他是你们出版社的人,不管他是不是正式的编辑,出了这个事儿你们编辑部也是要负责任的。”那头说:“现在我们已经报案了。很多受骗者都过来做了笔录,您最好也过来做个笔录,这样有利于警方破案。”乔艳芳说:“我不管,抓不着他我就找你们要钱。”
我挺后悔的,若当初自己硬拉着她她也不会汇这笔钱,三万块钱,毕竟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对乔艳芳说:“芳姐你放心,这笔钱若是追不回来的话,我一定把钱还给你。”乔艳芳说:“还啥还,这事儿又不怪你,都是我一时大意,也没问问清楚就把钱给汇过去了。”我说:“我一定得还,你若不是为了我怎么可能被人骗去这么多钱。”乔艳芳说:“给你出书是我自愿的,钱也是我自愿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能追回来更好,追不回来我也不在乎。几万块钱,我多做成一笔生意就够了。”
我还想说什么,乔艳芳说:“弟弟,你啥也别说了,先看看结果再说吧。”
我从乔艳芳那儿回来,没进门就听见孙羽良的媳妇儿在屋子里哭。我进门后一问才知道,和孙羽良合伙开黑旅馆的朋友周天海被公安局给抓回来了。我说:“抓到他是好事啊,这样大哥就可以放回来了,你咋还哭成这样呢?”
孙羽良的媳妇儿擦了擦眼泪说:“不抓着还好,这回抓着了,他一口咬定你哥是幕后老板,他说他只是给你哥打工,是你哥花钱雇他给他看店的。”我说:“还有没有天理,这不是颠倒黑白吗?”孙羽良的媳妇儿说:“谁说不是呢。什么朋友,关键时刻反咬一口。”我说:“看来他在旅馆没开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让你家我哥给他当替罪羊。这人心肠也太狠毒了。他让我哥以自己的名义租房,又以自己的名义登记注册,明着好像是为了省几个租房钱,实际上是在为我哥给他背黑锅做铺垫呢,这么赚钱的买卖,他还差那几个房租费?”
孙羽良的媳妇儿说:“谁说不是呢。可惜你哥没有那个头脑,愣没看出来。每次过去周大海当着那几位男招待和女招待介绍说他才是真正的大老板,他还得意洋洋呢,没想到那也是在给他上绑绳呢。他和那几个招待一致咬定你哥是幕后老板。这事儿教育局知道后已经宣布先停了他的职,接下来会不会开除党籍和公职就要看公安局能不能找到翻案的线索了。”
我安慰她说:“你放心,警察不都是白吃饭的,我相信他们一定能找到证据来证明周天海才是真正的老板的。”
送走孙羽良的媳妇儿,我回身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心想:这几天是怎么了,咋竟是遇着倒霉的事儿呢?
媳妇儿过来问我说:“你不是去找乔艳芳谈出书的事儿去了吗?到底谈怎么样了?”我皱着眉头没说话。媳妇儿又说:“咋地?没谈成啊?我早就说了,写的好自然有出版社愿意为你出书,没那能力自费出什么书。现在谁还看书?”
我说:“你别说了行不行,我的心够烦的了。”媳妇儿说:“烦啥呀?不出就不出呗,咱又不是非指着出书生活。”我说:“现在的问题不是出不出书的问题,而是……。”我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媳妇儿说:“这书没出成反还欠了一屁股债,这什么世道啊?我跟你说,这钱咱不能给她,当初是她自己非要出钱给你出书的,可不是咱求她借的,她被骗了她必须自己扛着。”
我说:“乔艳芳没说让咱们还钱,可是,毕竟人家是为咱们出钱出力,咱们好意思一分不给她吗,传出去也让人笑话啊。”
媳妇儿坐在那里掉眼泪,说:“孙羽良出事你一下子就给拿出去两万快,现在再拿三万咱还过不过了?”我说:“咱们定期不是还有点吗?取出来先救救急再说。”媳妇儿说:“不行,那个钱是攒着给孩子上大学的,就算饿死我也绝对不会拿出来的。你自己要出书,你自己捅出来的窟窿你自己去补。”这时,女儿从里面走了出来说:“妈,你还是把钱取出来给我爸吧。咱做人不能不仁不义啊!人人要是都向孙叔叔的朋友那样,遇到事就求自保,那以后谁还敢和你做朋友啊?”
媳妇儿没有反驳女儿的话,只是坐在那里掉眼泪。她哭得我心里很难受,我就觉得我特别无能,大钱赚不来,小钱还要保不住,都是写小说闹的。我也真是的,没啥事写什么小说啊?现在人人都在看视频,谁还看小说。我一气之下就把那一大捆书稿拿了出来,开始撕。媳妇儿和女儿见状都上来抢夺,说:“你干什么啊?辛辛苦苦写的说撕就撕。”我说:“要不是这东西怎么可能赔上三万块钱,不挣钱还赔钱我还要它干什么?”说完我还要撕,媳妇儿说:“别撕了,你今天撕完明天你就该后悔了。行了,事儿一就出了,我也认了,我明天就把钱取出来,你给乔艳芳送去。”
第二天,媳妇儿十分心疼地把存钱的票子递给了我。我看着她满眼的泪水心里也是一酸,我说:“媳妇儿你放心,我会加倍努力工作的,一定把这笔钱再赚回来。”
我到乔艳芳家的时候乔艳芳还没起床。乔艳芳有特权,每天可以不去公司按时签到,来去都不受限制。她穿着一身睡衣给我开的门。
她知道了我的来意后说:“老弟,你咋可以这样?那笔钱是芳姐自愿出的,追不追的回来都和你没有关系。再说,姐不差那点钱,姐一个月比你一年赚的还多呢。你非要还姐这三万块钱,那不是打姐的脸吗。”
乔艳芳死活不收这个钱,我只好说:“那好吧,这个钱我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