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城外的竹林。
黑鸦带着李君麒和子瑜二人,早早来到了竹林深处耐心等待。
李君麒一袭白衣胜雪,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两弯眉浑然如刷漆。他观察着竹林独特的景色,竹叶青翠欲滴,竹节上长有许多枝条,长青不败,生机盎然,清风拂过,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子瑜等得不耐烦,一双眼睛如寒星般散发着阴凉的光,冷声问道:“黑鸦,二皇子李民和你家城主约定的什么时辰?”
黑鸦身材矮小,个头瘦弱,说起话来却声如洪钟,回道:“每次都定在晌午见面,应该马上就到了。”
李君麒也不着急,随手摘下一枚竹竿,长臂一挥,竹子在他的内力之下仿佛一把锋利的长剑,触及之处所向披靡。
“用来当武器,极好。”李君麒把竹竿立在地面的泥土里,对于这把新武器很是满意。
又耐心等待了片刻,三人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十几个身穿黑衣盔甲的侍卫,其中的四人走在队伍中间抬着一个轿辇。上面坐着一位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的英俊男子。
黑鸦低声道:“那就是二皇子李民。”
李君麒定睛望去,恰巧李民也目不转睛的看向这边,两个人四目相对,气韵隔空相互碰撞着,李民精雕细琢的脸庞相当完美,嘴角弯起的弧度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中拨起了阴暗。
十几个人在李君麒的面前停住了脚步,李民轻轻一跃,从轿辇上轻盈地翻下身来,他清淡的笑容温和而自若,深邃如黑潭的眼睛里隐藏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
黑鸦主动拱手作揖道:“参见二皇子,这位便是文亲王殿下。”
黑鸦手掌撇向了李君麒,介绍着。
李君麒礼貌地回应了礼数:“参见二皇子,臣是摄政王的独子,当今皇城的文亲王,久仰二皇子的大名,今日得以相见,果真名不虚传。”
李民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衣,高束起的银色长发散发着淡淡的邪气,他姿容清冷,如天人般抿唇一笑:“摄政王的独生子,久仰久仰!能够见到传说中‘性情大变’的文亲王,乃是本皇子的福气!长途跋涉,劳累奔波,本皇子多有怠慢,还请文亲王海涵。”
一阵嘘寒问暖的客套话结束之后,李民命令所有人退到竹林的两侧,耐心等候。包括随行而来的黑鸦和子瑜,在竹林的正中间,只留下李君麒和李民两人相对而望。
春风拂面,李君麒鬓角的发丝轻轻扬起,在风中摇曳,俊逸的侧脸如琼枝一树,似昆仑美玉。他握紧了那枚竹竿,万一有人起了歹心,他自然要揭竿而起,确保自身的安危。
李民瞧出来了李君麒的警惕之心,用手指捋顺了一下垂在两耳的乌黑发丝,声音朗朗如乾坤:“文亲王,不必如此忌惮,本皇子是诚心与你交谈,才会支开旁人,并非是对你有戒备之心。”
李君麒轻勾唇角,扯出一抹清冷的笑靥:“请二皇子海涵,臣与您第一次谋面,凡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些,毕竟你我都是游荡在皇城的这滩浑水中,都不知对方的心思到底是什么。”
李民不反驳,皇宫在百姓的眼中,高贵显赫,拥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荣耀,身系着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和金银珠宝,是他们无比羡慕却一生都不能触及的生活。
然而,只有李民清楚,一出生就注定要不同,孩童时期就要学会勾心斗角,与人为恶,随时提防着被身边人陷害,随时小心被敌人取走性命。皇城中的达官贵人,哪个都是在随时警惕着,小心翼翼的活着,甚至连睡觉都不能安稳,生怕不小心成为板上鱼肉,丢了性命失了地位,沦落为牢房中的死囚,甚至一个失误落尽敌人的陷阱,可能会面临着满门抄斩的悲惨。
这趟浑水,李君麒明白其中的玄机,李民何尝不是。
想到此处,李民不禁暗自感伤,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他叹息道:“本皇子理解你的顾虑,说到底,我们生来不凡,就注定不能像是寻常人家那般生活。如果我们选择了普普通通的一生,或许就能得到想要的安稳。可我们毕竟都是胸怀大志的人,想要这江山,想要守护一方,想要成为天之骄子,那么就注定我们要背负更多的重担,每走一步都步履艰难,负重前行。”
这番话倒是说到了李君麒的心坎里,他的眼神里闪动着倾佩的光芒,赞赏道:“二皇子身为皇上的嫡子,竟然有这般的眼界和思想,实属难得。你与自命不凡的大皇子、恃宠而骄的小皇子,果真不同。”
李民笑着摇摇头,俊美无铸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不悦:“文亲王不可这样议论皇子们,皇兄是长子,自然高贵了些,皇弟是幼子,自然刁蛮了些。这世间的人,有的本善,有的本恶。随着他的出生,他的经历,他周围的环境和人们影响,善良也会逐渐走向黑暗,邪恶也可能慢慢地走回光明。
或许皇兄有一日能看得开,兴许皇弟长大了会成熟稳重些,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不过,那些根深蒂固的想法不容易改变。这就是本皇子为何要争夺皇位的理由!皇兄和皇弟骨子里的本质是变不了的,他们的习惯能慢慢改过来,性格能渐渐地转好,但是骨子里的与生俱来的气质,一生都不会消失。所以,他们注定无法成为一代明君,更不能造福百姓。”
李君麒静静地看着李民认真的模样,他并不是一时兴起想当皇帝,也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更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他考虑了江山和百姓,设身处地的分析了三位皇子的情况,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
“二皇子,假如你的兄弟中,有某一位拥有着悲天悯人的胸怀,文韬武略的大气和才华,并且心怀天下,你是否会把皇位让给他?换来太平盛世,减少无端的杀戮?”李君麒毫不避讳的问道。
李沐没有一丝一点的犹豫,爽快的回答:“当然!倘若本皇子有幸当个潇洒自在的王爷,能治理一方土地,未尝不是一件自得其乐的好事。可惜父皇膝下皇子太少,又没有王者之才,本王无奈之下,只能选择舍弃回归田园那份自由自在,整日苦读兵书,成为一位普度众生的明君。这世间的事,本就不是都能称心如意的,无论如何,本王无愧对于天地,对得起自己,就足矣。”
李君麒俊逸极致的脸庞挂着悠然清雅的笑意,脸庞的笑靥透着几分温暖,赞赏道:“二皇子果真是人中豪杰,你我倒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看得开的人,怪不得西郊城的城主对你死心塌地,一心辅佐你成为下一任的君王,如今看来,皇上的三个皇子中,只有你才能资格坐到九五之尊的位置。”
李君麒坦荡荡的直言,在他的心里,其实一直都犹豫站在大皇子一队,还是二皇子一队?毕竟小皇子年幼无知,又是丞相辅佐,势必会成为敌人。对于大皇子,李君麒忌惮之处有两点。
其一,大皇子曾经喜欢过唐安夏,而今,他娶了唐婉凝,唐安夏成为文亲王的正王妃,这种感情的纠葛,难免会让大皇子的心里产生嫌隙。其二,李君麒和大皇子有过多次的解除,大皇子是一个极其自恋的人,根据李君麒的经验,一个人若是太过于自恋,难免会自私些,让他心系百姓和天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大皇子野心勃勃,难免会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牺牲大批百姓的性命,引发动乱不安。
眼下见到了二皇子,李君麒真真是被他的气质所吸引。
李民的容貌俊美非凡,精美的五官仿佛上天最美的杰作,整个人犹如高高在上的皎月,令人不由得产生一丝敬畏,他的举止优雅,气度逼人,眼神里有一种俯视天下的浩然正气。
李君麒感觉得到,李民和他是同一类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人生难寻一知己,若是两个人能够在三观上、眼界上、见解上达成一致,对于事务的想法一拍即合,那么便是值得珍惜的挚友。
这般想象着,李君麒便下定了决心,他要辅佐二皇子李民,成为下一任新的帝王。
相信李民不会对唐家赶尽杀绝,甚至会重用于将军府一干人等。那么,文亲王府和将军府都能保住平安,关于摄政王的仇,也能帮助原主李君麒一并报了!
李民察觉到了李君麒的思虑变化,他愿意先让一步,拱手作揖道:“只要文亲王愿意帮衬于我,李民愿意和文亲王兄弟相称,成为知己好友,李民的皇弟年幼无知,皇兄远在封地,倘若有了文亲王这位兄弟,在皇城里相互照拂,彼此关怀,便能少了很多无辜的牺牲,江山稳固,百姓太平,亦是我李民几世修来的福气啊!”
李君麒赶忙攥紧了他的手,也回了礼数:“二皇子快快请起!臣是摄政王的独子,怎能和皇子称兄道弟?不过,臣愿意辅佐二皇子成为新帝,乃是为了王府家人,为了过世的家父,也是看中了二皇子的胸襟和气度。二皇子您放心,日后,文亲王府便是您的另一处避风港,您也是臣的依靠。”
“如此甚好!”李民紧紧地握住了李君麒的手,另一只手拍了拍李君麒的肩膀,欣喜的笑道,“有了你的帮助,本皇子无比的踏实!日后,你和我不会尊称,只需平起平坐的称呼名字即可,你身体里也流淌着皇家的血脉,本就不是外人。”
盛情难却,李君麒只得答应:“好,臣遵命。”
两人聊得正欢,不远处听到一阵马蹄奔跑而来的声音。
围在四周的黑衣侍卫立刻凑过来,围成一圈,把李民和李君麒二人团团护住。子瑜和黑鸦也立刻一跃而起,腾空飞到了李君麒的身旁,一个个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敌人,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手握武器,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临近一看,原来来者是惜雪身旁的随从大憨。
黑鸦松了口气,主动走过去质问道:“你急急忙忙跑来干什么?惊扰了二皇子怎么办?”
大憨一个翻身下了马,径直走到二皇子的面前,拱手作揖道:“参见二皇子!参见文亲王!”
“快快请起!”李民刚往前一步,准备扶起来大憨。
只见大憨的眼睛向上一翻,双手从衣袖里取出了两把锋利的梅花形状暗器,朝着李民的脖颈喉咙飞弹而去!
“小心!”李君麒眼疾手快,一掌打在了李民的身上,他使用了三分的内力,李民顺势倒在旁边侍卫的身体上,没有受伤。
两枚暗器刺穿了李民身后那位黑衣侍卫的喉咙,鲜血四射,他瞬间倒地而亡。
“保护二皇子!”整个竹林的侍卫立刻警惕起来,纷纷拔剑,意图杀掉大憨。
黑鸦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狂喊道:“大憨!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无论任何,他都不相信这位同生共死的兄弟,会做出来谋害主子的事!难道他是某个人的细作?并非城主身边的人?
黑鸦的脑袋一片混乱,他杵在原地,不知是该帮助侍卫们刺杀大憨,还是帮助大憨打败侍卫们。
大憨手中的暗器就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般,一个接着一个,侍卫们接二连三的倒下,有几名使用轻功的高手,成功地避开了暗器的追杀,长剑划破了大憨的手臂,刺穿了他的手掌,目的就是让他无法使用暗器袭击。
大憨也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十几个侍卫经过了几番打斗厮杀,如今只剩下三名侥幸活着,而且都是轻功了得的。
他们已经成功的穿透了大憨的双手,斩断了他的一条小腿,让他无法逃脱,更无法攻击。
三把锋利的长剑前后指着他的喉咙,只要大憨敢轻易的妄动一下,就立刻取他性命,让他生死无门。
李民定了定神,冷声质问道:“大憨!你为何要刺杀本皇子?”
大憨仰天长啸:“我是奉了城主之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不怕!”
黑鸦一巴掌扇在了大憨的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怒斥道:“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