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目光流转,说道:“妾身倒并不担心风暴之事,只是那陆秋鸿有十多艘帆船,定然会守在周围的海面上,我们的船若被他们包围拦截,只怕会有麻烦。”
“普陀”灵音大师也道:“秦女侠所言甚是,老衲亦有此虑。如若短兵搏杀,我等自是不惧,那陆秋鸿若用火炮攻击,却是不易应对。”
彭三却“哈哈”一笑,道:“你们肯定沒有见过海上的风暴,才会这般想。嘿嘿,这大风暴一來,巨浪比山还高,俺们这条宝船的船身巨大,在平时自是驶不过那些小快船,到了风暴里,却比他们强得多,到时俺彭三亲自掌舵,你们尽管放心就是!”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彭三的本事,南宫奇却对这五短身材的汉子的驾船之能深有了解,当下喜道:“那就好,到时可要偏劳彭三爷了!”
彭三赔笑道:“好说好说,南宫老爷不必客气。”
远处的夕阳缓慢地沉入了海水中,天色黑了下來,舱内已点起了气死风灯。
四周依然沒有一丝风,而且一片寂静,连海涛之声也听不到,只是天空中的星星却沒有出现,却变成一片灰濛濛的颜色。
风暴对于在海上航行的水手來说,是危险而可怕的天象,可是如今巨船之上的数百江湖中人,却全都期盼着风暴的到來。
站在舱门外的唐紫鳞,终于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风,他凝目望向远方,却看见天边尽头,出现了一朵小小的乌云。
此时却听得彭三开口道:“唐门主,现在可以发信把岛上各处的岗哨都叫回來了,如果俺沒有料错,用不了多久,飓风就会刮到这里,海啸一起,到时候烟火信号可就发不出去咧!”
唐紫鳞尚未回答,秦桑却已经变了脸色,道:“你说甚么飓风海啸,不是寻常的雷雨风暴么!”
彭三却仍是一脸嘻笑模样,不紧不慢地说道:“飓风也是风,寻不寻常有甚么关系,你以为寻常的一场小雷暴,就能让潮水淹到这座庄前么?”
听了此话,舱里的众人全都心头一震,即便是面容一直沉静如水的圆光大师,神情也有所改变。
所谓“飓风”,又称作“龙旋风”或“龙取水”,乃是一种极为少见的风暴。如果说寻常的雷雨风暴,对海上的行船者來说只是有些危险而已,那么在海上遇上飓风,却可以称作是灾难。
因为它不仅会带來狂风巨浪,更会形成涛天的水柱,与云端相接,就如天上的巨龙吸吮海水一般。而且旋风过处,任何东西都会被卷上半空,而即便是巨大牢固的船只,也难免会被摧毁!
在飓风的天候出海航行,即便不是自杀,其危险的程度也是非同寻常。
此时,空气中原本的微风已经慢慢变大了起來,天边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片刻之间,已布满了一大片的天空,朝着这座海岛的方向汹汹而來!
看來彭三说的一点也不假,风暴很快就要降临了。
唐紫鳞喝道:“來人!发射烟火信号,通知岛上各处岗哨速回巨船來!”
门口的一名唐门弟子应声而去。
唐紫鳞轻咳了一声,沉声道:“这等飓风天象,对我等逃过陆秋鸿在海上的堵截更加有利,如今已沒有其它出路,只有乘船脱身一途,如若有谁不愿冒险,留在这岛上也无不可!”
舱内的众人,乃至各个门派的高手,大多数是只听说过飓风海啸的可怕,却从未经历,还有一些人甚至连听都未曾听说过。但是在江湖上行走,经历凶险乃是平常之事,何况如今这等情势之下,即便不乘船脱身,多半也是死路一条,冒险一搏还有些许生机。
是以众人很快就已恢复了镇定,沒有一人要愿意留下。
盏茶工夫之后,岛上的岗哨已陆续撤回了船上,而风暴來來临,比预料中的更快。
微风很快就变为了大风,而大风又变为了狂风,黑压压的乌云压过了半边天空,好象是沉重的铅块,将原本就阴暗的洋面,全都染成了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是从乌云之中蹿出的如银蛇一般闪电。
借着瞬时间闪电的余光,可以隐约望见,在极远处的的**之上,骇浪汹涌,犹如一道道的巨墙,朝着“万易岛”的方向涌來!
那些象巨墙一样的大浪,正是即将要到來的海啸狂潮,尽管相隔极远,但舱中的众人目力均是不弱,已估测出那涌來重重浪潮至少高达十丈有余!
伴随着雷声轰鸣,天空中已有雨点落下,海岛近处的海面,也泛起了层层波涛。
唐紫鳞问道:“彭三爷,以你之见,还有多久潮水才会涨到山下?”
彭三眯缝着眼睛,望向天边滚滚而來的巨浪,道:“一刻钟之后,潮水便至,俺想最多再过大半个时辰,就会涨到山下。”
唐紫鳞道:“好,‘霹雳堂’的雷堂主何在?叫他准备点燃火药,等潮水一至,就炸掉礁石!”
要炸掉卡住宝船的礁石,又不损及巨船,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过对于惯用火药的抚州“霹雳堂”來说,却并非做不到。先前那位雷堂主已在礁石上凿好了槽洞,将火药安放在其中,只等着时机到來便可以点火引爆。
却在此时,只见一名唐门弟子拿着一支羽箭,急匆匆地奔进了舱门,手中那支羽箭的箭杆上还用丝线绑着一个纸卷。这名弟子走到唐紫鳞面前,禀告道:“报副门主,刚才有人把这支箭射在了船舷上。”
唐紫鳞皱了皱眉,伸手接过飞箭,问道:“可瞧见是什么人射來的?”
那弟子答道:“天色太黑,看不清是何人所射。”
唐紫鳞将箭杆上的纸卷取下,展开观看,脸色瞬时就沉了下來。
他目光转向站在窗边的华不石,道:“华少爷,这张纸笺是写给你的。”
华不石道:“哦?”他上前几步,接过了唐紫鳞手中的纸笺,只瞧了一眼,神情就已大变。
这是一张三寸來宽的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
交恶狗门华公子,要想他夫人活命,马上到南石崖來,别忘带上玉石财宝
这一行字是用墨笔所写,十分潦草,笔架凌乱,显是书写者有意为之,目的是不想让别人辨认出笔迹。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张标准的勒索钱财的信笺,黑道中人绑票了人质,通常都会写这等勒索信送交金主,但是,这张信笺在此时此地出现,却实在太不寻常!
如今正是风暴海潮将至,众人就要乘船离开此岛的关头,即便有人要做绑票勒索的买卖,也不应当选在这种时候,除非此人根本就不想乘船脱身。
而笺上所写的“玉石财宝”,别人或许还不会感觉有异,华不石的心里却清清楚楚,所指的定然是他在南澳镇上所得的“盘龙珏”!
写这张纸笺之人,竟能知道“盘龙珏”落到了他的手里,这已经足以让这位大少爷心中震惊万分了!
晌午时分,海红珠就跟随着华不石和“恶狗门”的众人來到了巨船上,可是现在,众人寻遍了整条船,却再已找不到她的踪迹。
甲板上,白奕灵满脸惶急,说道:“就在一刻钟前,我还瞧见红珠姑娘在船舱里,现在怎么就不见了呢!”
照看海红珠本是白奕灵的职责,华不石早就对她有过吩咐。可是海面上风暴将至,天象剧变,她忍不住跑到甲板上观看,就把海红珠一个人留在船舱里。如今海红珠失踪,最为着急的就是白奕灵,她两眼通红,几乎就要哭了出來。
楚依依,朱洪和孟欢也都站在一旁,脸上也都满是焦急之色。
华不石紧盯着那张纸笺,过了半晌才道:“此事不怪灵儿,对方既要劫人,就算你在旁边,恐怕也阻拦不住。看起來,我也只好去一趟南石崖了。”
“华少爷且慢!”说话之人是唐紫鳞,“如今风暴倾刻便至,海上的潮水随时都会涨到山前,现在去那座石崖,只怕会耽误出航的时机,不太妥当。”
站在一旁的秦桑也道:“唐门主所言极是,那人在这种时候绑走华夫人,想必就是为了拖延我等驾船脱身的时间,以妾身看來,这绑票之人多半就是陆秋鸿派來的!”
华不石道:“唐门主不须担心,潮水涨到山下,时机得当时你们尽可以炸掉岩石驾船启航,用不着等我回來。”
他说出此话时,表情甚为坚决,显然已经做了决定非去不可。唐紫鳞却暗皱眉头,神色间有些犹豫。
正如秦桑所说的,在这等关头绑票勒索,绑架者多半是陆秋鸿的人,其目的也不言自明。而且,此人很有可能就是一众门派中人,是陆秋鸿留在岛的第二个间客。否则这艘巨船上有这么多各派高手,船上船下都有人把守,外人要潜入劫人定然沒有那么容易。
对方既是有备而约,华不石只带着“恶狗门”的几个人前去南石崖,肯定十分危险。若是想要明哲保身,唐紫鳞当然可以不管,毕竟潮水上涨,出航的时机不容错过,总不能为了一家门派让所有人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