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骑骑停停,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了金家大路。站在门口,一抬头便看见了楼上的灯还亮着。只是透过门缝,却看不见堂屋里有亮光。木一知道岳母他们已经休息了,小百合还在等自己。赶紧掏出电话给金百合闪了一下。
金百合见电话一接通便挂断了。知道丈夫已经到了门口。再看看小乐乐,正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己。估计是也想着自己的爸爸吧。金百合便抱着小乐乐下了楼,摁开了堂屋里的灯,打开堂屋门,穿过院坝,来到大门处,开了门。虽然心里很是激动,但是又似乎抹不下面子。冷冷地问了一句:“尿不湿拿来了不?”
“拿来了。”木一赶紧把尿不湿递给了金百合。
金百合抱着小乐乐,接过尿不湿,转身就往屋里走。
等木一进了大门,他便随手把大门给关上了。在墙边停好自行车,来到堂屋里,见岳母已经披着外衣起来了。
“妈。真是对不起哈。把你炒醒了。”木一赶紧道歉。
“上来了就好。吃饭了吗?”
“吃了。吃了。我煮面吃的。”
金百合一听丈夫说“煮面吃的”,心里一酸,竟不恨木一了。
“你们慢慢耍哈。我要去装窖了。”张学芬说完,便往晾房走去。
木一见岳母去装窖,自己也跟了上去。帮着岳母把装窖的工作完成了。
装完窖,木一忍不住问:“爸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他去三大爷家打麻将耍去了。”
装完窖。岳母便和工人忙着上蒸了。木一不会上蒸,只好和金百合一起回屋里去看电视了。
“还在生气啊?”木一小声地问金百合。
见金百合不想搭理自己。木一又去逗小乐乐。
“来来来,让爸爸抱抱我的小乐乐。”
这小乐乐就像是听得懂一样,伸着一双小手,就要往木一怀里去。金百合见他们这父女情深的样子,便随手把小乐乐放到了木一怀里。
这木一抱着小乐乐,那是一个高兴啊。又逗又亲的。
“不要亲她。你那胡子拉碴的,别把她的小脸蛋儿扎着了。”
木一很是尴尬地停了下来。抱着小乐乐看了又看,实在是看不够。
“你吃肉吧?”
金百合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老公。
“什么肉?”
“爸以为你会上来吃饭,买了卤牛肉、卤猪尾巴,还有凉拌猪头肉,我去给你端过来,你吃一点。”
看着啤酒箱,木一傻笑着说:“可以喝一瓶吗?”
金百合见丈夫这个傻样儿,笑着说:“喝嘛。随便喝。看你能喝多少。要是不够的话,酒坛里还多得很。”
木一抱着小乐乐没有动。等金百合把肉端了过来。见丈夫并没有拿酒。便问:“你不是说要喝酒的啊?怎么又没有拿酒呢?”
木一把小乐乐抱举了一下,表示自己手不得空。
金百合便给他开了一瓶啤酒。然后把小乐乐接了过来。
“快吃吧。都是给你留着的。”
这木一本来就只吃了碗素面,又摸黑骑了十几公里的自行车,刚才又帮着装筒下力,早就把那面条消化干净了。
一手拿起啤酒,“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又一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卤牛肉。但是他的筷子并没有送到自己的嘴里,而是送到了金百合的嘴边。
“啊!快张嘴。”
“见不得你这个样子。”金百合娇嗔了一句,便张开嘴巴把木一夹给她的这块卤牛肉含到了嘴里。
木一这才夹起一块送到了自己嘴里。
这一口酒来,一口肉,倒也吃得肚儿滚圆。
小乐乐见自己的爸爸吃饱了,她也闭上小眼睛睡觉了。
金百合见小乐乐睡觉了。便交待木一把碗筷收拾一下,然后洗漱了上来睡觉,自己先抱着小乐乐上楼去了。
木一收拾好也上了楼。脱掉衣服,钻到被窝里去,便伸手去抱金百合。
“哥。给你说个事。”
“什么事啊?”
“下午吃饭的时候,你没有上来。开良大哥来找过你。”
“他找我什么事情啊?”
“好像是想找你买煤炭。”
“买煤炭找煤矿老板啊。找我做什么啊?我又不是煤矿老板。”
金百合便把开良说的情况给木一说了。
这木一细细一想,这个忙确实该帮。而且自己还真是能够帮得上这个忙。因为,就在前头,木一还去西郊煤矿检查过工作。这工作检查完了。西郊煤矿的老板便请大家吃饭。席间,大家就开玩笑说这西郊煤矿的老板肯定赚了不少钱。
谁知道这西郊煤矿的老板便叫苦不迭。说其实他们也没有赚到钱。这西郊煤矿虽然以前是国有煤矿,但是经过改制。改来改去,现在改成了私人煤矿。他们接手了西郊煤矿之后,才发现,这矿已经是老矿井了。什么巷道维修、机电设备更换等等,到处都在投钱。而西龟县到处都是私挖滥采的“猫儿洞”(小煤井)。他们的矿虽然质量好,但是各自成本投入却很高,所以煤炭的价格自然就高。
而这些“猫儿洞”些,就只是出了点儿炸材,出了点儿人工费就把煤炭偷挖出来了。所以他们的煤炭在西龟市场上并不占什么优势。只能发给水泥厂等对煤炭质量要求较高的公司和企业。但是,发给这些公司和企业又存在着拖欠煤炭款的问题,而且还不能得罪他们。害怕把这些“大客户”给丢失了,那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从木一的内心来讲,他很同情这位来自重庆的煤矿老板。他甚至觉得这顿饭都不该来吃。一吃,便又给人家增加了几百块钱的负担。但是,大家都来吃。自己不来吃的话,人家又要说你“假清高”“装怪”。领导也会觉得你有什么“想法”。所以,这饭虽然不想吃。但是,还是不得不来吃。
至于为什么西龟县有很多“猫耳洞”。这就不得不说西龟在对煤矿的管理上存在一些漏洞。至于这些漏洞在什么地方,木一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但是自木一2003年到安监局来工作,到现在也是3年多了。年年都有“矿业秩序整顿”的专项工作,不过手续甚微。木一个人觉得矿整的形式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根本就是走过场,做假动作。但是位卑言轻,起不了什么作用。反倒被领导提醒“不要乱讲话”。
这些年矿整的路数,通常先是县上高度重视,热热闹闹地召开一个大会,然后记者来报道一下,随后后便是由国土局牵头,经信局等相关部门配合,再联合属地乡政府,便拉开了“轰轰烈烈”的“矿整”。
矿整工作一拉开,便是每个单位都派出一至二名工作人员参加矿整工作组,由牵头部门国土局负责统一指挥。工作组专门从物资公司请来专业“爆破”人员。扛上炸材,实行“三垮政策”。即,把非法矿洞炸垮,把守非法矿洞的窝棚推垮,把通往非法煤矿的道路炸垮。
听上去很不错吧。多么厉害的“三垮政策”。但是,在实施的过程中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专业的“爆破”人员,干出的却是不太专业的爆破。
炸药用了不少,路可能就炸了个坑。非法煤矿的矿洞,可能就只是把洞口炸垮了一些。至于那窝棚就更不用说了,那些石头土块垒起来的窝棚,徒手怕是推上三天三夜也无法彻底推垮,只能把棚顶给掀掉。连搭建窝棚盖的木棒竹笆油布都不敢烧掉。怕引起山火,后果不堪设想。
声势浩大,收效甚微。尤其是,当烤烟季节来临的时候,大家便偃旗息鼓了。这就导致了“年年矿整,年年整。整去整来,当没整。”
木一心想自己要是帮了开良大哥,也就帮了煤矿老板。前提就是煤老板保证提供优质煤矿,开良大哥保证现款现货。如果是能够这样的话。这便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自己面子也挂得住,他们双方都得实惠。是一件可以去做好事。
第二天。起来吃了早饭。金崇明便给木一提说了这个事情。
“木一啊。昨天开良过来说是想请你帮买点儿煤炭。这个事情好不好办?”
“爸。这个事情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可能需要现款现货。”
“那我去给他说一声。具体的你和他说哈。不过我要提醒你。如果为难的话,就不要去做了。因为这事情开了头,以后找你帮忙的人可能就会多起来了。”
“这个好啊。没什么为难的啊。”
“哦。那就好。”
金崇明出门去了。开良家就在公路斜对面不远的地方。
“开良啊。”金崇明站在开良家门外喊了一声。
这开良的耳朵也实在是灵敏得很。听到有人喊,而且声音是幺叔的。赶紧大声地应到:“幺叔啊。快屋里来吃饭。”
“开良啊。木一上来了。”
这开良一听赶紧激动地说到:“好的。幺叔啊。我把这两口饭刨了就来。”
隔壁的开平听到了声音,便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幺叔好。”便招呼金崇明,边摸出烟盒,发了支烟给金崇明抽。
两人刚把烟点燃,开良已经走了出来。
“走啊。幺叔。”
三人便来到金崇明家。
“大哥好,二哥好。”金百合赶紧招呼。
木一也跟着金百合招呼到:“大哥好,二哥好。”
两人也招呼木一和金百合:“他大姑爷好,他大嬢好。”
金崇明笑着说:“整瓶啤酒不?”
开平:“幺叔啊。大清早的,不整。要整啊,中午点儿,或者下午整。那阵喝起凉快。这阵喝起有点儿冷,胃子遭不住。前两天才喝翻了。”
“大姑爷啊。有个事情要麻烦你一哈。”开良开口了。
“大哥,你是说想买煤炭的事情吧?”
“哦。幺叔他们给你说过了哈?”
“嗯。说过了。你打算买好多呢?”
“如果买得到。然后碳的质量有保证的话,肯定是一直都要买的。现在的碳质量越来越差了。不好烧。”
“就是。实在是不好烧得很。他妈的,你要它火大的时候,它就像是被鬼掐住了脖子,就是不燃大。等你不需要大火的时候,它给你燃大了。”
“燃大了,你把它砸小啊。”
“他大姑爷你是不晓得哦。一砸小,它就熄掉了。不砸小呢,它一头就燃过了,不熬火,泥灰重得很,还怄火得很。要是你帮买得到好碳。以后我也要买。”
“我可以帮你们联系一哈。至于买不买得到。我还暂时不敢给你们保证。”
“哎呦。他大姑爷,有啥买不到的哦。你一句话,那些煤老板还敢不卖你的面子啊?”
木一没有接话。因为这话实在是不好接。
“他大姑爷。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就给煤矿老板说,人家给什么价,我们就给什么价。而且,只有碳的质量好。有保证,我们就长期买。而且现款现货,绝不赊账。”
听到开良这样一说。木一心里便有了底。
“那我给你们联系一哈。”
“好的。好的。”
木一摸出电话拨通了煤矿老板的电话。
“喂。和老板啊,在忙啊?”
“哦。木主任啊。没忙。在矿上。你有什么指示?”
“和老板开玩笑了。有个事情要你帮个忙。”
“什么事情,你请说。”
“我有个亲戚,准备找你们买点儿煤炭。”
“要好多啊?”
木一捂住电话,问开良:“大哥,要买好多啊?”
开良伸出食指比了个一的手手势。“你给他说,先买一车来试一试,烧得好烧就继续买。”
“先买一车嘛。”
“一车你还拿来说。直接开车来拉就是了。”和老板以为木一想要煤炭。在电话里就喊木一直接开车去拉就是了。他这是准备送一车煤炭给木一。
“和老板啊。不开玩笑哈。真的是我的亲戚。他家是烤酒的。准备先买一车来试一哈,烧了好烧,他们就会长期给你买。而且这里烤酒的、烤烟的亲戚都多。关键是,他们都不赊账。现款现货。你看怎么样?”
“对。只要好烧。现款现货。”开良在一旁补充到。
“没得问题。你直接喊他们来就是了。对了,来之前,你给我提前说一下车牌号。我好给磅房交待。”
“好的。谢谢了哈。对了,和老板,价格呢?”
“价格好说。你木主任既然都开了口。我就按我们最低的井口价开票。要得不?”
“要得。要得。就这样说好了哈。”
“好。”
挂了电话。木一便给开良他们说:“说好了。你们去之前先给我说一哈车牌号。我给他们说了。他们好安排。”
金百合:“哥。你这样转去转来的好麻烦啊。你直接把和老板的电话号码给开良大哥他们说了。他们自己直接联系就是了啊。”
木一一听也对。“那我把和老板的电话号码说给你们听,你们直接和他联系怎么样?”
“不行哦。”开良情绪激动地反对到。
“咋个不行呢?”木一有些不解地问到。
“你不晓得这些当老板儿的人贼着呢。要不是你出面,他肯定不会整好碳给我们的。或者一些好碳掺杂一些撇碳。一般都是这样简搭着卖。我们宁愿出点儿高价,就是为了买好碳。”
“哈哈哈。你们这根本就是把我绑架了啊。意思是拿我去威胁人家不敢卖撇碳给你们是吧?”
“嘿嘿嘿。他大姑爷你说得来。”开良有些尴尬地笑着。
但是,木一也搞懂了。他们就是这个意思。既然做好事,那就做到底吧。而且,这样一来自己在金家大路也倍儿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