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亲亲密密的用完了饭,末了让丫头来收拾之前,陶芯兰忽然又说了一句话:“姐姐,能得端王倾心固是好事。可你也千万记住,端王总不可能完全属于你一人——若是长期独宠,只怕会招来横祸。姐姐从来都比我更聪明,缘何到了自己身上,竟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了?”
陶君兰哑口无言,连连苦笑——并不是她不明白,想不通,而是她心里明白,却是做不到罢了。将李邺往外推,她如何做得到?
“这样做,不为贤名,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陶芯兰轻声道,忽而拥住了陶君兰:“姐姐,我们陶家就剩下咱们三个了,谁也不能再出事了。好么?”
陶君兰点了点头,婆娑陶芯兰如墨一般的秀发,郑重承诺:“你放心,谁也不会再有事了。你也要好好的。明年弟弟也能回来了,到时候一切都好了。”
“我好想大哥。”陶芯兰哽咽了一声:“不知道他现在瘦没瘦?辛苦不辛苦?”
陶君兰轻声安抚:“有端王护着,你大哥他一定好好的。”
陶芯兰哽咽了许久,这才渐渐的缓过来,恢复了平静。陶君兰一直拥着她,直到此时才放开了手。
从梨蕊院出来的时候,陶君兰没走两步就看见了李邺提着灯笼站在树下,朝着自己微微一笑,神态恬静安然。夜风吹起他的衣衫,飘飘如仙人。
陶君兰也不禁心头一暖,回了个甜蜜的笑容,脚下加快了几分,笑问:“在这里等我做什么?不过几步路罢了。”
“横竖无事,出来纳凉。”李邺却没有直接承认在等她,只是一笑:“顺带罢了。”
陶君兰心知肚明,却不戳破,主动挽住了李邺的手,轻轻依偎过去。又道:“不如去荷‘花’池看看?最近应该开了不少的‘花’了。”
李邺自然不会反对,只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夜里毕竟风大,一不小心还是可能会受凉的。陶君兰是孕‘妇’,自然更要多加注意几分。
二人携手一路去了荷‘花’池,站在当初李邺第一次带陶君兰来的时候站的那个地方。那儿是可以俯瞰荷‘花’池的。
夜空如洗,幽幽繁星如同细碎宝石,熠熠闪光。而星空下,挨挨挤挤的荷叶却是已将碧‘波’完全遮挡,硕大的荷‘花’悄悄的从叶子的缝隙之中‘挺’拔而出,亭亭‘玉’立。或含苞待放,或刚半开含羞,又或是开到荼蘼完全的‘露’出了中间的莲台。风吹过之时,茎叶摇摆,‘花’朵偏偏,又似在窃窃‘私’语,又似在随风起舞。
“好美。”陶君兰赞叹了一声,轻轻靠在李邺的‘胸’膛之上;“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荷‘花’了。”
“太液池的荷‘花’更美。”李邺轻笑一声,‘胸’膛震动:“等到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太液池赏‘花’。”
“嗯。”陶君兰轻应了一声——其实不在于赏‘花’,在于陪着赏‘花’的人。只要有李邺陪着,哪怕是去看草地里的野‘花’,她也会觉得美妙不可言。
二人静静的看了一阵子,直到脚都有些累了,陶君兰这才拢了拢披风,笑道:“咱们回去吧。”
李邺自是不会反对,不过在回去的路上,却是体贴的紧紧拉着陶君兰,又用手中的灯笼将她脚下的路照亮。
李邺无疑是个好丈夫。陶君兰偷偷的看了一眼李邺的侧脸,心道:怕是再找不出比李邺更好的丈夫了。若他不是端王就好了。
这样话,也只能是她在心头悄悄的想想罢了,至于说出来,她却是不敢的——不仅不敢,也是不能说的。否则,李邺听见了又该是何种滋味?李邺其实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听见这话,怕是又要觉得她委屈了吧?到时候,他心里必然懊恼自责又觉得亏欠愧疚。这却是她不想看见的。
陶芯兰在端王府也不过住了三日便是回去了。期间古‘玉’芝去了梨蕊院好几次,陶君兰基本也在,看得出来古‘玉’芝对陶芯兰是十分敬重的。末了还送了她自己绣的几方‘精’美的帕子给陶芯兰。又幽幽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宫,权当是我一点儿心意罢了。还请芯兰妹妹别嫌弃。”
陶君兰听见这话的时候,不由得看了古‘玉’芝一眼。
陶芯兰似笑非笑:“难道在宫外还不好?竟是还想着回去。是我我就不想着回去。姐姐,你说是不是?”
陶君兰何尝不明白古‘玉’芝和陶芯兰的意思?当下更明白陶芯兰问自己的苦心,便是淡淡一笑:“是啊,难道我们端王府哪里做得不好,竟是让古‘女’官不想呆下去了?”
古‘玉’芝忙笑着回道:“并非是王府不好,而是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倒是不如在宫里有用了。”
陶君兰便是明白了古‘玉’芝的意思,“这话说得。”却是没了下文——她实在是不想保证什么,也不能去保证什么。
随后,谁也没再提这个话题。说笑了一阵后便是散了。可是这件事,却已经像是扎在了头里的一根刺,陶君兰纵然不想去理会,可却根本没办法不去理会。
等到陶芯兰回宫的那日,陶芯兰在离开之前,趁机又和陶君兰说了一番肺腑之言:“姐姐心里想必也明白古‘玉’芝来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太后毕竟是太后。姐姐又何苦和太后闹得关系僵?还有刘氏,刘氏如今也是有孕在身。饼只有一块,两个人争夺,姐姐难道还以为能和平相处不成?姐姐,你从来都不是个糊涂的人,可你总是心太软。”
陶芯兰这番肺腑之言,给陶君兰带来的震撼是无比巨大的。她不得不承认,陶芯兰的话都是对的。包括最后那一句。
可明白归明白,做得到做不到,那又是一回事儿。所以,陶君兰除了苦笑之外,实在是也做不出其他的反应了。
陶芯兰最终没有得到任何保证,只能满腹失望的离开。然而心中却是更加的担心陶君兰了。她觉得,再这么下去,总有一日,陶君兰会吃亏。这当然不是她乐于见到的。
最近陶君兰都有些心事重重的。食‘欲’也显然不如以往,甚至也如同刘氏那般开始孕吐了。不过好在症状轻微,只有早晨起‘床’的时候格外难受。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是将沉香院上下闹得人仰马翻。陶君兰的情况,直接导致了李邺的心情也不好——尤其是看着陶君兰一阵接着一阵的干呕,他更是恨不得以身相替的。
听闻孕吐的时候吃点酸味的蜜饯好,李邺专‘门’去寻了百年老号的蜜饯师傅,新鲜的制作了一批蜜饯。全是带酸味的:枣,葡萄,杏子,桃子。能做的都做了。足摆了好几匣子。几乎够陶君兰吃到生产之后还绰绰有余。
陶君兰让李邺也给刘氏送了一半过去。
李邺只得无可奈何的让王如跑了一趟。那副样子,要多不情愿,就有多不情愿。
陶君兰却劝他:“那毕竟是你的王妃,真还能老死不相往来不成?再不喜欢,总也该给她几分敬重和体面才是。再说了,你这样大张旗鼓的折腾,最后东西只我一个人得了。传出去谁脸上都不好看——王妃难堪就不说了。你也免不了会被人说是偏宠。我更是会被人说成是狐媚不懂规矩。这又是何必?不过是一点东西罢了。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你的心意没分给她,哪怕是这些蜜饯我一个不吃全给她,我也愿意。”
李邺这才被她这番话给哄得高兴了,笑眯眯道:“罢了,既是如此,那我也就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心里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刘氏和陶君兰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可偏偏,这辈子若没什么意外,他怕是也甩不掉刘氏了。刘氏就像是一块牛皮糖,扯不开,扔不掉。看着还恶心。
如果刘氏知道李邺心里竟是这么看她,怕是得气死——
而陶君兰见李邺心情好转了,笑了笑又犹豫了一下,最后才轻声问道:“其实,太后送了古‘玉’芝来的目的你心里也清楚。难道你就真打算这么晾着她?”
“不晾着还能怎么办?”李邺意味深长的看了陶君兰一眼。
陶君兰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着实有些心虚,最后垂下头去,声音也嗫嚅起来:“其实,你收了她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如今我怀着孕,也的确没办法服‘侍’你……”抬头偷偷一瞥,却见李邺的脸‘色’已经黑得如同锅底一般。顿时忙又改了口风:“不然的话,桃枝和红蕖也是可以的——毕竟你也收用过了,再晾着也没意思。她们这辈子是不能再出王府了……”
“你这是再劝我去别的‘女’人那儿?”李邺的声音有些发沉。
陶君兰沉默不语。半晌叹了一口气:“你毕竟是王爷,总在我这里也说不过去。尤其是我如今怀着孕……”
“是不是谁和你说了‘混’账话?”李邺双眼微敛,目光锐利,声音更是威严‘阴’沉。
陶君兰慌忙摇头,“哪里有人说什么?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
可李邺显然却是不信,径直起身;“你好好歇着,我去书房。”说完竟是起身就走,陶君兰慌忙去拉也没拉住——显然,李邺是真的生气了。
陶君兰顿时慌了手脚,心里空落落的没个安稳。这还是李邺第一次和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