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西安汽车北站的时候已经三点半了,打车走绕城穿过半个城区,进入旧城区,朱雀大街南段凯旋广场。下车后,赵南在说好的公交车站内等着王伟钢,他就在附近的写字楼上班。这里是典型的城市中心,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虽然赵南也是城市里长大,但进城一路看过来,西安城市的气魄果然不同,比杭州多了繁华和厚重,比S市多了恢弘和气度,十六朝古都的王者之气,似乎还笼罩着这座城市,尤其的与其他城市不同。
打完电话十分钟左右,赵南就看到王伟钢的身影从远处快步走来,分别三年,赵南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王伟钢,一米七八的个头,宽脸平头,浓眉细眼,和秦始皇陵的兵马俑有几分相像,主要看气质,昂首阔步气质嚣张,隔着二十米的距离就指着赵南哈哈大笑,走过来更是握手加拥抱,再次让赵南感受到了西北人的热情。
两人沿着大街往南走。边走边聊,王伟钢说先去一家饭馆好吃好喝一顿,就在这附近,他公司的宿舍离这里也只有三站地,吃完一起走回去。很快就到了一家“竹签烤肉”的店,店面不大,可里面坐满了人,只能在角落里找到一张两人座的小桌,王伟钢点了三斤烤肉串,五瓶啤酒。
坐定之后,赵南才发现两人有差距。王伟钢白色衬衫、银灰色小西服、黑色西裤皮鞋无不精致有型,笔挺整洁,看的出是价格不菲的名牌货,俨然城市高级白领的风姿,而赵南自己从杭州带来的衣服因为粘了血迹全都扔了,他身上穿的是二姨从县城的美斯邦威专卖店里买来的,外套上竟然还有标志LOGO,气质堪比农民工,而且王伟钢的发型虽然很短却有个性,用了发胶造出了型,而赵南却长发散乱,胡子茬青,怎么看都不是一类人。
两人把酒叙旧,从大学旧事聊起,同学们都有什么近况,谁去了哪个公司,谁自己开了公司,一直讲到各自生活的情景。王伟钢说起自己上班的西安鹏程环保设备有限公司,是家环保企业,规模和盈利还算中等以上,自己努力了三年,终于做到了销售主管的职位,年收入十五万以上,虽然不多,毕竟自己年龄和资历都很不够。
“你也知道现在到处都是雾霾,国家和地方都投资了大笔资金治理环境,我们公司有一部分产品是针对空气污染的,以后还会有更多更有效的产品研发出来,所以我们这一行大有前途,以后我们两个一起挣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哈哈。”王伟钢说起职业生涯意气风发,脸上冒着油光,十足生意人的样子。
赵南无语,只能呵呵。他和王伟钢当初在大学里的专业都是电子信息,他回到杭州后凭借关系进了一家职业技术学校教书,工作很轻松却工资不高,当时他和小柔热恋,并没有考虑到创业的事情,直到有一天,小柔提出分手,竟然是因为“凭两人的工资,在杭州哪能买的到房子?没有房子,父母不允许我结婚”,还没等赵南回过神来,她就已经和那个死胖子约会了……
“羊肉串真好吃啊。”赵南塞了许多肉串进了嘴里,又咽了一口啤酒。他不习惯肉味太辣,只能用啤酒来冲淡嘴里辛辣刺激,只吃了十串,他就再也咽不下去了。他对自己的经历一个字也不愿意提起。酒喝的越多,他的脸色越是发白,话也越少,笑容更是消失了。
“年青人哪有没分手过,没打架过的?”王伟钢安慰赵南:“你知道我在上学的时候就谈过两个,最后那女的让我毕业差点跟到hainan!幸亏我还算清醒,不是你这种为情所困的为情所疯狂的人,想着hainan那地方太蛮荒,我要是去了可不埋没了人才!我回到西安,都记不清又谈过几个女朋友了。女人多的是,没有值得让你伤害自己的。过去的事情不说,以后好玩的多的是!”
周围的人声吵杂成一片,接近夜晚,来吃烤串的人越多,打闹划拳人来人往,两人吃好了离开,七点半后餐馆外面还是一片明亮,西北的夜晚要比东南地区来的更晚。八点钟的时候,路灯才全部亮起,两边店面、附近高楼也跟着灯火通明,繁华夜景上场。王伟钢带着赵南穿过两个街区,进了一个数幛高层建筑的住宅小区。紫郡长安六幢,三十层,就是鹏程公司的宿舍。
这是典型的男生宿舍。进门之后赵南差点被地上乱扔的鞋子绊倒。里面各种东西堆砌从地板上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客厅里有三张架子床,两张书桌,书桌前有两个男人在埋头玩电脑游戏,看到有人进来也没有打招呼。王伟钢进来之后把赵南引到里面一间,说这是他一个人的房间。一张单人床一张狭小的书桌,一个简易衣橱,和几个大大的塑料整理箱。这间略微整洁些,还是简陋寒酸,与王伟钢高级白领的形像极为不搭配,与他一身鲜亮的名牌服饰形成戏剧性反差。
“你今夜就住外面那间,有一张架子床空着,我这里还有一床干净的被褥,你拿去用。”王伟钢说,“你早点休息,我今天晚上还有个约会,就不陪你了。”他故作无奈的笑着:“又是一个妹子,很粘人,麻烦的很呐。”
赵南刚刚从旷野人稀的农村过来,还不习惯拥挤的都市,即使在杭州他也是和父母一起住的三居室,从学校出来他还没再住过条件这般恶劣的集体宿舍。王伟钢走后,他把被褥搬到客厅的架子床上。空白的床板上有几个泥巴的鞋印。床头钢架上也全是灰尘。他去厕所找抹布,又被厕所的味道倒退出来。
他默默的坐在架子床上,听到那两个玩游戏的男生不时发出啊!呀!嗬!的惊叫声。沉浸在屋子里方便面、香烟、袜子、厕所等各种混合怪味之中。沉思了一会儿。他做了决定,背上自己的背包,离开了房间,又回到了华灯初上的街上,朝着城市向北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