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武林,可以用“三教八派四世家”来形容整个正道。
三教是传统的儒、道、释。他们行踪神秘,隐匿江湖,一心修行问道,轻易不问世事。
八派则是正道台面上走动最平凡的,众多的武林琐事纠纷,基本都是由他们来处理。
而在这之中也有不少高人权贵画地称雄,不属两者之列。
他们之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若遇事端,只要不相互扯上关联,三教不用说,八派都懒得介入其中,这里所讲的便是指四大世家里的人。
四大世家与八派少有来往,但是世家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复杂的,比如南宫家与东方家是联姻与慕容家却是口蜜腹剑,东方家与燕门家不相往来,后者却与南宫家关系匪浅等等,这些家族之间相互制衡,看似一派和谐,内中关系却是错综复杂,如老树盘根。
不日前,南宫世家传来噩耗,其大公子南宫羽遭涤罪宫擒杀,首级被送至老家主南宫俊面前。
此事一石激起千层浪,南宫世家甚至整个武林都受到极大的震撼。
这南宫家家大势大,与公门亦有关系,素有“武林第一显贵”之称,而南宫羽本人在江湖上也享有盛名。
无论黑白两道,几乎没有人敢把脑筋动到他们的头上,就连号称武林第一邪教的“冥教”也不敢轻易与四大世家起冲突,这些地头蛇行事不走常理,远远要比中原正派要难缠的多。
涤罪宫,书中第一章就提到这个组织,他们来历神秘,门中之人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初现江湖以来,以掠杀江湖名人为好,先有浪子枪折戟,后有逍遥剑遭厄,整个武林人人自危,都怕自己会成为涤罪宫下一个摧毁的目标,而这个组织也在江湖中被越传越神,更有甚者,说他们是地狱十殿阎罗所化,来人间掠名屠生。
这一日南宫羽的葬礼,举家悲痛,堂内麻衣连连,呜咽之声不绝于耳。
稍时,门外缓步进来一人,黑眉似剑,黑瞳如墨,黑衣似影,黑发如瀑,除了露出的少数白净的皮肤之外,仿佛属于他的一切都是黑,如碳如夜。
来人神态淡漠,眼中未露一丝哀伤,好像一名恰巧路过的人。
对于他的到来大多数人都只是略微看了一眼,便不再多加注目,然而却有一双深邃的目光自那人进来时便一直在盯着他。
这个人便是南宫羽的父亲,南宫家的老家主南宫俊
“气息自敛,步态沉稳,若阅历修为稍差者观此人与常人无异,能做到这种程度,整个武林中找不出几个人来!”
南宫羽心中赞叹之余,不断猜想着此人是何身份来历。
就在老家主思索之间,那人已经拜香完毕。
“少侠平凡于外,金玉其中。放眼江湖,要说起这年轻一辈的青年俊秀,老夫还是略知一二,可否一问少侠名讳?”
南宫俊问道。
“林萧!”男子语气淡然轻吐两字,却似旱天起雷,惊动四方群侠!
“什么?他是林萧?”
“杀恶阎王的那个?”
“收了红花令前十二的通缉人物?”
“你说错了,是除了他自己之外的前十二,他是红花令榜首!”
“怎有可能这般年轻?”
一时间,门内外的厅客里,骚动不已,人们都在窃声议论着。
即使南宫俊这样纵横江湖几十载,盛名满载的江湖前辈,听闻此名也不由得虎躯一震。
“传闻林萧冷艳绝俗,峭拔俊奇,今得一见,只感形容不及万一”南宫羽赞赏道。
虽然他的话听似恭维,但一半也是出自内心感慨。
这林萧虽然不如南宫羽、浪子枪一般侠名远扬,但其影响力丝毫不逊于前者。
有传他是侠士,杀了武林中人人想杀却不敢杀的恶阎王-吴仁迪
有传他是狂徒,为登红花榜榜首,杀害排名前十二的红花客,虽然榜上的人都有恶迹可查,但这黑吃黑绝狠手法令人闻之胆颤。
有传他是恶魔,一人独挑连青城,照面的人不寒而栗,阻挡的人非死即残,一路闯到城主府,与城主-赫九霄鏖战三天,将其首挂于城门。
属于他的事不多,但每一件都是传说。
他就是林萧,一个让正道畏,魔道惧的极端人物。
面对南宫俊的赞美,林萧面色依旧,平淡问道:“先生可是羽的父亲?”
南宫俊成婚较晚,三十岁时才有第一个子嗣,那便是南宫羽,此时他已年逾半百,又经丧子之痛这面容突然间就苍老了许多,头发也变白了不少,被林萧这一叫,南宫俊似乎又想起刚刚去世的儿子,一时间老眼一红,一股悲痛爬上面颊,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他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林萧看在眼里,不由为刚才的话感到歉意,微身一礼道:“羽的事,请节哀,萧今日除了吊唁之外,还有一事望先生成全。”
南宫俊提了提精神,勉强挤了个微笑说:“少侠客气,既是羽儿的朋友,老夫自当尽力便是。”
林萧突然躬身一拜,这一举动,弄得满堂骇然。
南宫俊更是不明所以,当下便欲扶起林萧,只听后者开口道:“萧一生行走江湖,为人处事皆以情义为先,羽乃我挚友,遭恶徒取命,萧怎能坐视不为?还请先生助我查出恶徒,萧对天启誓,定为挚友雪恨!”
这一番话说的坚定不移,让南宫俊欲扶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早听说这林萧善恶参半,可这为挚友洒热血的情怀怎叫人不感动?
看着这低拜的头,曲躬的腰,南宫俊想起了自己年轻闯荡江湖时那般的血性方刚。
时间的催磨,让他这把曾经锋利锐眼的宝剑变得圆滑了。
责任的束缚,让他做事开始顾东顾西起来。
爱子遭杀,他除了悲便是恸,竟然从未动要过为子报仇的意思。
眼下这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人,却在苦思着如何为自己的儿子雪恨!
南宫俊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哭腔里藏着讽刺,对啊,多么讽刺啊。
收了收神,南宫俊扶起了林萧,他的声音丝沙哑了:“林贤侄,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我不知道你和羽儿的交情,但我为他感到庆幸,庆幸他能交上你这么个朋友,你是第一个向我提出要为南宫羽报仇的人,更是点醒了老夫的人,惭愧,真是惭愧啊!”
说到此处,南宫俊竟然哭出声来,他这一哭,原本呜咽的厅堂顿时哭声大作,一时间哀声四起。
“你们哭什么?”南宫俊怒吼一声,厅堂哭声静止,一屋人愣愣地看着这位老家主,不敢出声。
他的脸上肌肉微微颤动,但双眼却是一扫刚才的悲伤颓哀,他看着林萧,一股久违江湖霸主的气质缓缓再现。
“素素,祭礼之事你先看着,我去去便回!”南宫俊对着一旁跪坐的中年妇女交代一声,便转头对林萧做了个请势道:
“贤侄,请跟我来!”
厅堂不大不小,两人间的对话,大家都听见了,大伙瞩目望着两人离开,其中有人也想跟上去,但是步子刚踏出又收回去了,他们知道涤罪宫的恐怖,也清楚自己的斤两。
在南宫家的后院,有一处听墨阁,这个地方只有两个人能随意进出,一个是老家主南宫俊,另一个便是南宫俊的妻子东方素素,其他的人若未经允许是不得擅入的,就连南宫俊的子女也不例外。
此时,听墨阁外
“贤侄请!”南宫俊道,语气里已经平复了很多。
林萧应了一声,便随之进入。
这里的布置并不奢华,大致一看与寻常书房并无两样。
南宫俊来到檀木书桌前,双手按住上面一个黑色的笔筒,轻轻一转,随着咯吱咯吱的机关声响起,林萧回头看见一幅壁画正缓缓旋转着升起,接着便见一个红色的木盒呈现在二人眼前。
南宫俊走到画旁,将木盒从暗格里取出,抱至书桌上,他的动作很轻,林萧隐隐看见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贤侄,请看。”南宫俊打开了木盒对林萧招呼道。
林萧来到桌前,往木盒里望去,一张黄色的方形纸片引入眼帘,那纸约莫成人手掌般大小,上面用红色的朱砂画了一个圈,圈内用黑墨写了一个罪字。
除此之外,并未见其他物品,不过盒内有已干了的暗红污渍,这些应该是血迹干枯留下来的,林萧大概能想到这个盒子是用来装什么的了。
“这张纸令是?”林萧拿起黄纸,仔细端详起来。
“贤侄可有听说过‘愆罪令’?”南宫俊说道。
林萧摇了摇头。
后者眼神微微暗淡了一下,思绪回到了大半个月前
那一日,自己正在这书房里翻阅账目。
“爹!”门外响起了南宫羽的声音。
“是羽儿啊,进来吧。”南宫俊说道。
南宫羽进入书房,他的步子有点急骤。
“孩儿见过父亲。”南宫羽抱拳行礼,眉宇间略带焦急之色。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南宫俊平静问道,心里却在诧异:南宫羽向来稳重知礼,这般焦躁究竟发生何事?
“父亲,请看!”南宫羽递给了南宫俊一张黄色的纸令。
“这是?”南宫俊面带疑惑。
“父亲可听说过涤罪宫?”南宫羽问。
“涤罪宫?”南宫俊细细思索回想,摇了摇头。
“七日前,孩儿与好友浪子枪约好一同去神枪千丈峰上观赏‘朝云七变’,可就在孩儿赶到之时,只在峰顶发现这个。”南宫羽说道。
“会不会是他临时有事所以没去或者是提前离开了!”南宫俊问。
后者摇了摇头说:“‘朝云七变’是千丈峰独有景色,必须在冬春交替之时才会出现的奇景,而且要赶在日出之前方能欣赏到全景,孩儿在卯时之前便已到达峰顶,并未见到好友,浪子枪不是轻易食言之人,况且这张纸令太古怪,出现的时机也太过蹊跷了。”
“哦?那依羽儿之见,这事情当是如何呢?”南宫俊问。
“孩儿这几日托人调查,知晓此物乃武林一个新起组织“涤罪宫”所发。名唤‘愆罪令’。”南宫羽答道。
“哦?涤罪宫?愆罪令?”南宫俊并未听过这个组织,他脸上疑云泛起。
“是的,我怀疑好友的失踪适合他们有关,有可能已遭其毒手!”南宫羽大胆猜想道。
南宫俊笑了笑,摇了摇头说:“不可能,这裴家枪法威震武林,浪子枪的造诣更是已近巅峰,这点你比我更清楚,在这武林中能击败他的人不多!”顿了一下,南宫俊继续道:“况且他一身热血,为人正派,武林之中少有仇家,是羽儿多虑了吧!”
南宫羽知道父亲会有如此反应,即便是自己也不会轻易相信有人能擒得了浪子枪,但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怎么可能?
“父亲,这是恐不单纯,我怀疑有一股黑暗力量正在渗入武林,不可大意啊!”南宫羽略带慌张。
但南宫俊看来,这只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
若真有这么一个黑暗势力崛起,以南宫家的情报网,不可能没有消息,而且四世家在武林中根深蒂固,黑白两道多少都会给点面子,没有人敢轻易动到他们头上,而自己也犯不着去多惹是非。
“羽儿啊,我看你最近也是累了,不如去苏杭游历一番,放松一下心情如何啊?”南宫俊笑着说。
“这....”南宫羽愣住了,他知道父亲话里的意思,他有些无可奈何,当即行了一礼,便退了出了书房。
思绪回转,南宫俊苍老的脸上写满懊悔与悲痛,他的眼神有些湿润。
“若当日,我能正视此事,羽儿怎会落得如此下场,都是老夫害了他啊!”南宫俊悲痛难抑,哭出声来。
“事已发生,还请先生节哀顺变,眼下之际是以揪出这股黑暗势力为首要。”林萧安慰道。
“嗯,贤侄有何想法?”南宫俊拭了拭眼角问。
“萧有一好友,对武林之事知晓颇深,我想带着这张‘愆罪令’去找他。”林萧答。
南宫俊疑问一声,道:“能得林萧之荐,此人必非凡人!可否冒昧一问是何方神圣?”
林萧也不卖关子,直说道:“他叫徐彦儒,江湖人称‘惊鸿才子’。”
“可是那位称‘一语道破千万事,十指操弄百万兵’的武林奇人?”南宫俊忙问。
“正是此人。”林萧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南宫俊大笑出声,嘴里不停道:“我儿报仇有望,报仇有望啊!”
“以上便是我在南宫家所知道的全部消息。”林萧缓缓说道,他身体笔直,仍是那一身黑衫。
“嗯,结合你所说,彦儒可确认三点。”檀木桌旁,徐彦儒一边端详着愆罪令,一边说。
“哪三点?”林萧问。
“一点疑问,一点确认,一点猜测”徐彦儒答。
“愿闻其详。”林萧说。
“疑问者,‘涤罪宫所针对的两次擒杀,是以武林中年轻一辈为下手目标,而且他们挑的都是武功超凡之人,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确认者,‘通过两次事件的对比,可以不难推测出愆罪令是涤罪宫事后所发之物,所以这张纸令能提供的讯息并不多’
猜测....”徐彦儒顿了一下,看了看林萧继续说:“涤罪宫针对的目标是武林年轻一辈的高手,南宫羽应该不是最后一个,我有些担心好友你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林萧微微一愣:“我?”
徐彦儒点了点头,道:“虽然只是猜测,但是还是注意为好!”
林萧点了下头,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当下开口道:“照你的推断,你也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
“有这个可能,各自当心!”徐彦儒道。
林萧沉吟一声,眼睛环扫一圈:“对了,怎么不见小正?”
“我有事拜托他去处理,此刻他并不在山上。”徐彦儒简单讲述了日前在息州城的所遇以及自己与林正的交谈内容。
“天书残页?需要我同行么?”林萧问。
“嗯,眼下你可以先下山去支援一下小道,毕竟你们兄弟也有段时间没见了!”徐彦儒道。
“嗯!”应了一声,林萧退出房间。
看着林萧离去的背影,徐彦儒目光露出隐隐担忧,他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