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明明知晓这是一件极为丢人的事情,夜荼靡竟然还应承得这般脸不红心不跳的,简直就是气坏了一众世家大族的贵女千金们。
一群人恨得牙痒痒,可是等着她们的目光扫过了一眼高位之上神色沉郁寒凉的俊美太子之后,到底还是没敢发作了出来,只能默默将满心的恼怒都重新压回了自己的肚子之中。
除了这些个世家大族的闺蜜千金之外,紫霞殿上其余人的心思也没有平静下多少。
在这一堆列席众人当中,多少还有那么几个心思活络脑子聪慧的的,他们能够隐约觉察出显昭帝方才一番话的言外之意,所以也是一心都在琢磨着这位国公府上的嫡女千金到底会是如何回应了这位南诏天子。
他们心中当然也都有数,都觉得但凡夜荼靡不算太蠢,都应该先将此事应了下来,如此一来,不仅可以了却了夜荼靡自己想要出席了整个九洲四国会鼎盛宴的心愿,还不至于得罪了显昭帝。6
而且夜荼靡倘若当真是在这父子二人对峙的时候,选择站在了显昭帝那边,想来显昭帝也会看在夜荼靡的机灵聪慧之上,给了他额外的赏赐的。
毕竟沈沐辞如今哪怕是再如何权势无双,可是在这南诏帝都之中,现如今的一国之君,始终还是显昭帝,而非沈沐辞这个东宫太子。
但是他们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最后夜荼靡竟然是完全没有领会到了显昭帝的一番良苦用心,反而是一开口,区区两句话就将显昭帝给搪塞了过去。
事实上现在的显昭帝也没有料道夜荼靡会如此回应了自己。
在他的印象中,夜荼靡本是一个是惯常会听从自己吩咐的乖乖女的,那曾想到今儿这事儿会出了如此意外,意料中素来乖觉的夜荼靡头一次没再听着自己的言语,反而是就这么生硬的回了一句她不会才艺的话。
如此一来,显昭帝方才的一番打算,霎时便是彻底成空了。
他的脸色很是不好看,偏生这时候沈沐辞也是横插了一手。
他转眸看着显昭帝,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似嘲非嘲的笑意,绯色的薄唇微挑,勾出一道惊艳弧度,语气促狭的问道:“父皇莫不是想多了,难不成是儿臣方才说的不甚清楚,才会让父皇误会了?”
顿了顿,沈沐辞语气越发多了几分戏谑之意,似笑非笑道:“不过父皇心中应该也是清楚才是,倘若妩宁当真会了什么才艺,又何至于让儿臣求到了父皇跟前来了呢?”
言下之意就是问显昭帝方才那般做法,是在这里兜什么圈子装什么懵呢,夜荼靡要是当真会什么才艺,他大可直接差遣了东宫鹤卫之人,率先对显昭帝打个招呼说一声便是,又何至于为了这区区之事,跑来这紫霞殿一趟,还特意当众求了他一番呢?
如此不客气的说法,弄得显昭帝心中越发多了几分恼怒,他本也不是不打算帮了夜荼靡什么,实在是因为沈沐辞提出的那等要求属实是有些让人为难,他才真没办法就那么轻易应和了下来。
而且方才他那般举止,已经算得上是尽了心力,想要曲线救国的去达成了沈沐辞的要求了,可是沈沐辞却居然还这般,不领好意的样子,倒是越发让显昭帝心中生出了一股子堵塞之感。
至于夜荼靡……显昭帝的视线扫过了那位瞪着一双桃花眸子,看上去很是无辜的美艳少女,心中也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恼恨。
这个国公府上堪堪归来的嫡出千金,却也是个人物,那么一句回应之话,弄的他现在上不去也下不来的,简直很是难看到了极致。
显昭帝这下子也顾不得搭理了沈沐辞的问话了,他的视线直直的看向夜荼靡,沉着脸重复的问了一句:“妩宁这小丫头,莫不是在和朕说笑不成,你既然是身为国公府上的嫡出千金,哪怕是流落在外整整七年时间,可幼年时候,必然也是在国公府上千娇惯养的长大的。”
顿了顿,显昭帝接着说道:“再说了,朕以往瞧着国公府上的那个庶出丫头,似乎是叫什么的阿娇的,都是琴棋书画颇为精通的,你作为国公府上嫡出的千金,总不至于逊色了你那庶出的妹妹吧?”
若是说显昭帝最初的一句问话算得上是诱惑,那么显昭帝现在的一番话,便是属于明目张胆的威逼无疑了。
整个紫霄殿的人心中都清楚,夜荼靡当年身在国公府的时候,不过才仅仅十岁的稚嫩年纪,就已经无故失踪了,那等智龄,别说是真学不到什么东西,就算是学到了,可是七年时间流落在外,只怕是个正常人,但凡是没有得到什么奇遇,必然也是早就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可显昭帝却不是这个说法,他言语之中的意思就是觉得幼年时候夜荼靡会的东西,现在也应该会才对,而且还索性拿出了与夜荼靡素来不对盘的国公府庶女玉灵娇和她作为对比,说什么玉灵娇都会的琴棋书画,夜荼靡总也不至于不会,这不是明显是打算用激将法让夜荼靡应承下来吗?
一些人听着显昭帝这般明显有些加重的语气,心中都生出了几分警觉之意,总觉得显昭帝这是对夜荼靡动了不小的怒火。
不过对于那些个想要争得了一席九州四国会鼎名额的贵女千金而言,显昭帝这般迁怒夜荼靡的做法,倒还算是她们心中一件乐见其成的好事。
毕竟暂且不说夜荼靡想要靠别的门路夺得了这九洲四国会鼎盛宴之上仅有的四席之一的名额,便是她那一张惊艳绝伦的美艳容颜,也是极容易引得旁人生出了不少嫉妒之心的,更别说她还分外好命的靠着寻回了一把鹤云仙的缘故,轻而易举就得了整个南诏帝都之中奉为神祇的东宫太子的眷顾之心。
容色美艳,身份尊贵,又得了南诏太子的庇佑,无论哪方面,都完全足够惹得南诏世族贵女万般嫉妒。
一群人看好戏似的盯着夜荼靡,只等着夜荼靡继续说了什么话出来,惹得显昭帝龙颜大怒,便是没了什么好下场。
夜荼靡倒是显得很是从容淡定,最初入了皇宫的时候,她的确是是没打算因为旁的事儿而得罪了显昭帝,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说到底,她回了南诏帝都这一趟,甚至是包括寻了苏珞白应下自己要求的那事儿,本来也就是为了一个九洲四国会鼎的盛会而来的,如今既然已经是到了箭在弦上的地步,她倒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值得小心谨慎的地方了。
夜荼靡挑着弯月似的眉眼,一张凝脂如玉的容色上不见任何畏惧之意,依旧是雅致从容的看着显昭帝,正想着开口回应一句,却是没想到紫霞殿中忽而就响起了一道猝不及防的男子声音。
“回皇上,阿妩幼年还在国公府的时候,身子素来虚弱,仅仅学了一些武术强健了身子,倒是属实没有碰过了什么世家贵女应当休习的东西,她的确是不会什么女子才艺的,阿妩不曾说谎,只不过是坦言告知罢了,还望陛下莫要责怪。”
这一段话来的颇有些猝不及防,众人下意识的转眸看去,却是见得国公府上的席位之上,身穿着青色刺绣松柏纹饰的玉衡,正拱手作揖,弯着身子极为恭敬的对着显昭帝开口道。
“至于阿娇,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因为阿妩不在府上而平白捡了漏的庶女罢了,若非是因为阿妩身子骨脆弱的缘故,她也不至于能够沾了阿妩的光,从那些个原本替阿妩教导女学的师傅手中习得了那些个所谓的琴棋书画,是以玉衡斗胆,还望皇上莫要拿了国公府上的一个庶女,便是和阿妩做了比较。”
玉衡还是头一次说了如此硬气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他的语气虽然是极为委婉,态度也是极为恭敬,可是言语之间全然都是对显昭帝将夜荼靡和玉灵娇用来作为对比的不满。
夜荼靡原本是打算自己处理这件事情的,甚至她方才都已经做好了继续装懵的应承了显昭帝问话的准备了,却是没想到玉衡会突然横插了一手,冒出来说了这么一大串有的没的。
她极为难得的朝着玉衡看了一眼。
玉衡站在夜荼靡不远的位置,因为是国公府嫡女的缘故,两个人本来应该是位列一席的,不过此次乞巧盛宴特意安排了郡主的席位,夜荼靡也不乐意和玉衡玉长河等人打了交道,便是跟着沈茯苓一起坐在了郡主之位。如此一来,两人便是错开了一个上下的位置。
因着这么一个错开上下的位置,倒是让得原本要比玉衡稍微矮了些许的夜荼靡在站起来的时候,堪堪多了些许居高临下之感。
她的眸光看过来的时候,玉衡似乎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转眸对视一眼,但是在看到夜荼靡那一张明艳张扬容色的时候,他却又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一般,紧接着便是脸色惨白的把目光移开了。
夜荼靡自然是知晓玉衡为何会如此仓促的移开了目光。
其中原因,自然是因为心虚。
玉衡口中那所谓的身子虚弱,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幼年时候的夜荼靡哪有因为什么身子虚弱才不曾出了国公府上见了外人,她那分明就是被夜素绾给强迫着休习了那些个极为艰难的武术,束缚着她在那小小的凝华阁中,日夜颠倒黑白不分,只为了逼着她习武。
这些事情玉衡自小便是清楚的,可是作为兄长,他不仅是没有帮衬了夜荼靡分毫,甚至还因为夜荼靡自小因为强迫习武性子有些孤僻的缘故,对身为嫡亲妹妹的夜荼靡敬而远之,反倒是和那时候生性活泼的玉灵娇走得极近。
玉衡现在虽然是对显昭帝将她和玉灵娇作为对比的事情颇为不满,也因为想要帮着她说话的缘故,替她做了个她确实不会什么才艺的证明,可是他顾及着国公府的面子,顾及着夜素绾和玉长河二人,到底还是未曾将夜荼靡幼年时候那些个真正的经历说了出来。
正正相反,玉衡还美化了国公府一番,只说国公府是因为夜荼靡身子骨弱的缘故,才会让得夜荼靡在国公府上休习武术,为的就是让夜荼靡强身健体?
夜荼靡越听越觉得有些搞笑,玉衡想要帮着她说话的心意她算是领了,可是他为了想要也帮衬于她,便是自作主张的将夜荼靡幼年时候遭遇的那等颠倒黑白的黑暗日子说成了国公府对她所谓的恩惠,夜荼靡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玉衡,你以为你这样说……”夜荼靡压不住心底的火气,凌厉着眉眼便是想要反驳了玉衡,却是没料到又是有一道声音率先响了起来。
“玉衡,若是本宫记得没错,当初在宰辅府邸千金的及笄宴会之上,妩宁便是因为你一心袒护了玉灵娇又胡乱怪罪了她的缘故,就已经当众嗜血断亲与你绝了兄妹关系了吧?”
沈沐辞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响起,硬生生将夜荼靡正欲质问了玉衡的话给压了下去。
玉衡本来就因为对上了显昭帝而心中惶恐,如今乍一发现沈沐辞又对自己动了怒火,瞬间便是刷白了脸色,等他回过神来,意识过来沈沐辞竟然是将夜荼靡当初和自己嗜血断亲的那件事情旧事儿重提以后,他的脸色也是越发惨白得毫无血色了。
偏生沈沐辞却是没有顾及他任何心思的打算,一句话将玉衡问得面色发白之后,沈沐辞接着又冷笑一声之后,语气冷凝言辞犀利道:“本宫今儿恰是也有些好奇,玉衡公子当初既然是可以那般不知分寸的宠庶灭嫡,如今却又何故惺惺作态的想要表了明国公府对妩宁的恩惠呢?你这模样,又是想要演给谁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