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满是纠结不安复杂,看样子心中也是极难抉择到底该不该出面帮人,可无论如何,这句话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了。
苏珞白俨然是被玉衡这番举止惊住了,他下意识的凝眉,转眸看了夜荼靡一眼。
夜荼靡脸上竟也没有什么意外之色,依旧是唇角勾笑的模样,只是桃花眸中笑意清寒,似乎是淬了些许冰雪一般。
此时玉衡将玉灵娇护在身后,身形正对着夜荼靡,形成了一个对峙之势。
夜荼靡则是孤身一人而立,虽然是处在玉国公府的众人簇拥之间,却是偏生透出一股子说不出的?孤寂。
苏珞白瞧着夜荼靡这般模样,心中又升起些许异样的不舒服感,他尚未想清楚自己是为何这般反应,便是已经先行开口对着玉衡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本世子倒是没有想到玉衡兄这般公私分明,竟是连着自己的嫡亲妹妹都不曾偏袒,反倒是帮了国公府上的玉四小姐呢。”
只不过这话面上瞧着是在说玉衡公私分明,实际上却是再清楚不过的点出了玉衡这番举动是在维护玉灵娇这个庶妹而非是夜荼靡这个嫡妹。
夜荼靡本就是今儿才回了国公府上,如今地位都还未曾稳了下来,玉衡作为嫡亲兄长不知帮衬,反而还为了一个庶妹指责夜荼靡,可想而知,单单只凭这一点,夜荼靡日后在国公府上的日子,必然是会或多或少要受了些许轻视的。
玉衡本来就神色复杂不敢与夜荼靡对视,如今一听苏珞白之言,脸上的血色越发淡了几分。
他抬眸看了夜荼靡一眼,见着夜荼靡看着自己的那双眼中溢出的冷寒嘲讽之色,心中也是下意识的一纠。
他唇瓣煽动,正欲解释一二,一侧的玉灵娇却是怯生生的拽了一下他的衣摆,神色依旧委屈道。
“大哥,恰如世子所言,大哥和姐姐才是嫡出的兄妹,方才是阿娇任性了,差点让大哥和姐姐因此生了间隙,如今想来,女儿家的名节虽是重如性命,可到底也不过只是流言罢了,阿娇日后自己忽视了这些流言蜚语便是。”
一边说着,玉灵娇便是难过的垂着头,好一副委屈又识大体的模样。
玉衡听着她那一句“重如性命”的话,眼中的愧疚复杂又逐渐化作了动摇,他有些纠结的想了想,最终却还是鼓起勇气对着夜荼靡吞吐开口道:
“妹妹……也许你是因为今儿正厅之事儿生了恼怒之意才会这般敌视阿娇……可你方才的那番话的确是有些过了,阿娇自小懂事,断不会是妹妹口中所言那般不懂规矩之人,还望你能听哥哥的话,收回先前所言……若你真是要恼怒,也莫要为此迁怒了阿娇,只怪哥哥一人便是。”
若说方才玉衡所言勉强还算得上苏珞白口中的“公私分明”,如今他这番话,便分明实在偏袒玉灵娇了,且这言语之中字字句句都是让夜荼靡莫要再与玉灵娇计较之意。
更别提玉衡亲昵的称呼玉灵娇为阿娇,却是称呼夜荼靡为妹妹,孰亲孰疏,实在是一眼分明。
夜荼靡方才虽是眸色寒凉,脸上到底还是还带着几分笑意的,可此时听完玉衡所言,她那一张脸上的笑意顷刻间便是化作乌有,唯剩下了彻骨的冰寒。
苏珞白看着夜荼靡那张冷艳的艳容,心中古怪的堵塞感越发重了几分,他原以为自己方才出口不过只是为了凑一个这兄妹三人的热闹,可如今看着夜荼靡的容色他才是隐约反应过来,他之所以会开口,压根就不是为了凑什么热闹,而是纯粹的见不得夜荼靡那张随时言笑晏晏的容颜上浮现出丝毫的不郁之色罢了。
说起来此事儿本就是玉灵娇先行暗讽夜荼靡没有教养坏了国公府的规矩,夜荼靡也不过只是不可气的回敬了回去,可玉衡这个嫡出兄长做的实在是太过让人寒心了一些。
既然是夜荼靡的兄长,玉衡哪怕是不去帮衬夜荼靡,至少保持中立不去插手此事儿,也比护着一个玉灵娇要好的多。
想到这里,苏珞白看着玉衡的眼中也带了几分寒意,虽然他打从心里觉得自己也是愿意见着夜荼靡被人寻了不痛快的,可这个不痛快也就只能是他苏珞白一人寻得,决计不可能是什么旁人能寻的。
哪怕是玉衡这个嫡出兄长,也一样不行。
对于玉衡护着玉灵娇一事儿,连作为夜荼靡“对头”的苏珞白都已经心下不快了,自然是不难窥见一心站在夜荼靡这边的红鲤心中该是如何愤懑了。
他起初还不太明白夜荼靡对于国公府的态度怎么会如此凉薄冷漠,偏生她对国公府的反应又能看出来她的确是玉国公府上如假包换的嫡女,也正因为如此,她那样的冷漠态度就更加让人心中困惑了些,现如今看来,果然这所有事情其实都是事出有因的。
这玉国公府上的玉大公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脑子,自己嫡亲的妹妹不护,倒是护着夜荼靡的对头去了。
他竖起来眉毛,满腔怒气,恨不得一掌劈开玉衡的脑袋看个清楚,可这事儿却又偏生是国公府上的家事儿,他倒也不能插手,也就只能等着夜荼靡自己处理了。
只是红鲤心中却仍是有些忍不住的犯难,毕竟在他看来,夜荼靡在十里画廊之中虽然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之主,但是看着玉衡到底是她的兄长,起初在正厅的时候夜荼靡便是为此拦住了自己动手,此时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若是夜荼靡为了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哥哥还手下留情又如何是好?
红鲤心中焦虑得紧,生怕夜荼靡这个时候去顾念什么没用的手足之情。
夜荼靡便是在他满目的焦虑面前,步履徐徐的朝着玉衡跟前迈进了一步。
“玉长公子,荼靡倒是想问你一句,你这是哪里来的自信来让我宽恕一个暗示我毫无教养之人的?”
夜荼靡站定玉衡跟前,眸光直直的看着他,而后冷笑了一声,极不客气的道:“还是说玉衡公子莫不是天真的以为单凭你我身体里流淌的那点毫无意义的相同血液,便当真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能够做了我夜荼靡的兄长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