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黎潇一行人刚迈入四方客栈。
一进门,那客栈小厮便喜眉笑眼迎上前来,道:“几位客官,医师们在此等候多时了。”
话音刚落,黎潇一行人便被一群医师们团团围住,甲汀赶忙上前挡在黎潇和黎母面前。
“看这面色是真的好多了”
“是啊”
看着眼前议论纷纷的医师们,黎母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拉起黎潇的手,道:“各位医师,请问有何事?”
黎潇拉了拉母亲的衣角,仰头轻声道:“母亲,这些医师们好似都是您晕厥那日,曾为您诊治过的医师。”
黎母闻言,虽不知医师们为何而来,但她的神情却放松下来。
一位佝偻着身躯的老者医师,示意众人安静下来,上前一步道:“这位夫人,今日听说您的病情大好,可否再让我等为您查看一番?”
医师们个个慈眉善目,纷纷点头。
瞧这情形,黎母无法拒绝,便点头答应。
于是,众医师开始轮流为黎母诊脉,期间,一个个皆是惊奇诧异,互相讨论,最后纷纷都把目光聚向了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黎潇。
“小姑娘,你母亲的病真的是你治好的吗?”佝偻医师对黎潇颇有印象。
他是济安堂的济栢医师,济安堂是水泉城有名的药铺之一,这些时日他常看到这位小丫头来买药,来来回回,遇上过十余次。当时并未多想,只道许是家里大人无空,派这小儿来采买,未曾想到,竟是这个小丫头自己在治病?
黎潇知晓眼前神情疑惑的佝偻老者,此刻正在质疑她,但她并不惧怕,师父说她将来一定是一位厉害的医生,她亦相信自己,便坦然点头承认。
周围的医师们又开始讨论起来,似乎皆认为不可能,但是眼前黎母的情形,又让他们不禁想要细问。
于是,济栢医师继续代替众人发言:“小姑娘,可以同我们讲讲你是如何医治的吗?”
黎潇看着这些医师们,想起当时他们说母亲无救的情形,而师父却说,母亲的病,大城市里的许多医生都能治。她突然产生了一个问题,为何这个世界有法术厉害的仙人,但这寻常凡人的医术却没有另一个世界的高明?
思索着此问题,她不禁眉头微揪。
济栢医师见状,以为她不愿,便道:“小姑娘,若你愿意讲出,往后你所需的药材,我们济安堂皆可以半价相卖,如何?”
“若你所说真的有用,我们浵仁堂亦可如此。”
“我们保济堂”
“小姑娘,你快告知诸位医师吧,这等好处,我们大家都求不来”
“是啊”
原本在客栈内吃酒看热闹的客人,都乐呵呵地开始起哄。
一时间,这小小的四方客栈大堂内,各位医师看客哄声一片,楼上的住客接连走出屋门,倚在二楼扶手处瞧楼下的热闹,这喧闹声连客栈外过路的行人也吸引过来一些。
“潇儿”黎母见女儿未有回应,轻声提醒。
这些时日,黎母看着女儿认真研究医理,似是自从仙人指点之后,她便突然对医术十分着迷,日日拿者不同的药材对比研究,前些日子,还从警世阁的典藏处租借了一些医书回来。
这几日,在女儿的医治下,她的腿疾亦好了许多。女儿有如此天分,她着实高兴,即是女儿自己的能力,选择自然也是女儿来决定。
故此,黎母并未多言,只是神情欣慰地看向黎潇。
而此刻的黎潇,因实在想不通方才的问题,便想着等明日去问问师父和牛头小鬼。
待她听到母亲的声音反应过来时,却发现周遭的人越来越多,客栈大堂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甲汀下意识地将黎母和她护住。
见到此般状况,黎潇终于开口,道:“诸位医师,我们到屋里去说。”
她的声音虽不大,但足矣。
前面的几位医师听到,面带喜色,纷纷将周围看热闹之人散去,跟着黎潇进入厢房。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厢房内的医师们又开始争相发言。
“将肺部割掉,身体怎能如同常人?”
“不是整体割掉,只是割掉破裂的部分,母亲尚有三片完好的肺叶。”方才讲的口干,黎潇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润嗓子。
“这开了胸口,如何抵抗出血?”
“开胸之法的疼痛,如何抵挡?”
对于他们的问题,黎潇都一一耐心回答,即便这些医师没有给她好处,她亦会告知方法,因为她知道,若是换做师父,亦会如此选择。
此番,若是他们都学会此法,往后这个世界便能有更多人,会如母亲一般得救。如此想着,黎潇的心中竟开心了许多。
待黎潇讲完,众医师纷纷颔首称赞,同她行礼,似是认同了黎潇的医治方法,亦开始称呼她为小医师。
几位老者医师,在得知她只是受仙人指点,便能自己研究出这般治疗过程后,皆想收她为徒,但黎潇却在黎母的诧异目光下纷纷拒绝。
待医师们惋惜离去,黎母便上前询问:“潇儿,近日里你那般研究医术,方才的老者们皆为水灵城医术深厚的大家,你为何不同他们学习?”
“女儿梦里有仙人指点,比他们更厉害些。”黎潇神色喜悦,似是有些许骄傲,在黎潇心中,她的师父确实如同仙人一般。
自黎潇懂事后,黎母便未见到过女儿说这般俏皮话,不禁被逗笑,女儿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她便也不再追问。
一旁的甲汀也从未见过小姐这般神情,像是有些小沁心的影子,便也笑出声来。
三人许久未这般相视而笑,终于从前些日子的阴霾中走出。
笑罢,三人方才回想为何这些医师们会知道此事。
甲汀拧眉挠头,低头下跪,道:“夫人,小姐,是小的嘴多,同这客栈小厮说了小姐为您医治的事情。”
甲汀心中气愤,想着定要找那小厮算账去,定是他到处说,传到那些医师处。
“罢了,此事并非全为坏处,我们往后多注意些。”黎母叹息道。
黎潇并不在意此事,此刻,她更着急去睡觉,见母亲未再追问她学医之事,便同母亲道安,回一旁小榻上躺着。
近些日子,黎潇时刻记得要在日落时分睡觉,今日因为那些医师们,已是晚了些,不多时,她便沉沉睡去。
见黎潇睡去,黎母便询问甲汀银两的事情。
这些时日,她卧病在床,银两便交由甲汀安排,甲汀亦是大半都给了黎潇来买药,剩余银两支撑不了月余了。
“黎府可有回信?”
“还未收到回信。”
“明日,去寻一间适当的小民宅,我们要为离开这个客栈作打算了。”
“是,夫人。”
待黎母和甲汀发愁之际,今日客栈之事,一日之内,便传遍了水灵城的大街小巷。
如今,这六岁小女救母之事已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乐事。甚至,连黎家母女同海家的身份关系也被有心人寻了出来,而众人对这海家小外孙女,亦是传得神乎其神,一度将黎潇传为了神医下凡。
这消息亦传到了海府众人的耳朵里。
此刻,海公权同家族各长老坐在一处讨论此事。
“怎的不接?若是小外孙女真是神医下凡,那可是我们海家天大的颜面。”
“那日他们跪在门外一天的情形,许多人都瞧了去,现在指着我们海家骂的人不知有多少!”
几位长老一合计,决定将女儿和小外孙女接回。
于是,这日一大早,甲汀便远远瞧见了那客栈小厮恭敬跑来,道:“贵客,堂内有人找贵夫人小姐?”
才一日的功夫,这称呼便从普通的“客官”变为了尊敬的“贵客”。
甲汀剜了那小厮一眼,神情厌烦道:“让他们稍等。”
那小厮极为机灵,一看这情形,便猜到许是壮汉生气他前些日子的监视,便恭维着道:“贵客,前些日子都是掌柜的让我盯的,贵夫人的事我也只是汇报了掌柜的,大人莫要与小的置气。”
言外之意,若您要算账,全部都去找掌柜的!
他可不想得罪了神医一家人,更何况这神医竟是海家之人,遂把一切都推给了掌柜的,正好那些医师们确实是与掌柜的相识,如此,掌柜的也不冤枉。
甲汀没有再理会,而是去通报夫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