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羡瑜闭屋感悟《寒山古刹图》的时间中,上官采芷在与上官青云,请求无果后,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独自来周府探访。
虽说上官世家与周家两家彼此不太对付,但毕竟上官世家家大业大,多位族人当朝为官,大权在握,又深得燕帝器重,周家也自然不敢轻易得罪。
门前护卫不过经过一番盘问,明清来由之后,便允许上官采芷进入府中。
上官采芷在周府中恰逢无事闲步的端木凤阳。
“咦?你怎么来了?”端木凤阳看到上官采芷,惊喜交加,快步迎去。
那上官采芷确实一脸淡漠,冷声道:“怎么,只许你在此处,不许我来?”
端木凤阳讨了个无趣,不与其一般计较,心中也知上官采芷前来周府应是探访张羡瑜,便道:“羡瑜兄,此时正于房中闭门修炼,若是我要紧之事,还是先不要打扰为好。”
提起“张羡瑜”,上官采芷明显脸色缓和许多,不再先前那般冷淡,缓声道:“近些日,张羡瑜可是日日拼力练功?”
端木凤阳点了点头。
上官采芷闻言,颔首不语,眉眼低垂,戚戚然道:“我前日曾与上官青云说道,在切磋之时务必留手,莫要打伤了那负心汉。但上官青云却是不从,以名义为由,回拒了此事。”
上官采芷为张羡瑜之事操碎了心,也是一番好意,端木凤阳在心中轻叹一声,柔声安慰道:“这样也好,江湖中人切磋本就不喜彼此留手,视作不敬。若是上官青云能全力以对,酣畅一战,倒也了却了羡瑜兄的心愿。”
上官采芷抬眼瞥了一眼,厉声道:“你等皆是求图什么全力对拼,却根本不顾事后之事,若是张羡瑜在这比斗之中,有个三长两短,那接下该如何?就有你们后悔的日子了!”
女流之辈,若非武林女侠,对于江湖所言的“快意”二字普遍难以理解。
在她们心中,人命关天,处处避损,却殊不知在大好男儿心中,有些事,比命还重要。为了一些东西,可以连命都不要。
“男儿之事,女子恐怕一时难以体悟。”端木凤阳苦笑道:“况且张羡瑜的剑法你我有目共睹,未必就差了那上官青云。”
上官采芷冷哼一声,沉声道:“也得亏了我见识过张羡瑜的那三脚猫功夫。上官青云我二人相处二十年,他的武功境界我再了解不过,曾亲眼见识一掌断金,一剑炸江。就凭张羡瑜那什么飘柔不刚的‘太玄剑法’,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上官青云身居金陵城,距长江不过数十里,借地利之势,常独自策马来江边练剑。
江浪滚滚,江风凛冽
上官青云一袭青衣立于岸边,以剑炸江,柱卷剑气入流,引得雷鸣江爆,水花四溅喷射,堪比潮涌大势。
上官采芷也曾好奇同行观看练剑,见到此幕大惊,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上官青云青年一辈无敌的念头在心中生根发芽。
试问如此威势,普天之下,何人能在这等年纪造出?李长歌不行,谷正罡也不行!
上官青云生来便是要问鼎那千古武道第一人,将先人后辈,尽数踏于脚下。
逢山开山,遇江断江,天下豪杰,一剑平之。
端木凤阳微微一笑,虽知上官青云厉害,但也识张羡瑜的信念志坚,多说无益,便不再说话。向上官采芷指明了张羡瑜住处,就告辞离开。
张羡瑜与上官采芷二人男女之事,还需二人相处化解,端木凤阳本为局外之人,本不便去多说什么。
上官采芷听从指引,来到张羡瑜房门之外,心潮涌动,本想推门而入,但此时心中忽然想到端木凤阳所言,正在房中闭关练功。
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未忍心打扰。
站在窗边,透过薄纸看到屋内隐隐一身影盘坐于床铺,吐息绵长,虽看不清面容,但凭此形体,上官采芷也能辨识出是张羡瑜本人。
就这样,上官采芷一动不动,在窗帘站了足足半个时辰,双腿早已酸痛难忍。
若是放在平时,定然娇声怨气,喝令家仆搬来座椅,倚靠歇息,但此时却是一声不吭,强忍而立。也许只见了见张羡瑜的身形,解了心中的久久相思之苦,**之痛也不显得那么重要。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上官采芷见张羡瑜无恙,心中自然随之欢喜,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许上官青云伤其丝毫。
佳人一声轻叹,暗自离去。自始至终,不曾惊扰心上人,若是受罪心疼,那就让一人承受便好。
晚上,月色正好。
端木凤阳也是清闲,独自一人在周府之中闲庭信步。
曾在汴州端木府邸,就有独赏与夜色之好,端木凤阳常喜在晚饭之后,出门散步。府邸占地百亩,不乏假山小池,丑石怪树,这些景点便成了端木凤阳饭后必经之处。
闲步赏景,不为赏景而赏,为宁心而赏。渐渐享受这般意境,且每日都是如此路线,这么多年来也不曾更改,倒也还没生厌倦之心。
周府西边,有座人造假山,山高四丈有余,溪水从石缝中潺潺流出,汇入山下小池塘。
假山之上建有一座不大的古亭,只可容纳一人入亭歇息,端木凤阳此时就负手立在古亭之中。
四丈有余,在周府,恐怕就是最高的建筑。放眼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庭院阁楼拥挤排列,檐瓦叠重,一重又一重,偶尔见到一两名家仆在此之中匆匆穿插而过。
古人道“高处不胜寒。”这般高度,寒意多少也是有些,冷风拂面,意识清醒了许多,端木凤阳面庞早已被吹的些许发凉,却毫不在意,反倒乐于此状。
皓月当空,如同白玉盘,悬在无垠的天际,天幕墨黑,愈发显得月光明亮。
月有圆缺,人有离合,此事古难全。素白明月,尚有暇影,人生之事,又怎会一帆风顺,事事如心?
自从乌篷船过拱桥,无意间那惊鸿一瞥,倩影便久久缠绕心头。青萝裙摆,在脑海之中舞动,本就从未谋面,不过一眼之缘,却生得愁念,武学再为繁琐难懂,也不及“情”字一半。
端木凤阳在幼时便知晓西蜀皇帝爱美人不爱江山,可为一人倾尽天下,修筑九尺金台藏娇,不惜满朝言官上书死谏,磕头血流,却未动心神丝毫。不过换来那庸主淡淡道的一句“为了搏她一笑,朕宁可将这天下作为嫁妆,拱手相送,又何必去管那些民间流言?”
从前端木凤阳提及此事,只会讥笑蜀帝昏庸无道,喜好美色,纵然西蜀有那天下两绝,号称“天下第一军”大御沧龙骑和“天下第一谋士”叶知秋坐镇,也是沦落了个三国最末的名头。
如今渐渐有些明识了蜀帝的心理。面对瑟瑟凉风,微微一笑,轻轻摇头,嘴中喃喃说了两字“柳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