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老皇帝正闭目养神着,他并不是没有听见张总管在门外的禀告声,而是他在**裸的忽视。
他和武青颜本就不熟,或者可以说他和武青颜的关系比较紧张,要不是上次武青颜鬼使神差的救了芷兰贵人和自己的孩子,可能他早就让人把她拖出去斩了。
如此白热化的关系,武青颜竟然来主动找他,他就是随便一想,也知道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武青颜虽然胡闹了一些,但他看得出来,这个丫头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如果她觉得有必要连他都惊动的话,那么这事还真就不能小了。
只是他如今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只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可不想再掺和什么是非之中。
“皇上,桂圆莲子汤好了。”走进来的宫女,恭恭敬敬的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将汤碗放在了老皇帝的面前。
老皇帝点了点头,慢慢拿起了盘子里的汤匙,轻轻一品,甜而不腻,清爽滑口,正想要闭眼仔细回味一番,忽然门外炸响了一声杀猪一样的嚎叫。
“奶奶,你听我说——”
“噗!”的一口,老皇子那还没等咽进去的桂圆莲子,全都喷了出来,“咳咳咳……咳咳咳……”
宫女见了,赶紧小了过来,一边帮着老皇帝顺气,一边踮着脚朝窗外看了去。
缓了口气,老皇帝拧眉:“外面是怎么了?”
“回皇上的话,似乎是皇子妃正在院子里场戏呢。”
唱戏?唱的这是哪出?老皇帝气血翻涌,正想起身推门发飙,却在起身的同时,又缓缓坐下了身子,看样子这武青颜是知道自己是存心不见她,所以才唱了这么一出。
思前想后,老皇帝再次拿起了汤匙,铁了心的就是避耳不闻窗外事。
院子里的武青颜,自己唱的欢实,瞧着那还紧紧关着的房门,加紧节奏的继续唱:“咬住仇,咬住恨, ;嚼碎仇恨强咽下!不低头,不后退, ;不许泪水腮边挂!万丈怒火燃烧起, ;要把黑地昏天来烧塌! ;”
树荫下的韩硕,听这好似跳大神一样的说辞,头疼欲裂,这唱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站在台阶上的张总管,瞧着院子里自说自唱,一个人跳得欢实的武青颜,想笑又不敢笑,不得不说,这个皇子妃不但冰雪聪明,诡计多端,还真真是个活宝啊!
屋子里的老皇帝听着这快如快板的节奏,品了品这还挺押韵的词儿,无奈的摇头,唱吧唱吧,反正朕就是不出去,看你能如何!
大齐皇宫,皇后寝宫。
“皇后娘娘,奴才听闻皇子妃带着三皇子身边的侍卫,在御书房门外想要求见皇上呢。”
“恩?”正闭着眼睛斜躺在软榻上,吃着葡萄的皇后指尖一顿,懒洋洋的半睁开眼睛,“消息可准确?”
“千真万确。”小太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咱们院子里的宫女春枝和太监六指刚刚路过御书房,亲眼所见。”
皇后脸上的慵懒之色尽失,慢慢坐起了身子,难道武青颜那个小贱人反悔了?走投无路之下想要去求皇上?
眉头一粥,她的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皇上可是见她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没见,从始至终都是皇子妃在御书房门前自说自话的耍活宝呢。”
“呵……”皇后阴厉的笑了,“皇上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了,朝政的事情还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功夫管闲事?”
她说着,再次躺下了身子:“你多喊一些人去御书房门口瞧着,让宫里的奴才们都好好瞧瞧那个贱人是怎么犯傻的!本宫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天生就是个傻子,根本没有资格当皇子妃,只配给本宫的益阳当个宠物!”
小太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万,万一皇子妃要是能把皇上请出来呢?”
“她哪里有那个本事?”皇后捏着葡萄扔进嘴里,“若是她当真是个有本事的人,就不会前脚刚和本宫打了赌,后脚就跑去抱皇上的大腿,还没抱成,吃了个闭门羹。”
“皇后娘娘说的是,皇后娘娘英明。”小太监陪着笑脸站起了身子,一边奉承着,一边退了出去。
皇后嚼着红唇里的葡萄,笑着闭上了眼睛:“哼……”
武青颜,你就乖乖的等着一败涂地,然后为我们益阳谋权,当我们益阳的玩物吧!
御书房,两个时辰之后。
附近的花丛里,树梢后面早已站满了宫女和太监,他们偷偷看着,小心瞧着,无不是将目光全都黏在了御书房院子里的武青颜身上。
张总管的体贴入微也是没谁了,端着杯凉茶下了台阶,递在了武青颜的面前:“皇子妃,您喝口水吧。”
这唱了两个时辰都不带歇气的,就算是不饿也总该渴了吧……
武青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接过茶杯轻轻一笑:“有劳张总管了。”
张总管摇了摇头,瞄了瞄附近看热闹的奴才们:“皇子妃,不如您今儿个还是回去吧,等晚上奴才趁着皇上心情好的时候,帮您说说,没准皇上明儿个就主动召见您了呢?”
武青颜知道张总管是帮着她考虑,可她是真的没有时间等下去了,擦了擦下巴上的水渍,小声问:“张总管,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皇上必须出来?”
张总管差点没跪地上:“我的亲姑奶奶呦,皇上可是真龙,那是天子,谁敢对天子下命令?”他说着,却忽然一顿,拧眉瞄着武青颜好半晌,才斟酌的又道:“不过还真有一个办法,只是一般人坚持不下来。”
武青颜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张总管叹了口气:“您还记得午门么?就在那午门的正中央,挂着一个长八尺,宽十尺的砧板,咱们皇上是明君,曾说过,只要有人敢在那砧板上滚上十个来回,那么不论皇上有多忙,都会立即召见的!”
韩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武青颜的手臂:“你别胡闹,那砧板挂在午门也有十个年头了,倒是有人滚过,却没有人能够真正坚持下来,那砧板虽不会致命,但细小的针尖却一针见血,毫不亚于万箭穿心!”
武青颜当然也是知道砧板不会致命,它的作用主要就是在于让人忍受不得那万针一遍遍扎进肉里的疼痛。
如果她没在皇后的寝宫里发现那个东西,可能她真的就放弃了。
但眼下不行,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只能皇上能压得住,所以要想能让皇后乖乖的愿赌服输,明日她就必须要拉着皇上坐镇!
思前想后,武青颜对着韩硕轻轻地笑了:“不就是砧板么!我这么大的人还能怕了那些针尖不成?”
韩硕咬牙:“你这个疯女人!”
武青颜当是夸奖,对着他璀璨一笑,转身对张总管道:“麻烦张总管找些人将那砧板搬过来,我今日就在这里躺一躺那用万针铺成的床!”
张总管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自己的嘴怎么就这么欠?若是武青颜当真滚出了什么问题,三皇子还不扒了他的皮?
可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也没有他反悔的余地,揣着满肚子悔得泛青的肠子,招呼御书房门口的侍卫:“你们几个去午门将砧板抬过来,皇子妃要滚砧板!”
此话一出,震愣了附近的所有人,谁都没想到,武青颜那瘦小的身板也敢往砧板上滚。
“天呐!皇子妃要滚砧板啊!这是要多大的勇气啊!”
“勇气是有,但能不能坚持下来可就不一定了,你忘记了?五年前西南将军被派去边关的时候,曾经也想要滚砧板求见皇上一面,祈求皇上让自己留在大齐,可最后也不过滚了三圈就受不住了。”
“也是啊!人家还是将军呢!身子板那么结实都受不住,更别提皇子妃了。”
“哎?你们说,会不会是皇子妃旧疾复发了?又傻了?”
“嘿嘿……说不准呢。”
那些奴才就算议论的声音再小,也逃不过习武之人的耳朵,韩硕哪里能容得别人这般讥讽武青颜?当即猛一回身,冰冷的目光扫过了附近的所有人。
那些奴才瞧着韩硕那仿佛结了冰的眸,登时全都闭上了嘴巴。
武青颜却不以为意:“嘴长在人家脸上,人家乐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咱们管不着。”
韩硕瞄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太监,慢慢眯起了眼睛:“看样子这些奴才都是皇后派人找来看热闹的,怪不得竟是说一些放屁的话!”
他说着,收回了目光,第一次带出了一丝恳求:“武青颜你别闹了,滚砧板不是闹着玩的,况且现在皇后巴不得昭告天下你是个傻子,没看让一群奴才瞧着你出洋相么?”
武青颜用舌尖扫了扫唇壁,瞄着那些还巴巴瞧着自己的宫女和太监:“原来是皇后找来的人啊!那还真是要谢谢她的体贴入微了。”
她还正愁找不到见证人呢,万一她滚的浑身是洞,老皇帝假装看不见,那她不是亏大发了么?
韩硕哪能跟上她的思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武青颜,你是不是病了?”
武青颜眨了眨眼睛,气死人不偿命:“怎么着?你有药?”
韩硕:“我……你……”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