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展昭难得在府,而温天宇也有意无意留在书房,展昭巡查至书房附近,却见一个蒙面绿衣倩影骤然跃起,所落之处,正是温天宇那座神秘书房,他心上一惊,那身影,与月华有**分相似。
他正欲随往,突然被人叫住,“沈爷,这么晚呀……”
他转头一瞥,原来是雷英,此时正是他当值,今晚他倒精神得很。
“雷兄弟”他佯装热情和善地摆出沈仲元的咧嘴一笑,打个马虎眼正欲离去,不料雷英逮到良机,拉着他一个劲儿吹捧自己平日恪尽职守,言语间大有贬低月华之意。
展昭灵机一动,借机笑问:“雷兄弟,钟姑娘近况如何?”
“她呀,常仗着郡主之名偷懒,今晚说郡主要她作陪,提前交更,如今必定在郡主房里享福呢。”雷英努努嘴,脸上尽是嫉妒不忿。
展昭佯装感同身受,几句客套话打发了他,很快找到赵菱,屏退下人后,展昭开门见山地问了月华的行踪。
“今晚匆匆来过,早走了……”睡眼惺忪的赵菱打着哈欠,揉着眼睛道。
“告辞。”展昭正欲离去,赵菱着急问道:“你可曾见过他?”
“改日详谈……”
“喂”待赵菱追出去,展昭早已没了踪影。
他以最快之速,来到温天宇的书房,隔着窗纱,看见一男一女挨得甚近,却听见温天宇以前所未有之温柔说道:
“当年,杨柳岸堤,落日晚霞,你我相依,允诺终身,这些你都忘了吗?这些年,我一刻也不敢忘记”
“当年,我当真与你”
说话之人,不是月华又是谁?却见二人紧紧相拥,展昭忽觉晴天霹雳,心上剧痛,屋内二人久别重逢,与他何干?他自觉此行多此一举,甚至极为愚蠢,盛怒之下,他头也不回地远去。
恍惚间,他想起那晚她的依依规劝,她对自己一往情深,经年来苦苦守候追寻,若不是他有口难言,她绝不会移情别恋,如今物是人非,空留遗恨。
愤怒之余,他很快冷静下来,温天宇久经世面,阴狠狡诈,无论如何,他绝不能看着她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转念间,他便有了计策,他立即以抓刺客之名,找来雷英及十数名家丁,将书房重重包围,率先入内,却让他亲眼目睹令人发指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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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今夜温天宇独自在书房看书,突然烛影摇曳,忽明忽暗间,他的颈上多了一把剑。
“识相的别声张,我不是来要命的。”听声音,来人是个年轻女子。
“姑娘是何许人也?”温天宇十分淡定,似乎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他见怪不怪。
对方略略沉默,而后冷道:
“当年意气风发、奋发图强、忠心爱国的杨门之将,为何今日会与奸王狼狈为奸、密谋造反、谋害忠良?”女子的语气愤恨中带着惋惜。
“你到底是谁?”温天宇极为惊愕,知道他是杨门后人身份的人,屈指可数。
女子幽怨地叹息道:“天宇表哥,自在茉花村一别七年,你,已不认得我了?”
温天宇无惧颈上之剑,倏然起身,双目直直凝视着对方,“你是,你是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她?”
对方蒙着脸,只露了一双冷眸,此时却素手轻捻,露出了绝世芳容。
“月华,真的是你?”温天宇如梦似真,双眼怔怔地望着她,交织着迷惘、惊喜、伤感和疑惑。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他竟无声地抽噎着,双眼湿润,平日冷傲绝情的他,竟有如此失态之举。
月华倒是出乎意料,右手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佩剑,稍稍后退了一步。
“我昨日才到长沙,知道你在此,特意来看看你。”
月华对他莞尔一笑,在他看来,却甜得如沐春风,更燃起了他心中的熊熊欲火。
七年了,当年清秀稚嫩的小丫头长大了,多年来只凭想象勾勒着她的倩影,如今再见,素衣裙裳,淡施粉黛的她,竟如此娇艳妩媚,尤其是那双秋水剪瞳,羞怯中满含情愫,身姿更是曼妙诱人。
在对方炽热凝视下,月华浑身不自在,借故移开目光,顺手把面纱拉上,右手的剑却毫不含糊地抵其颈项,目光一凛,嗔道:
“你为什么会成为长沙王的女婿,还替他改建冲宵楼,窝藏罪证?”
温天宇一听,以为她嗔怨自己另娶他人,不怒反笑道:
“当年大姑父急病刚逝,我爹便被狗皇帝赵桢以莫须有的罪名囚禁,我早闻风声,便离开东京,原本我爹也可逃生,他却不肯走,最终被害,我岂能连累丁家,走投无路下只得投靠温门。”
“可你如今为何要投靠长沙王?你难道不知道,他意图谋逆?”月华问。
温天宇冷笑几声,阴沉道:“你也许不知道,当年害我家破人亡的人,就是狗皇帝赵桢,我离开东京不久,你爹娘便去世了,说不定也是狗皇帝的阴谋诡计,他要铲除异己,谋害丁杨两家的忠良。”
提到当今皇帝赵桢,温天宇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形容扭曲,心中极其愤恨。
“我爹娘是得急病去世,并非被人谋害,当今皇帝铲除丁杨两家,对他有何好处?当年掌权的是刘太后,事后皇上对丁家名弃实保,更没对杨家赶尽杀绝,当年你若选择留在丁家,我们也能护你万全”
月华苦口婆心地劝慰,却见温天宇满脸不屑,还有些厌恶,她顿了顿又道:“你又何苦投靠温门,从此误入歧途?我两位哥哥去查过舅舅的案件,还去温门找你,可你避而不见。”
“此案早无据可查,丁杨二家与刘太后交情匪浅,怎会加害与我?狗皇帝要肃清异己,自然不择手段。我当年突遇家变,前途未卜,有何脸面留在丁家,更没资格向你提亲。”温天宇痛苦说道。
再次感知,他自傲背后隐藏的那颗卑微之心,月华心上一阵怅然。
“天宇表哥,你想多了,在我们心里,你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可你如今”
“如今又如何,我娶大郡主,只因她与你有几分相似,我便博她欢心,但她已撒手人寰,再也左右不了我……”温天宇蹬了蹬鼻子,嗤嗤冷笑。
月华眼中充满疑惑,他的神情进一步印证了大郡主的死与他有莫大关系。
温天宇看着她,眼神越发炽热,心上滚烫,柔声道:“这些年我虽锦衣玉食,但处境险恶,我没有一天是快乐的,唯独想到二姑姑和你,我才感到一丝温暖,如今我什么都有了,你留下协助我完成长沙王的大业,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将你我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你就没想再去彻查杨舅舅的案件?如今开封府的包大人明察秋毫、断案如神,说不定能凭蛛丝马迹找到真相,还舅舅清白,重振杨家昔日风光。”月华苦苦相劝道。
“哼,有什么好查?”温天宇侧过腰身,拂袖背手,极为不屑道:“当年的知情人都被狗皇帝杀绝了,如何翻案?我如今投靠长沙王,名利双收,他答应我事成后为我爹翻案,到时你就等着做我的一品夫人。”
月华柳眉倒竖,眼神凌厉,抡剑之手往下一沉,温天宇犹如千斤坠肩,他惊叹对方功力已在其上,自是不敢小觑。
“即便舅舅被冤死,你也不该投靠长沙王,舅舅在天之灵知道你图谋造反,即使他日杨家恢复名誉,他也死不瞑目。”月华厉声斥责道。
温天宇却振振有词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爹就是迂腐,明明能活命却要做冤死鬼,论才干魄力,长沙王比狗皇帝强百倍,他若当上皇帝,大宋还是姓赵的天下,况且这江山本就是他爹的,他子承父业,天经地义,良禽择木而栖,我又何错之有?”
月华看着他如此颠倒是非,心上无比痛惜,知道再劝也无济于事,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件事,于是拉下脸嗔道:“我听说,你一直在为难我的结拜姊妹钟岳儿,这是为何?”
“她是你的姊妹?”温天宇甚为惊愕道。
“我警告你,以后不许为难她,否则,我决不饶你。”月华想起他从前屡屡刁难,心中嗔怒,剑上之力又增数分,对方颈上立刻显出了一条血痕。
他自觉一痛,不由得往里一缩,他知道这位将门之后的千金小姐,性子刚烈,爱憎分明,向来说到做到,倒和钟岳儿有几分相像,于是鹰目一抬,剑眉高挺,恢复了往昔的孤高冷傲,缓缓冷道:
“既然如此,我奉劝她一句,自求多福,有多远滚多远,即便我不出手,自有人收拾她。”
“你就不能答应我一回?”月华跺脚嗔道。
温天宇见她半嗔半怨,神态可人,顿时温柔笑道:“……好了好了,你托付之事,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见她眼中嗔怒大去,温天宇脸上洋溢着笑意,更温柔道:“月华,我心里至始至终只有你,你可愿意留下来,我温天宇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