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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五章 温存的人(1 / 1)

晋眉向欲迷天界域走过去,最后一步的时候,她伸出手,抬头望了望天上零落的飞雪,定了定神,一步踏入欲迷天。晋眉忽的被抛上了高空,一条雪龙盘旋着卷着她,直向无尽的高远天空飞去,深重的云中是什么在悲伤低吟,催人心肝,晋眉感觉头发上的彩绳一松,身上一凉,已经是赤条条的,随之而来的是切肤之痛,火辣辣的疼,头发脱了,散在风里。皮肤从天灵盖处裂开来,象卷画一样从头顶向下卷开,露出鲜红的血肉,脸、胸、腹、腿,皮一直卷到脚趾,落下去。

晋眉疼的叫不出声音,心里也没有了念头。接下来,皮下脂肪象溶解的雪,一块一块剥落,再下去,肌肉象草一样,一条一条的撕裂,血脉象绳子一样被扯断,血烧起来,神经崩断,骨头变成了灰,骨髓滴落。终于,一切皆无。于无之中,渐渐啸歌声起,木然的晋眉的灵魂显现出来: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苍白的面颊,披肩的黑发,没有白眼球的黑眼睛,漆黑一团,中间偏上一点亮光,穿着粉色的单衣,赤着脚,扶着卷身的雪龙,摇摇欲坠。脚下漫出一条绿草茵茵的小路伸向远方,不见尽头。晋眉一脚踏出,绿草枯萎,足底冒出黑色的薄烟。晋眉左腿一弯,跪了下去,起来再踏一步,右腿又跪了下去,一步一跪,身前繁荣,身后枯萎。显然要过自然冥道通路,不是这个路数。

西冥五堂主徐缓州、九堂主班水滨、十四堂主丁垦现身出来,举长木刀照定绿草小路就劈,一连七七四十九刀夹带一百二十道功法。就在晋眉面前,起了一道风雷闪电的烟幕,绿草小路不见了,晋眉进入了烟幕,烟幕散去。晋眉趴在一个摩天水轮上,往前爬,每爬一段,摩天水轮的水就干涸,留下冒烟的焦黑框架,材料不明。晋眉爬了半圈儿,西冥一堂主顾明珠、三堂主崔白白、四堂主江别鹤一看不对,现身出来,点了三把蓝火逗冥火,把剩下的半圈儿摩天水轮点着了。晋眉一爬到火里,整个框架碎为微沫。晋眉向下跌落,徐缓州拿刀背一磕,把晋眉撩上一叶大芭蕉叶。晋眉已经不能站立,跪卧在芭蕉叶上,不停的喘。无边大芭蕉叶飘下来,徐缓州走近晋眉,说:“晋眉,撑一撑,就快过去了。”晋眉勉强抬起头,扶着卷身雪龙,一迈腿骑在雪龙身上。徐缓州点点头,说:“好主意。”

雪龙驮着晋眉,直向着大芭蕉叶的方向冲过去。看着到了尽头,当的被一叶芭蕉顶了回来。雪龙化身成楚存雄,背着长杆大砍刀淀拓,一手扶着娇弱的晋眉,朗声说:“定礼,这是你的姑娘。”话音未落,一万枝透甲披灵箭直射向晋眉。箭是普通,关键是射的人不普通,即便西冥主楚存雄和六大堂主使尽手法,也不能挡回。晋眉的灵魂顷刻之间被扎成了筛子,终于一箭直扎晋眉的丹田,晋眉嘣的一声魂飞魄散。天空落下一阵桂花雨,楚存雄和六大堂主明白:新冥道欲迷天已经被定礼破了,从此以后这一道再不能有所作为。可怜晋眉一腔热血痴情,不但未能见定礼一面,反而被定礼弄个万箭穿魂,灭绝了。

楚存雄和六大堂主并非没有想到这个结局,但是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终于还是破灭。这个没有什么不能理解:定礼那样的人是不允许自己的女人成为别人要挟自己的工具的,他宁愿她毁在自己手里。这种个人意志坦然决绝的贯彻,是一种认可:认可她是属于他的,而她倘然有知,必定无怨无悔。可想而知,如果是定礼的家人,结局没有什么不同,其他人,更没有什么不同,定礼就是理性光辉的代表,他知道什么最重要,楚存雄心下也自愧不如。

楚存雄和六大堂主精心布下这个局,竟然未能见定礼一面,就被破解。人人心里都在忌惮定礼和巴山的镇幽庭,心都凉了半截。

自然冥道营救晋眉剩下的五大堂主,被挡在楚存雄设下的新冥道囚龙殿。被何劲的寄灵探知,何劲赶过去,里应外合,救出了五大堂主,立即打探晋眉的消息无果,都回到东冥常驻地白马街六号。哨探传来消息:自然冥道失踪的四大堂主东冥三堂主童挽树、十三堂主银柳,中冥三堂主刘唤杨,南冥七堂主白沙梨已在新冥道凤毛道殒没。众人正在哀伤,又有哨探来报:晋眉被定礼灭了。何劲长叹一声,说:“最后还是他了结,早知如此,咱们何必损折了四位堂主?”历明堂说:“咱们能不来人吗?”何劲说:“不能。”王默说:“咱们来人是楚存雄意料之中的事,他必定会下死手剪除一部分。”柳传城说:“明知山有虎。”林抹茶说:“我们被挡在囚龙殿,要不是外面有你,也没了。”蓝英哥说:“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吧,铁肩担道义,这是不可推脱的事。”

何劲回到松布岛就去看守了十年的荣豆蔻,她依旧貌美,依旧哀伤,依旧痴痴傻傻,眼神迷离,不知道沉浸在怎样的半魂纠葛之中。不变的,手里抚弄着那块前襟,荣豆蔻和定家二公子定义按了手印的那块前襟。何劲的心已经不象当初,怦然心动,疯狂的想跟她颠鸾倒凤,前些年被她影响,也颇多了些伤世之情,形迹落拓不羁了一阵,后来被童挽树鄙视,说他假装风骨,何劲也就作罢。这些年依旧还回本真,简单快乐,诸事不愿去多想。虽然儿女都已长大成人,何劲仍是心如赤子,不老不小,自由自在。

何劲把给荣豆蔻做的点心装了盘,倒了一盏茶,给她放到桌上,坐下来,望着荣豆蔻,说:“豆蔻,定义不来看你,实在是因为对我太放心:他知道我不会亏待你。可是,你想:你就是一张美人图,我看了十多年也够了。当然,你比美人图要强,你会喘气儿,有血有肉有温度,还会用你那波光粼粼的眼睛看我,即便如此,十年也够了。老实说,我虽然来看你,可是我越来越觉得,我坐在你身边的时候,想发疯。”何劲喝了一口茶,说:“人呢,重要的是不辜负自己的年华,我守了你十年,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不后悔……,其实我想说我后悔。”荣豆蔻看了何劲一眼,何劲叹一口气,说:“如此幽静的眼神,一丝没有爱意,就如冰冷的泉眼,我虽然爱,也觉得心寒,你看的我的心越来越脆弱,已经不想再忍受冷落,扮演温柔。”荣豆蔻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何劲接着说:“我虽然不忍心不爱你,可是我的爱与不爱对你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不爱你以后,还是会象以前那么对你好,纯是因为你爱的人是定义,我就不在你们之间掺和了。”

何劲抹了一下眼角滴出的泪,说:“我妈在安河市给我找了个女人,听说长的还不赖,年纪、智商、情商之类都相仿,挺八面玲珑的一个人,性情有点象我前妻姚瓜田,我也四十了,想过一过让老婆暖脚的舒心日子,我要求也不高,相当能凑合,只要她不让我太操心,照顾好我父母,生活俭朴,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性格随和,从不乱发脾气,也不会乱说话,行为不要太乖张,不要太邋遢,谨言慎行,节制饮食,不要乱吃东西,会一点厨艺……。”

窗外楸树上停下来两只喜鹊,一唱一和的叫起来。松布岛的大街上熙来攘往,四堂主麦青埂和五堂主莫双在一家米果摊子前吃米果,三五个哨探急急的走过,码头上十二堂主杨成林在指挥搬集装箱,远处天空里十堂引魂的热气球正在远去。

蔡毛和何必当坐在何容错的床边,看着何容错用被子蒙着头嚎啕痛哭。从前何容错哭的时候,两个人通常都若无其事的说点别的事,这一次明显不同,两个人都没心情说别的。定礼之死对何容错来说是真正的打击,蔡毛和何必当也认为必须严肃对待这个问题。何容错的哭声弱了以后,何必当轻声说:“他有个相好的。”何容错一下撩开被子,睁大一双小眼睛,说:“男的女的?”何必当说:“男的相好的必定是个女的嘛。”何容错说:“那女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又跟了别的男人?”何必当说:“你以为定三叔会找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吗?”何容错抹着眼泪说:“这么说他们很恩爱了?”何必当说:“那女的为了见定三叔一面,魂飞魄散了。”

何容错说:“如果他爱我,我也会这么做。”何必当说:“是定三叔对她下的手。”何容错睁大眼睛,说:“他不爱她?”何必当说:“看样子是,至少没有那么爱。”蔡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何必当,何容错看在眼里,一把揪住蔡毛的衣领,说:“你有什么不同意见?”蔡毛说:“我觉得定三叔那样的人,很爱也就那样了。”何容错说:“什么意思?”蔡毛说:“当时,楚存雄用那个女人要挟定三叔,要闯自然冥道通路,定三叔就把她灭了,因为想要救出她也是不可能的,让定三叔为了一个女人动摇自己的意志也不可能,索性当机立断。”何容错止住泪,默默不语。

何必当说:“你不行吧?”何容错说:“什么不行?”何必当说:“你和那女的不是一类人吧?”何容错说:“那你觉得我是哪类人?”何必当说:“你想要倒过来,让一个男人围着你转,必要的时候,为了你魂飞魄散,无怨无悔。”何容错胀红了脸,捏着拳头喊:“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何必当说:“定三叔那种爱,不是你想要的,因为你不想为了男人去死,即便你很爱,你天性精于算计利害得失……。”何容错照定何必当就是一个嘴巴,何必当向后一闪躲过,用手一指何容错,说:“还这么蛮横。”何容错伏在蔡毛肩上,扯开嗓子嚎起来,一边说:“大哥,他欺负我。”蔡毛拍拍她的肩,何必当说:“当今天下,你也就只有大哥了。”

下午的时候,何劲进了家门,何妈妈就忙着打电话叫何劲的弟弟何爽一家过来团聚。何爽娶了刘更的妹妹刘蔷薇,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一家人已经有五年没在一起,何劲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席间,何妈妈说:“我跟你说的谭家的女儿叫谭丛薇,品貌端庄,是个小学老师,二十七岁的时候死了丈夫,没有孩子,一直一个人到现在,三十二岁,我很喜欢。”何劲说:“不是说象瓜田吗?”何妈妈说:“是有点象,不过比瓜田端庄,老师嘛,自然端庄啊。”

何劲一皱眉,心想:要说端庄,那得是定家大少奶奶罗纱织啊。家里人不知道自己经历过的女人,个个鲜明,无一不精。这要是个稀了马虎的面人,还真够呛啊。猛然想起曲直有一次相亲过后的感慨:要找个精神力相匹配的女人,否则感觉就好比没有系紧裤腰带。何劲虽然还没见到谭丛薇,已经感觉裤腰带松了起来,不禁想要逃。刘蔷薇瞥了一眼何劲,哑然失笑。何爽看了一眼刘蔷薇,说:“笑什么?我哥是个温存的人,跟那个谭丛薇还是挺配的,我妈也有眼光。”刘蔷薇笑着说:“是。”何爽说:“你这态度,明明说的是:不是。什么意思?”刘蔷薇说:“哥久在冥界,我看心早野了,温良贤淑的未必喜欢,这位丛薇姑娘要是真跟瓜田嫂子一样就好了。”何劲愣愣的看着刘蔷薇,当着家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何爽说:“我哥那时候跟瓜田嫂子并不和睦,你不知道。”刘蔷薇点点头,说:“好好好,我不知道。”

第二天,何妈妈去敲何劲的房门,许久不见动静,推门进去一看,床铺很整齐,人已经不见了。床头柜上放着个字条:爸妈:公干,即日。想起刘蔷薇的话,心里明了:果然是心太野。想不到一家人里,竟然是蔷薇最了解他。

何劲起了个大早,天上还有星星,上了千台山,要去海宁寺烧柱头香。山门还没有开,何劲坐在门槛儿上看天上的星星,想起第一次看到银柳时候的样子:古装淡蓝袍滚白边,笑嘻嘻的玉树临风,背插一管长箫。神态自若,坦荡洒脱。他是存世八百年的寄灵,以他的机敏灵异,楚存雄用了什么招数竟然能灭了他?想完了银柳,又想童挽树,童挽树是个五百岁的挽树精,兼有树身和人身双身子,聪明绝顶,楚存雄又是用了什么招数灭了他?刘唤杨、白沙梨都是树精,万千奇巧,几可通神,楚存雄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一举灭了这四个人?何劲想不通,怀疑楚存雄又得了什么机缘,有了大幅提高。可是又想到他在定礼手里挫败,可知也不是无懈可击,怎么击呢?问定礼,定礼又不吭声。何劲知道这里有个定数的问题,着急没用,好比秋天结果,春天里再着急,也要等到秋天。理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是急还是免不了要着。

冷不防小和尚出来扫地开门,闪的何劲一个趔趄。小和尚仔细一看是何劲,连忙说:“师叔,来烧头香吗?”何劲站起来,说:“慧云,又长高了。”慧云说:“更能吃了,早盼师叔来做新点心呢。”何劲摸了摸他的光头,说:“没问题。”

何劲走进大殿,烧了头香,即到方丈室给师父三尘法师请安。三尘法师出门做早课也没理他,何劲知道庙里的规矩,就在方丈室外等着,到日上三竿,都忙完了,三尘法师才叫何劲到方丈室里相见。何劲施礼罢,落了座,三尘法师说:“什么事?灰头土脸的?”何劲说:“银柳和我们三个树精童挽树、刘唤杨、白沙梨殒没在西冥新冥道凤毛道,我感觉摸不到楚存雄的底。”

三尘法师说:“楚存雄虽然执迷于新冥道,实际上是执而不执,借此展现生命而已。新冥道好比是一面镜子,照见他自己的生命,让他看清楚自己。他给了新冥道所有的人一个镜子,让他们也从中看到自己,欣赏自己。他很清楚这一点,人需要照镜子。如果没有这面镜子,他看不到自己,只看到平庸的尘埃。”何劲说:“是因为他的生命力太强,需要一个匹配的事业消耗吗?”三尘法师说:“是啊,我说他不执,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如果没有新冥道这面镜子,他还会再建一个,同样把他所在的世界搞个天翻地覆,至于方式、方法,是非对错,法规道德之类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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