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直说:“命定防护一般都指夫妻,杨姑娘是这个意思?”杨成素说:“那还要观察观察,性命可以测试,但是夫妻不能。”何劲说:“本末倒置了。”杨成素说:“你们男人自然不能全然了解我们女人,这正是你们的可爱和可恨之处。”曲直说:“抹黑脸是?”杨成素说:“不以表相俊美得呵护。”曲直说:“你当时站那么高,谁知道你的美丑?”杨成素说:“鬼知道。”何劲笑一笑说:“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要入B番的意思?”杨成素说:“可以。”曲直说:“杨姑娘,你不是自然冥道吧?入我们B番?可是明哲道。”杨成素说:“什么意思?”曲直说:“明哲保身啊,小格局,没什么大义。”杨成素说:“有我就不同了,我是上天派来引领你们这些草莽的。”何劲呵呵笑起来,曲直说:“不愧是杨堂主的妹妹。”
何劲和曲直把杨成素带回住处,见过了众人,莫小山说:“我带你去洗洗吧。”杨成素说:“不必了,我不是靠脸吃饭的人,如今新冥道天下,我只以黑面见人,直到自然冥道翻盘。”莫小山说:“没必要吧,哪个姑娘不爱美呀。”杨成素说:“大道颠覆,何以脸为?我只会以黑墨刷脸,不会用水。”莫小山说:“可惜了你这个美人胚子。”何劲叹一口气,说:“我把你送到A番去,你就能见到你哥哥了。”杨成素说:“我现在不想去了。”何劲说:“为什么?”杨成素说:“你是我的命定防护啊,我跟着你才安全。”曲直说:“这话说的倒象我们B番的人了。”
半夜,何劲从睡梦中醒来,下床喝了一杯水,走到窗前把窗帘扯开,明月正当头。三月了,又是一年春天。何劲推开窗户,轻风吹进来,还有些凉意,并院里的花香。何劲倚在窗台上,抬头看那月,思量梦中的情形,伤催心肝。是刘更和章秋,在安河市家门口的大槐树下,刘更抱着桦真棍倚在树上,章秋撑着黄纸伞,洁白的槐花细细落下来,地上都是,两个人那样和颜悦色的说着话。一阵木鱼声,何劲醒来的时候,耳畔还在响,停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是梦里在敲。五年了,何劲思量了好多立B番的要义,都又归于自然冥道,新冥道不过是水上浮萍,其它连浮萍都不是。何劲已经暗下决心回归自然冥道,以实不以名。不依附于胡雅正他们,自己干自己的。新冥道不就是仗着楚存雄吗?自然冥道也可以仗着何劲呀。楚存雄的新冥道,何劲的自然冥道,至少可以平分秋色吧,也不枉了天下第一寄主的身份。何劲望月明志,想到天亮就开始向B番部署下去。
何劲一直到天明都没再睡,七点钟,命寄灵传令开会。B番七队共十三个人:一队长华遥、二队长曲直、三队长童挽树、四队长麦青埂、五队长莫双、六队长历明堂、七队长索明彰,一队手下韦宝、二队手下五花肉、三队手下井苹栏、四队手下严嘟、五队手下莫小山、六队手下杨成素。议事厅四角灯盆里点着B番的青火引魂火,何劲在上首坐了,下面七把椅子上坐着七队队长,厅下站着其余人等。何劲站起身来,说:“今天召集你们众人来,有个事:从今咱们要正式回归自然冥道。”众人都看着何劲,不置可否,平淡的出奇,甚至连眉毛也没人动一下,这态度倒让何劲意外,何劲说:“你们什么意见?”童挽树说:“要回就回啊。”曲直说:“跟胡雅正他们?”何劲说:“不跟他们,咱们干自己的,咱们的自然冥道,要跟楚存雄分庭抗礼。”
莫双说:“要发通告吗?”何劲说:“发。”麦青埂说:“松布岛待不得了吗?”何劲说:“待。”麦青埂说:“楚存雄容得下吗?”何劲说:“容不下再说。”接下来是沉寂,没人再说话。何劲环顾一周,说:“既然都没意见,明起开始按自然冥道的规矩引魂送子。”历明堂说:“转生轮盘用哪家?”何劲说:“海边那个。”历明堂说:“那个被合冥之光污了。”何劲说:“你想办法。”历明堂说:“除非灵顶山承天玉露洗刷。”何劲一指历明堂,说:“你去办。”历明堂说:“灵顶山那里早被新冥道占了,如今新东冥府、新南冥府、新中冥府的转生轮盘都是用承天玉露唤起灵光。灵顶山重地,我倒是想去,没那个本事,除非番主亲自出马。”何劲点头,说:“二队、五队、六队同去。”
灵顶山位于中冥西部,冥界长松林下,别有洞天。何劲一行七人傍晚到了长松林,只见雾气蒙蒙中时有明灭的五色闪光。才一踏足,只见林中闪出十条身影,其中一人朗声说:“新中冥四堂毕加在此,来人通名。”何劲说:“B番何劲。”毕加一拱手,说:“何番主来此何干?”何劲说:“取承天玉露。”毕加说:“要有西冥主楚存雄的加密通告。”何劲说:“没有。”毕加一拔长木刀,说:“强取了?”身后九个人都拔刀在手。何劲“是”字出口,B番已经各拿长木刀飞身向长松林里闯进去。长松林里的五色闪光象雷霆一样炸开来,何劲七人被炸上了天,风雷未住,何劲七人从半空里,各拿刀剑施展功法直插长松林腹地。才接触长松林树梢,又一个五色炸雷,这次被炸上来的有十多个人。
被炸上半空里的人都一迟疑,两边人都面面相觑。何劲定神观看,见是自然冥道银柳、蔡峰、燕子度、白沙梨、刘唤杨、山达达。何劲说:“好久不见。”蔡峰说:“见不见的又怎样?”何劲拿出新写的B番通告往蔡峰手里一塞,说:“B番现在是自然冥道的B番了。”蔡峰说:“又玩儿呢?”何劲说:“我是认真的。”蔡峰说:“你是认真玩儿?”何劲说:“你们不是认真玩儿?”蔡峰说:“我们不象你,是天下第一寄主,不死之身。我们玩儿不起,是以命相搏。不跟你废话,我们还有事呢。”何劲看自然冥道众人都拧着眉,一脸肃穆,想都打个招呼,六个倒有五个跟他翻白眼儿,只得免了。
自然冥道的人并不理会B番,六个人组了一个法阵,象个陀螺一样转起来,一股螺旋形的广大光芒旋转着发散出来,笼罩了大半个长松林,呼啸一声,直贯向长松林里去了。曲直和莫双紧跟着飞身直入,何劲等人也忙着跟上。自然冥道的陀螺擦着长松林里的功法,边缘擦出炫白的光芒,直砸入长松林地下去了,何劲等人也跟着下去了。穿地而过,地下又是一片高天,群峰绵延巍峨。自然冥道一入灵顶山,陀螺就散了,各落在一个山峰上。何劲的B番也跟着落下,一堆人落在燕子度身边。燕子度说:“要想沾光,不要站在这里碍事。”B番众人听了,急忙跳到半空里。只见自然冥道的人都伸出右手掌,六道白茫茫的山岚聚在一起,就在相聚的那一点上,汩汩的流出水来。曲直说:“承天玉露。”何劲连忙拿了皮囊要上前接那水,却怎么也流不到皮囊里,自然冥道六人的皮囊反而鼓了起来。
毕加带着百十人围攻过来,何劲带着B番在前面挡杀,自然冥道的人同时举起左手,白砖一批一批垒起来,把自然冥道的砌在白砖墙里。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白砖墙渐渐隐去,连同承天玉露和自然冥道的人都不知去向。莫双说:“这里门道多,咱们没有自然冥道不知道怎么取承天玉露,打听好了再来。”何劲说一声“撤”,B番都拼尽全力向天空里蹿上去,却怎么也出不了灵顶山空域,到不了长松林。毕加带人冷笑,自顾自出了灵顶山空域。B番想跟着出去,却不得门路,眼看着毕加带人隐去了。
莽莽荡荡的灵顶山,无量无边,何劲的B番向上出不去,又落回灵顶山。七个人吃了干粮,历明堂说:“自然冥道也太不仗义了,咱们替他们挡杀,他们倒安安生生的弃咱们而去了。”何劲说:“帮忙是人情,不帮忙是本分,咱们本来就没想让谁帮忙,早前也不知道他们也来,总有办法得到承天玉露,出了这灵顶山空域。”莫双说:“如今你身上的龙符贝叶经已经没了,恐怕没那么容易悟出门道来。”五花肉说:“我刚在半空里,晃到西边百里之外绿草丛里有一抹红,红的蹊跷,仔细一看又没了。”历明堂说:“这里除了承天玉露,还有一股默默泉,能刷三生花抄。”曲直说:“这个咱们也要啊。”
何劲等人跟着五花肉上到半空里,顺五花肉所指望去,山谷里烟岚横索,什么也看不见。曲直说:“小五,你这一指是三重天,包含三百冥缘界域,让我们怎么看?”五花肉说:“哪有,就是那里嘛,还有荧光如豆,但是很鲜明。”莫双说:“小五,我们看不到,你带我们去吧。”何劲等六个人依次抓住五花肉的后衣襟,何劲说:“我看那个方向模模糊糊,似乎是机缘障,咱们这一过去,不要被冲散了伙儿。”历明堂说:“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五花肉说:“我去了。”一个翻身,提着长木刀,向默默泉的方向直扎过去,刀尖上擦的火光四溅。入了三重天,三百冥缘界域,周围过眼如云的都是冥界众生相,或喜或悲或美或丑,有歌有舞,有笑声有哭声,有恐吓有温柔,衣衫拂面过处,已见一股泉水,迎面直浇过来,水一触面,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一眼清泉静静流淌。
五花肉四外一看,只有历明堂一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一手抹眼睛上的水。五花肉说:“六队,其他人呢?”历明堂咳了一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当真如穿雷霆闪电,可惜了我这一身好衣裳,被抓烂了,那帮活鬼。”五花肉说:“番主他们人呢?”历明堂说:“不是说有机缘障啊,不知道散落到三百冥缘界域的哪里去了,出的来出不来可不好说,说不定以后B番要靠咱们两个了,先说好,我会投胡雅正的啊。”五花肉说:“番主神武,我相信他会没事的。”历明堂说:“小年青儿的愿望总是好的。”
默默泉上一层薄雾如纱,五花肉和历明堂打足了水,历明堂说:“按原路回去是不可能了,你从这里往外看,都是参天大树了。这一出去恐怕要出中冥地界了。”五花肉一指泉边一朵红色草花,微微的有光,说:“我在空中指给你们看的就是这朵花吧?”历明堂说:“可能是吧,你小子有点奇的,这也能动了幽心冥眼。”五花肉把这朵红色草花拔下来,别在耳朵上,地上又出一朵。历明堂说:“是拔云草,会在你耳朵上生根的。”五花肉说:“好是不好?”历明堂说:“好在它能照透多数障法,不好在你的形迹容易暴露给右生人。”五花肉说:“什么是右生人?”历明堂说:“五脏位置与正常人相反的通冥人或灵魂。”
五花肉说:“会怎么样?”历明堂说:“不怎么样,打啊。”五花肉说:“打就打。”历明堂笑一笑,说:“你小子很自信嘛。”五花肉说:“见了小菊,自信就如易碎的玻璃瓶。”历明堂说:“何劲不是不让你和那个女孩子来往吗?”五花肉说:“番主不懂爱。”历明堂说:“他是有道理的,我看那个女孩子数运不佳,很难跟你圆满。”五花肉说:“我也数运不佳,不是正好?”历明堂说:“你跟她不一样,你是通冥寄主,她是什么?现世凡人。”五花肉说:“现世凡人怎么了?你父母祖上不是现世凡人?”历明堂说:“我不是说现世凡人不好,我的意思是你们确实不合适,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她不喜欢你,要不你干吗在她面前那么紧张?好了,不说了,何劲他们现在不知道去向,咱们恐怕要寻遍三百冥缘界域了,好麻烦。”
两个背上水囊,五花肉说:“你不是说不能原路返回了吗?怎么入冥缘界域?”历明堂说:“要离开默默泉,不论去向何方,都要再穿过冥缘界域。”话音才落,只见一人呼的直落入默默泉里,溅了历明堂和五花肉一身水,两人定神一看,见曲直浑身是水,从默默泉里站起来,说:“好险,几乎被界域撕碎了。”五花肉忙问:“番主呢?”曲直说:“他没出来?”五花肉说:“就咱们三个,其他人也不见了。”曲直上了岸,坐在石头上,说:“历劫去了吧。”
B番七人一触机缘障,因各人机缘不同,各被打入不同的冥缘界域里去了。何劲障重,直打到界域最里重,累层摩擦,到了第三百界域,已经体无完肤。撞在一面崖壁上,当时昏了过去。醒来时,莫双坐在一边,正在啃山上摘的果子。何劲一动,浑身都疼,莫双说:“你真行,这是三百冥缘界域的第三百界域了,咱们要想出去还不得一年?”何劲说:“他们呢?”莫双说:“分散了,看各人的机缘,特别联络的功法一点作用都没起。”一只鹰从头顶飞过,莫双说:“还不错,有只鹰。”莫双拿一个果子给了何劲,何劲强忍着伤痛,坐起来,吃果子。一抬头的时候,看对面山里一束烟火。
何劲说:“那是什么人?”莫双说:“你的老朋友,自然冥道杨成林和胡雅正的寄灵海颂,在烤兔子。”何劲说:“我很想念杨成林,过去打个招呼吧?”莫双说:“何必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何劲咬了一口果子,说:“人家烤兔子,你就只有果子。”莫双说:“吃素败火,你要不是火大障重,能到这鬼地方来?”何劲说:“你不是也来了?”莫双说:“别忘了我是寄灵,被你带来的。”何劲说:“一遇到危险,就拿我挡着。”莫双说:“这话没良心,你要死的时候,还不是我们给你垫背?”何劲长出一口气,说:“胡雅正不死是因为寄灵吧?”莫双说:“是。”何劲忍着疼,站起来,说:“我去看看杨成林。”
话音未落,对面山里那束烟火化作一阵烟花直蹿上九霄云外,两条人影紧跟其后,莫双一见,喊一声“走”,抓起何劲,直翻过去。一条白线从天际直移过来,将四个人象蚂蚱一样串成一串儿,四人飞快的穿在线上旋转,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时候,象自由落体一样落入山里去了。四人各使功法落地,都站脚不稳,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