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叶梅出了门,莫双说:“也是个阴尸地?”莫小山说:“这位楚夫人的意思是让你这个人鬼妖去捣鬼妖的场子?有什么好处?”何劲说:“她的意思是破釜沉舟,以妖治妖,因为阴尸地得的病,还要从阴尸地当中求解。”莫双说:“知道你死不了,就可劲儿的折腾你,跟钱不识一样。”莫小山说:“不折腾不成活,可以一试,不过要等你的伤好些,毕竟血肉之躯。”何劲说:“若在碧海崖天里泡着,皮肉伤十来天也就好的差不多了。”莫双说:“杀阳棒伤至少要一个月,这不是有楚夫人送来的梅花胭脂露吗?”莫小山说:“是啊,这位楚夫人又是精于占卜,她说的话,一定是对你有把握。”何劲说:“她结了婚,倒宽厚起来。”莫小山说:“女人幸福自然宽厚。”何劲说:“有些人不是的,自己幸福只会招摇,踩别人的时候反而更狠。”莫双说:“楚夫人是尊崇自然冥道的人,行事还是有分寸的,况且前世未来,一卜而知,那样心灵的人,自然懂事。”
何劲点头,说:“所以她仍是朋友,现在的我对她没有一丝嫌恨,只有真心的祝福。”莫双说:“她坚守自然冥道,是个有原则,有信仰的人。”莫小山说:“楚大哥也是,天生一对啊。”莫双说:“他们夫妻是不同的。”莫小山说:“应该允许不同。”何劲叹一口气,说:“都比我强。”莫小山说:“寄主,你最强。”何劲说:“总有人以为,我有那么多高超的寄灵,可保不死。可是我总是有一种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感觉,很辛苦。”莫双说:“你的生命力很强,求生意识也很强,能者多劳,所以很多极限的境遇才能挺过去,我们寄灵也受你庇佑,你要是那么容易就翘了,我们也不能在你身上抱团儿,早就散了。你给了我们越活越灿烂的舞台,是个好寄主。”何劲说:“人都说我是天下第一寄主,我仰仗你们才能在冥界占有一席之地。”莫小山说:“不是,是我们仰仗你。”莫双说:“好了,都是命中该当的,生死许定,夫复何言?”
莫小山要给何劲擦梅花胭脂露,何劲不让,叫上莫双回到卧室,擦了。莫双说:“没必要背着小山,她住在你的身体里,吃着你的精水,你的什么她不知道?”何劲说:“她毕竟是个女身,能避就避一避。”莫双呲的一笑,说:“到底是个肉人,太麻烦。”
难得养伤悠闲,何劲每天都带着莫双和莫小山到桐林去逛。有个说法:如果你一直盯着一个人的后脑勺看,那个人一定会回头。于是何劲回了头,那个人是个男子,高远的晴天之下,明朗澄澈如一泓秋水。那人微微一笑,坦然的走近了,一拱手,说:“何劲吗?”何劲忙拱手,说:“是,阁下是?”那人说:“西冥十四堂主洪浪山。”何劲最先听到这个名字是姚瓜田所说,如今一见真人,才了解姚瓜田不能沾染的遗憾之情。不由一笑,说:“久仰。”洪浪山说:“不如到我十四堂一聚?”何劲看美女没防备,看美男也一样没防备,喜欢结交,欣然点头。
穿街过市,渐入郊外,疏林之外,浅水之滨,就是十四堂。何劲想这样的人物,合当住在这样的灵秀之地。洪浪山带着何劲进了十四堂的后院,在院子里设了桌椅,拿出茶点,都坐了。洪浪山说:“听说你被人鬼妖所累,自然冥道不容,才投的西冥?”何劲说:“是,杀人不恕之罪。”洪浪山说:“如果在西冥,可以用金子赎,对有本事的人基本是无限宽容的。你在这里,大可放心。不过,你那人鬼妖如果不能控制,迟早也会被西冥所不容,在任何一个利益集团里,损害了群体利益,都会被逐出的。可是话又说回来,你要是能控制也不会来西冥,还是有利用价值在。”何劲说:“那就是说在这里,也不是安全的?”洪浪山说:“我是这个意思。”何劲说:“难得咱们头一次相见,你就开诚布公。”洪浪山说:“槐堂的通告我看了,虽然不认同,可是体现了你的人文关怀。西冥府在建立冥界新秩序,开始强硬一点是可以的,等到世人都习惯了业力买卖,两界会达到一种新的和谐,凡事习惯就好。”
何劲说:“道德标准呢?”洪浪山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有钱才会讲究道德,没钱讲究个屁?道德存在于一个平等的阶层里,不同阶层的人连道德都没必要讲,也许你嘴里不认同我的说法,可是你的行动是依照我的说法的,不然你又何必来西冥?”何劲点头说:“西冥的人真是赤裸裸。”洪浪山说:“以后会有衣服穿的,等到新冥道代替了自然冥道,有时间穿衣服,还有时间擦胭脂抹粉。”何劲说:“永远代替不了,只是人为多设了一道卡。”洪浪山说:“强势改变,已经动了自然冥道的根本。”何劲说:“根本不是人为可动的,自然冥道是一条河,新冥道不过是其中的一条船。”洪浪山话锋一转,说:“能做兄弟不?”何劲说:“咱们是一个阶层吗?”洪浪山说:“说是,就是。”何劲说:“兄弟也有反目时。”洪浪山说:“尊重各自的立场,夫妻也能做。”何劲知道他说的是楚存雄、叶梅夫妻,一点头,说:“做了。”
洪浪山招呼一声:“小浅,出来见一见劲哥。”只听屋里有个女子应了一声,从门里出来,头上左右梳着两个抓髻,系着两条长长的苹果绿丝带,相貌姣好,月白衣衫,何劲一见,心里亮堂,这是秋水中的一弯新月。小浅笑盈盈的走近前,冲着何劲屈膝一礼,说:“我叫洪浪浅,多得劲哥关照。”洪浪山说:“这是我妹妹。”何劲连忙拱手还礼,说:“我跟姑娘是第一次见面吧?何谈关照?日后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洪浪浅说:“我是西冥府制造寄主,因患业毒,常饮劲哥的至净之血,所以说多得关照,对劲哥也是仰慕已久,你的事我知道十之六七。”洪浪山说:“也是她极力撮合你我结交。”何劲恍然大悟,说:“怪不得十四堂主肯提携我,多谢姑娘青睐。”洪浪浅说:“劲哥以后叫我小浅就行了。”何劲一笑,叫:“小浅。”洪浪浅一点头,嗯了一声,坐在一边。
洪浪山说:“小浅善吹芦管,可控制灵魂的情绪和杀气。听说你的人鬼妖状态,有一个症状就是杀气冲天?”何劲说:“我深刻的记得人鬼妖状态时就是饿,别的都记不大清楚,饿自然有杀机,也就有杀气,杀气越足自然功力越强,迷失也越厉害,我想。”洪浪浅说:“你的人鬼妖状态,我说让你入就入,我说让你出就出,前提是你在潜意识里对我的信任。”何劲说:“我信任你是个好姑娘,可是让我信任你有这个能力……。”何劲咬了一下舌头,没往下说。洪浪浅说:“听说楚大哥已经跟冥主商量过了,要让你新立蓝堂?”何劲说:“是有这个说法。”洪浪浅说:“我情愿追随左右。”何劲说:“你那么厉害,我之前去槐堂的时候,楚存雄为我的状况担心,怎么没说让你跟我去呢?”
洪浪山说:“你那么聪明,这也用问?”何劲说:“他想让我自断后路?”洪浪山说:“他只是想让槐堂的人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他们。”何劲说:“小浅,你跟着我是楚存雄的意思?”洪浪浅说:“是有这个说法。”何劲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样说来,以后我要跟着你混了。”洪浪浅说:“楚大哥说了,咱们可以先见个面,以后是不是在一起,是凭你我自愿的。他还说了,你的能力在那儿,不会久居人下,到那时我是跟着你还是回西冥十四堂,也凭你我自愿。还有,他说你将来如果有什么不测,只要来得及,你会把我安排的妥妥的。他还说,跟你在一起会有风险,可是跟谁都不会有保险,相比之下,跟你这样的人,还是安全的……。”
莫双呵呵笑起来,莫小山说:“楚大哥还是比较了解何劲其人啊。”何劲也笑着说:“楚大哥说?既然他说了那么多,我刚刚投在他门下,怎么能不捧场啊。我还真的以为是你仰慕我,真是,这跟头摔的。”洪浪浅说:“我仰慕你也是真的。”何劲说:“这个我愿意相信。”洪浪山说:“她确实仰慕你,所以我也想见你,特意从驻地回来。”何劲说:“来给你妹妹小浅把这一关,看看能不能让你妹妹托付。”洪浪山说:“一见面就投缘。”何劲说:“你还是相信楚存雄。”洪浪山说:“也相信我的眼光。”何劲说:“我眼前就有一场大战,生死未卜。”洪浪山说:“方便告诉我吗?”何劲说:“南冥驮谷阴尸地。”洪浪浅说:“正是我用武之地。”洪浪山说:“我也跟你去。”何劲说:“我只是想让小浅知道跟我在一起的凶险,初次与你们兄妹相见,怎么好就出生入死?”洪浪浅说:“不然要我干什么用?”
洪浪山说:“有出生入死才有兄弟情深,咱们在堂的人都是这么干出来的。”何劲说:“我的人鬼妖状态就是拜澄泥谷阴尸地所赐。”洪浪山说:“那再战阴尸地是为什么?”何劲说:“以妖治妖,从阴尸地得的病,还要到那种地方除去。”洪浪山说:“这倒是个好主意,凡阴尸地必有蹊跷,不知道那地方破了会有什么情景。”何劲说:“被那里的鬼妖吃了也不一定。”洪浪山说:“阴尸地未必都是鬼妖,不身临其境,是不会知道的,这要碰运气。你是怎么知道要去那里?”何劲说:“楚夫人告知。”洪浪山一拍手,说:“好了,大家都去,必定马到成功。”何劲说:“楚夫人说过也可能更糟。”洪浪山说:“她必定对你有把握,只是不肯把话说满。楚大哥必定已经知道这件事,才让我们兄妹跟随。”何劲叹口气,心想:原来这一切都在楚存雄掌握之中,真是输给他了,嘴里说:“既然如此,过些天我伤好了,咱们就出发。”洪家兄妹点头。从此,何劲和洪家兄妹往来亲密。
人世中总要碰到几个糟心的人,何劲看到西冥十二堂主毛依程的时候,不免叹了口了。再一看,毛依程身边有个娇俏的女子。心想:又是个猫头鹰夫人吗?
刘一帆带着女儿毛豆豆一走,毛依程忽然对女人开了窍,闷闷的,连赌都没了兴致。四堂主刘广洋见状,说:“兄弟,想弟妹呢?”毛依程说:“谁想那烂货。”刘广洋说:“她烂不烂你不知道?”毛依程说:“要是不烂也不能跟了何劲。”刘广洋说:“哥哥我敢保证,刘一帆是个贞妇烈女。”毛依程说:“何以见得呀?”刘广洋说:“就凭她为了你去做猫头鹰夫人。”毛依程说:“那是她想离开我,又怕我男子汉的威仪。”刘广洋一笑,说:“爱你就有威仪,不爱就没有,虽然是要离开你,还念的是夫妻旧情,给你个面子,你不要忘了,她可不是现世凡人,能乖乖的听你的话,可见她当初确实拿你当天一样敬爱,要出了你那片天,甘愿付出那样的代价。”毛依程说:“如果她跟何劲不是旧相识,也不了解他,怎么会跟着何劲跑了?还带着女儿?义无反顾的?”刘广洋说:“你没听大公子吴介说吗?是姚瓜田破的何劲的童子身,拿这个当笑话讲了好几次了,想到就说,说了就笑。”毛依程说:“反正我是难以理解他们之间的那点儿破事。”刘广洋点点头,一笑,说:“看你嘴硬的,想去找她就去吧。到那里碰个钉子就死心了,回来哥给你介绍好的。”毛依程点头。
戴着宽沿儿大斗笠,换上粗布衣服,毛依程上了松布岛,松布岛每天接待八方来客,有的是比毛依程古怪的人,也没人拿他当回事。毛依程打听东冥十四堂,一路去了,离十四堂百米,从树后探头出来,只见许晴川和蔡峰在十四堂门口站着聊天。许晴川眼尖,一晃眼发觉树后有人,就对蔡峰说:“新鲜不?有人窥探。”蔡峰也不回头,问:“哪里的?”许晴川说:“看不出来,大斗笠,粗布衣服。”蔡峰笑起来,说:“买卖上门了。”两个不约而同,一纵身,刀已出鞘,毛依程也不跑,也不拔刀,抱着膀子闪身出来,许晴川和蔡峰围着毛依程刷刷连砍了二十刀,只是都不沾身,要吓唬吓唬他,毛依程动也不动。许晴川和蔡峰住了手,相视一笑,把刀还鞘。许晴川说:“不愧是寄主十二堂,有胆色。”蔡峰说:“既然不战,那是说事儿来了?”
毛依程抱着膀子说:“我要见我老婆刘一帆和我女儿毛豆豆。”许晴川说:“我不能说她们跟你没关系,可是她们现在很快乐,在没有你的情况下。每个独立的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你有,她们也有,她们选择了没有你的生活,你是个男人,要放尊重点。”毛依程说:“笑话,我们是一家子,哪有妻子不要丈夫,女儿不要爸爸的?”蔡峰说:“从前需要,可是你不给,现在她们已经不需要了,你又要给?”毛依程说:“从前我怎么没给?女人最需要的钱、名分、欲望、自由,她还想要什么?是她生在福中不知福。现在她应该更体会这些东西的可贵,在暗地里呼喊我的到来。女儿是我的,她需要我就更不用说了。”蔡峰说:“她们需要爱和尊严,你逼她做猫头鹰夫人的时候,已经打碎了一地,再难恢复。”毛依程说:“猫头鹰夫人是小事,我们夫妻开个玩笑。”许睛川说:“你可以见一帆和豆豆,如果她们不跟你走,你就离开这里,不要再来打扰。”毛依程说:“可以。”
蔡峰叫:“瑶草,把一帆和豆豆带来。”何劲的寄灵谢瑶草站在廊檐下,此时答应一声,去带刘一帆和毛豆豆。停了一会儿,从十四堂后面传来毛豆豆的声音:“我的小白兔,等等我。”刘一帆的声音说:“小心,别跑。”一只小白兔先跑了出来,毛依程展身形跟上,一把按住兔子,抓在手里看时,已经断了气。许晴川和蔡峰则退后,一左一右站在后出现的刘一帆和毛豆豆身边。毛依程也没想到一把按死了兔子,略尴尬的提起兔子,说:“豆豆,你的兔子这下可跑不了了。”豆豆要跑过去,被刘一帆一把抱住。毛依程把死兔子别在腰上,说:“一帆,我想过了,我是爱你的,我不赌了,以后好好的跟你和豆豆过日子。”刘一帆说:“你能这样说,我替你高兴,可是我自知没有那个福气,如果你还念曾有的旧情,就放过我们母女吧。”毛依程说:“我是以爱之名,来接你们母女回家的,我会象四堂主刘广洋爱他老婆王希梦一样宠爱你。”刘一帆摇摇头,说:“我自知没有王希梦那样的本事,我和豆豆在这里很好,你另娶吧,我祝你有真正的家庭幸福。”蔡峰说:“说的很清楚了吧?听我良言相劝:你应该找个和你进化到同一级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