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大片的蔬菜大棚,到了徐枫的院子,何劲高喊:“姥姥,舅妈,我来了。”屋子里出来徐枫,说:“你小子,眼里只是没有我这个舅舅。”何劲说:“我是来看姥姥和舅妈的。”徐枫说:“还是这么贫嘴。”把何劲迎进屋里,见过了姥姥,徐枫端上茶水点心。何劲问:“舅妈呢?”徐枫说:“她闲不住,在市里开了一家茗芽茶楼,早出晚归。”何劲用鼻子使劲吸了几口气,徐枫说:“怎么了,有什么怪味道吗?”何劲泄气的说:“我闻闻有没有青苹果香气。”徐枫说:“你在找罗纱织?”何劲点头,说:“她到过这里吗?”徐枫说:“来过,跟你舅妈忙里忙外的,睡了两晚,奔南冥去了。”
何劲说:“她去南冥干什么?”徐枫说:“她说自然冥道这边,东冥和中冥都已经去过了,还没见过南冥风物,要去那里逛一逛,完了直接到西冥,就该刑满除枷了。”何劲说:“走了几天了?”徐枫说:“有半个月了。”何劲叹口气,说:“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我这肠子都快断了,还是找不着她。”徐枫说:“有什么事?”何劲说:“我年纪也不小了,打算把婚事定下来。”徐枫说:“和罗纱织吗?”何劲点点头。徐枫说:“叶梅那边解了?”何劲说:“她说了同意退婚,不过,这手上的痴缠是摘不下来的,恐怕要伴随终身了。我想先要了罗纱织,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谁不认都不行。”
徐枫说:“你对罗纱织那么有把握?”何劲说:“没有,不过总要试一试,她出了鸳鸯坟,也许和以前不一样了。”徐枫说:“有时候欲速则不达。”何劲说:“我不是你,她也不是舅妈,过了十年还能完整的属于彼此,那简直是神话,我做不到。二十二岁之后,我一定要成婚,哪怕对方……。”何劲眼前忽然浮现出姚瓜田那张瓜脸,叹口气接着说:“是个女人就行了,我一定要幸福。”徐枫说:“你有这样的决心,我祝你到时候能碰到合适的人。”何劲说:“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或许等她回到楚存雄身边的时候,到那时候,也许什么都晚了。”徐枫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何劲点头。
何劲忍住飞驰的心,回了趟家,街角叶梅的点心铺子,还是红红火火,何劲经过时想:不久恐怕就要关门了。到了家,家里没人,何劲从门口的垫子下拿出钥匙,开了门,进去。虽然知道家里没人,还是一边喊着:“妈。”一边各个房间都走了一遍,最后到了厨房,拿出点心,自从叶梅的点心铺子开张,家里的点心就都是那里的,很精致,口感细腻,由于刚过了新年,点心上还印着各种吉祥话。何劲做了开水,沏了壶茶,坐在客厅里,边吃边喝边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通辑一个盗墓贼。何劲知道自然冥道这边凡扫腐骨得到的古董、财物都是要上交冥府的,而罗纱织从不上交,统统卖钱邮回家去。何劲笑一笑,自言自语道:“罗纱织,如果说你是盗墓贼,可不冤枉你。”想一想,她既然在堂,应该知道扫腐骨都是在各冥自家地面上,在别家是不能扫的,否则就是盗墓了。
何劲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了,被妈妈推醒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晚饭,何劲谈些经历,都是报喜不报忧,做父母的仍是喜忧参半,又是鼓励,又是嘱咐。何劲也问问家里的事,何妈妈说:“尹灵华结婚了。”何劲立即想到银柳给尹灵华撮合的婚事,还是问:“谁呀?”何妈妈说:“你们惠丰学院的江立苇教授。”何劲笑着说:“合适。”心里想,银柳总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尹灵华的忙,这一次算如愿以偿,只是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如果是他何劲,断然做不出这样的傻事,如果他是银柳,一定会象冤魂一样缠着尹灵华,在她的生命里沉浮,让她为他喜、为他忧,爱他、怕他、恨他,费尽她的心血情思,这就是征服。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当不了银柳。何劲想到这里,不由的一笑,想归想,做归做,这样对付一个女人还是挺累的,也不值得,何况现实里这样的女人也没有,人嘛,还是都想活的容易些,为了一个人耗损生命,到最后留下的只有后悔。不是没有傻瓜,可是不是他何劲。如果得不到罗纱织,就让爱消失。
第二天一早,何劲别了家人,踏上去南冥的路。想罗纱织必定会去南冥府,一路不停,直赶到南冥府附近。何劲一路打听披枷戴锁的罗纱织,中午到一家饭店里吃午饭,叫过服务员,用手比着问:“十六、七岁的一个姑娘,这么高,戴一尺团头枷,全身披手指粗的枯藤锁,姿容秀丽,见过吗?”服务员说:“啊,是有这么一个女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前几天南冥府抓了一个盗墓贼,就是个披枷戴锁的。样貌嘛,没看清。只有十六、七吗?现在这世道,谁能相信,那么小的一个小女人会去干那种事?我这样五大三粗的人夜里经过坟地都害怕,更别说挖开坟拿东西了。”何劲说:“知道关在哪里吗?”服务员说:“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何劲拿出一百块钱当小费,给了服务员,狼吞虎咽的吃了饭,出来直奔南冥八堂求见堂主安浩然,门上人说:“八堂不在。”何劲又直奔二堂找燕子度。
燕子度听说何劲找他,高高兴兴的出来见了何劲。何劲拉燕子度到了僻静的地方,说:“度哥,东冥府是不是抓了罗纱织?”燕子度说:“是啊。”何劲一屈膝跪下,说:“哥哥,我得救她。”燕子度拉何劲起来,说:“人赃并获,如果西冥不拿钱出血的话,她是出不去的,通告已经发到西冥府去了。”何劲一听钱,放了心,说:“还好,钱能解决。”燕子度说:“是啊。不过,她中了六堂叶梅的梅花阵和薄衣手。”何劲说:“怎么了?”燕子度说:“毁容了。”何劲说:“什么?”燕子度说:“只是盗墓还好说,不知道她为什么到了六堂,跟六堂干起来了,还好我去的及时,救了她,不然魂儿都没了,也是六堂肯罢手,放她一命,要不然,哼。”
罗纱织虽然也知道不能在自然冥道这边扫腐骨,可是闲游技痒,遇到没扫的坟还是要扫一下,得了几件古董金银器物。从徐枫家里出来,到安河市里打听到了卜里古玩店,穿了个大袍子,盖住一尺团头枷,和满身的枯藤透阴锁,幸好是冬天,袍服厚重点也没什么人注意。先掏出一件青铜战马,往柜台上一放,说:“估个价吧。”当职的王麦仔细观瞧,鉴定已毕,说:“姑娘这东西是家传呢,还是新从坟里刨出来的?”罗纱织说:“你要不要吧,问那么多干什么?”王麦说:“本地的规矩,如果是新从坟里刨出来的,要上交现世的政府,或是冥界的东冥府,否则以盗墓论处。”
罗纱织被王麦点破,抓起青铜战马扭身就跑,王麦追过了两条街,不见了人影,回来拿起电话,向东冥府报了案。罗纱织一路上又问了几家古董店,有的识破了古董的来路,报了警,还好,罗纱织跑的快。有的罗纱织嫌价格低,思来想去打算回到西冥再出手,价格高又安全。本来一路上游山玩水,偶尔扫个腐骨,很轻松,这下子被东冥八堂盯上了,罗纱织只好餐风宿露,专走僻静的地方,匆匆的离了东冥,进了南冥地界,这下子学乖了,挖的宝贝揣着,一件也不敢卖了。谁知道被东冥通辑,南冥和中冥也同时辑拿。罗纱织机警,躲过了几路侦察,还算轻松应对。
罗纱织想起楚存雄屋里叶梅的画像,心想既然来了南冥,就去看一看她,虽然以前也见过的,可是还想见一见,也许她本人没有画上那么娴静完美,或许性格差的不入流,成天摔盆子打碗,或许掏耳挖鼻,吃喝拉撒,也是俗人一个,或许夜夜笙歌,纵情肆意,又或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嗜好,令人不齿,当然也可能八面玲珑无死角,那就只好欣赏一下,心里明白最不愿意承认的往往就是现实,但盼他们不能在一起是因为缘分不到。罗纱织相信楚存雄的眼光,因此只得抱着去欣赏赞叹的心,去了六堂。
南冥六堂的格局跟西冥二堂的格局出奇的象,罗纱织站在六堂对面的高楼天台上俯看六堂,心里就已经大概猜到哪里是干什么的。想起在夺幽壁中看到的叶梅的前世,心里赞叹,叶梅和楚存雄那是多么深的缘分啊,自己恐怕只能是旁观他们幸福的观众罢了,不甘心也只能认了,心里深深的感觉到今世他们还是一双。
罗纱织看了一天,没看着叶梅,到了晚上,月上梢头,叶梅才回来,那妙曼的身姿,已经让人心动,回头一瞥的神韵更令人倾倒。罗纱织只恨天下竟有如此美女,自愧望尘莫及。罗纱织想到近前看的真切,等叶梅进了门看不到了,下了楼,到了二堂后院,纵身趴到院墙上,一伸头正看到叶梅站在院里,两个眼光相对。罗纱织暗想不好,刚要跑,院墙哗啦倒了,罗纱织向后一纵身,叶梅已经用了梅花阵,千百朵梅花呼啸而来,如狂风大浪,罗纱织急使法门织。却被声势浩大的梅花阵压着,什么也织不出来,梅花落到罗纱织身上,立即起了冷火,忽的烧了起来,全身在冷火中,火苗窜了一丈高,罗纱织只感觉到身上透骨的寒冷。一面运功,一面拔出长木刀,只见叶梅的长剑一提,已经当着肚脐刺过来,罗纱织勉强挡了一剑,扭身就跑,怎么跑的开?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身影挡在罗纱织面前,跟叶梅飞快的对了十几招。只听叶梅叫道:“子度,你为什么救她?”来的人正是南冥二堂燕子度,燕子度说:“六堂手下留情,她曾救过我,六堂给我个面子。”叶梅和燕子度住了手,叶梅说:“既然如此,她就交给你了。”收了功法,扭身要走。罗纱织已经翻身跌倒,失去了知觉。
燕子度知道罗纱织已被梅花阵的冷火烧伤,这种伤只能叶梅的冷香丸能治,燕子度忙拦下叶梅说:”六堂,冷香丸可否赐些?”叶梅说:“她擅闯我六堂,也该得些教训。”头也不回,走了。燕子度刚要过去看罗纱织,南冥八堂主安浩然带人过来说:“子度,她是盗墓贼,我们得带走。”燕子度说:“凭什么这么说?”安浩然一翻罗纱织的工具袋,里面十几件古董和金银器物,并扫腐骨的各色工具。燕子度也傻眼,说:“她还受着伤。”安浩然说:“我们会处理的。”扛着罗纱织走了。
燕子度暗自着急,因为罗纱织受梅花阵的冷火所伤,如果不及时用叶梅的冷香丸处理,性命堪忧,而且身上被梅花击中的地方会留下梅花形的疤痕,由黑至暗红,深浅不一,不知道罗纱织伤的怎么样,有没有伤至灵魂。燕子度跟着到了八堂,看着僵硬的罗纱织被扛到牢里,问安浩然:“怎么处置她?”安浩然说:“如果她只是个盗墓贼,只要通告西冥,拿钱来赎就可以了,可是行刺六堂,这个事就大了。”拿出一颗冷香丸给罗纱织吃了,燕子度说:“六堂不给我冷香丸倒给了你?”安浩然说:“六堂占卜神课,早有安排。”燕子度等罗纱织醒来,看她两眼呆滞,为她拂落脸上和身上的梅花,只见都是深深浅浅的黑红印痕,心知她受伤不轻,问:“你去六堂干什么?”罗纱织说:“一睹芳容。”燕子度说:“一睹芳容?你去六堂是为了一睹六堂芳容?”罗纱织点头。燕子度说:“你一个女子,如果不是有所图谋,这个说法谁能信呢?”罗纱织说:“因为楚大哥喜欢她,所以我才想看她。”安浩然说:“杀便杀了,还是情杀。”燕子度说:“看了她又能怎样?你这不是死催的吗?”叹口气说:“六堂已经是手下留情。”安浩然说:“不只如此,她还不追究你行刺之事,安心等着西冥拿钱来赎你吧。”
叶梅如今已经不想杀罗纱织,只因上次在夺寄英钟的时候,与楚存雄对望那一眼,她就知道楚存雄心里满满的都是她,根本不会有罗纱织的位置。而何劲,即使没有了罗纱织,也不会再回到自己的身边。另一方面,罗纱织如果死在自己手上,楚存雄会与她心存芥蒂,而何劲则会恨她。两敌对阵,手下留情,重不至死,轻有惩戒,就这样,刚刚好。
何劲来找燕子度,正是罗纱织被关在八堂的第三天,何劲要赎她,燕子度说:“我知道你想救她,可是罗纱织是西冥在堂的人,得要西冥府来人赎。”何劲说:“人都说英雄救美是个佳话,我就不行?此时不为她出力更待何时?”燕子度说:“冷静,不是现在。”何劲要探监,燕子度带他去了。牢房里还算干净,罗纱织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何劲握着栏杆轻声呼唤:“纱织。”罗纱织一动不动,何劲越来越大声,终于哭了出来,痛彻心扉的呼喊:“纱织。”燕子度示意看门的开了门,何劲赶忙跑进去,扑了过去,罗纱织痛的啊了一声,何劲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忍住泪水,说:“疼吗?哪里疼?”见罗纱织闭着眼睛仍不说话,何劲说:“我是何劲呀,你看看我。”罗纱织慢慢睁开眼睛,何劲说:“你怎么样?”罗纱织说:“你来救我了?”何劲说:“他们说要西冥出钱来赎你。”罗纱织说:“这么说,又得是他来救我,总是他,我愿意为他而死,可是却一点用处都没有,一直拖累着他,仰仗着他,欠着他。”何劲知道她说的是楚存雄,满心歉疚,说:“我真没用。”罗纱织又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何劲看她脸上,脖子上几个梅形的焦黑疤痕,问:“纱织,是疤痕疼吗?”燕子度说:“是浑身疼,疤痕那里最疼。”何劲说:“怎么才能治好她?”燕子度说:“六堂已经给她吃了冷香丸了,要慢慢恢复。”何劲说:“一定是叶梅知道我喜欢纱织,所以要置她于死地。”燕子度说:“是纱织姑娘先去的六堂,两敌对阵,死了都是自找的,六堂已经手下留情了。刺杀一事,又不予追究,才能让西冥拿钱来赎,否则纱织姑娘是入蠹虫之狱的下场。”何劲说:“纱织去六堂干什么?”燕子度说:“她说是为了一睹六堂芳容。”何劲大惑不解,说:“纱织的美不在叶梅之下,为什么去看她?”燕子度说:“那你就要问她了。”何劲说:“她既然没说是去杀她就一定不是去杀她。”燕子度说:“别人不这么看,于公于私,都有不轨的动机。”
何劲问罗纱织:“渴吗?想吃什么?”罗纱织睁开眼睛说:“我的样子狼狈吗?”何劲说:“有一点。”罗纱织说:“我知道他一定是亲自来赎我,我要好好的。我要吃烧饼夹肉,再来碗豆腐脑儿。”何劲噙着泪,知道她除了想楚存雄还想她妈妈了,说:“我给你去买。”出去买了,急忙忙的送来,扶起罗纱织,罗纱织一边疼的裂嘴,一边吃了,说:“我想要一面镜子。”何劲说:“你受了伤,等伤好了又是俊美无比的一个女公子,过些时再照。”罗纱织咧了咧嘴说:“脸上火辣辣的疼,想必是伤成花瓜了。”何劲说:“小花猫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