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通和尚把事情经过都向信长方丈说了,介绍何劲等。何劲等上了香,信长方丈留何劲吃斋,素席,好大的馒头,萝卜、白菜、豆腐、小米粥。吃完了,喝茶,信长方丈对沙通和尚说:“我当初赶你走时,知道你是被冤枉,因此许下心愿,只要你脱了此劫回来,就让你跟随在我身边做个监寺,虽说咱们庙不大。”沙通和尚说:“师父,沙通愿意一辈子种地化缘。”信长方丈说:“就是因为如此,才想让你做监寺。”何劲说:“做得。”沙通说:“遵命。”
信长方丈说:“我看施主戴着痴缠,生命力越强,这痴缠越是入肉三分。我给施主看看姻缘如何?”何劲说:“求之不得。”信长方丈问得了叶梅的名字,让何劲写了一个字,何劲写道:双。信长方丈让何劲一手压在字上,号着何劲的脉,说:“你和这叶梅不是鸳鸯,但是却有着难解难分的羁绊,她不结婚,你就一定结不了婚;她结婚了,你也不一定结婚。”何劲说:“也就是说,她结婚了,我才有结婚的可能?”信长方丈点点头,说:“对。你一定是前世欠她的。”
何劲说:“我欠她?”一五一十的把前世的事说了,信长方丈说:“那就是她在冥界等你的四百年产生的积怨作怪,施主,你认命吧。”何劲说:“我要找她退婚,把这痴缠摘下来,最近总是隐隐作痛。”信长方丈说:“这痴缠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责任,是因果。一旦戴上是褪不下来的,除非其中一人过世。”何劲想到了师父水木崖,按一按痴缠,说:“如果她先嫁人呢?”信长方丈说:“你们各自结婚是可以的,但是痴缠的疼会伴随终身,很难忽略。”何劲说:“痴缠是她的,她也不能摘下来?”信长方丈说:“不能。以她给你戴上痴缠来看,你退婚只怕不能,除非她先退婚。不过,施主如果不愿意这门亲事,还是早说明的好。”何劲点头。
立在南冥六堂的雕花门廊里,看着叶梅华丽的寄灵往来穿梭,何劲不由的想:如此排场,我是受不起,楚存雄想必可以。她如果跟了楚存雄,罗纱织也就死了心,舍我其谁?越想越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
叶夷亲自出来,招呼:“何寄主里面来。”何劲跟着叶夷穿绿树,过小桥,到了后院,见叶梅站在檐下,一屈膝施了一礼,何劲一拱手,叫:“梅姑娘。”叶梅说:“里面请。”何劲进了屋子一看,窗明几净,案上摆着梅瓶,却是空的。叶夷端上茶来,何劲喝了一口,叶梅说:“听说皱水姑娘已经仙逝了。”何劲说:“对,葬在失恨山。据皱水姑娘的意思,他们转生历世之后,必定可以重聚。”叶梅说:“今世种下情缘,不虚此行。”何劲说:“若我是皱水姑娘,早就嫁人了,大好青春,怎么忍心虚度?天下难道只有他一个男人?”叶梅说:“在她心中,就只有他一个是男人。”何劲说:“这是个心结,只要她走出结婚这一步,不论跟谁都会幸福。”叶梅说:“结婚代表的是一种生活方式,并不是怎样都可以。”
何劲停了一停,说:“既然姑娘说的明白,我如果退婚,姑娘也必定能够理解。”看了一眼叶梅,只见她垂目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定了婚,岂能出尔反尔?理由呢?”何劲说:“你不爱我,你爱的是楚存雄,你们应该在一起。”叶梅说:“而你应该跟罗纱织在一起?”何劲说:“这不干罗纱织的事。”叶梅一笑,说:“那又干楚存雄什么事?”何劲说:“好吧,只说你我。我当初向你求婚,只是因为欲望冲晕了头,现在想明白了,我不是为欲望而活,而是为爱而活。”
叶梅说:“说说看,欲望和爱有什么不同?”何劲说:“欲望就是性,好比逛窑子;爱就是依偎,有同生共死之志。”叶梅说:“所以你两次背叛了东冥府?置自然冥道于不顾?”何劲说:“我说的是爱,和自然冥道有什么关系?”叶梅说:“既然你说爱不是****,我以为爱也不是****,是志同道合,同舟共济。”何劲说:“你说的不错,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已经脱离了东冥,建立了槐堂西冥,要独闯天下了,我的世界会吸引志同道合的人,我的爱人。”叶梅叹口气说:“命该如此,非我不忠,我同意退婚。”何劲说:“就请姑娘帮我摘下痴缠。”叶梅说:“那是因果痴缠,既有当初,必有后果,不随凡世变迁转移。纵使我想摘也是不能,一朝定盟,至死方休。”何劲说:“不瞒你说,有个高人已经看过我的姻缘,说咱们两人不是鸳鸯。”叶梅说:“我于占卜颇有心得,尚顾念无常,不敢妄下定论。”何劲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多说了,祝姑娘早得佳婿。”叶梅点头说:“没有什么能在自然冥道之上,希望你好自为之。”
送走了何劲,叶梅在院子里看花,若有所思。叶夷说:“纵使等了他四百年,不过是一场春梦,闹了半天,还是楚存雄。”叶梅说:“都过去了,他已经不是那个他了,和睦温柔是我享不了的福,我是太贪心了,才有他今天这一招。”叶夷说:“若论对小姐情深还是楚存雄,罗纱织那个丫头爱的也是楚存雄,不是何劲。”叶梅说:“何劲也许是那一世对我付出太多,这一世就连对我伸把手都觉得是吃亏。我宁愿还活在那一世,因为董如灿为我而死心疼,又占尽了萧占雄的恩宠。”叶夷说:“如今的何劲已经不是那样至情至义的人了,我看他爱罗纱织也未必能到头。”叶梅点头说:“正是。我跟他谈情,好象在讨价还价,着实累人。若等他爱罗纱织撞了墙再回头,我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叶夷冷笑一声,说:“等他干什么?小姐只是执着于前世,岂不知人心已变再难回还?那个痴缠就不该给他,倒白白的替他痛楚。”叶梅说:“欠的债总要还吧?不这样还有别样,错不在他,是我的心难以自处。”
出了南冥六堂,何劲叹口气,咬牙暗自琢磨:定婚是蠢,退婚是更蠢,她一定是什么都算计好了,等着我去找她。最明智:各干各的,不了了之。何劲转道中冥,去找陈日香,顺便看一看香堂北冥是如何反北冥的。
途经静土城,满城的杏树已经是绿叶成荫子满枝。到了静府,门上人认识何劲,何劲问静落鸿,门上人说:“不在。”再问静落落,门上人说:“也不在。”何劲告辞,一路走着,迎面撞上骑马而来的静喜,静喜翻身下马,说:“这不是劲哥吗?”何劲说:“你们家大公子呢?”静喜说:“去了香堂北冥。”何劲说:“落落呢?”静喜说:“也跟去了,杏儿也在那里。如今香堂北冥是香姑娘的,那就是我们静家的。”何劲说:“怎么说?”静喜嘻嘻笑着说:“我看我们家大公子跟香姑娘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另外,我们家姑奶奶静素离受的冤枉气也要借着香堂北冥报仇。”何劲说:“你这是从香堂北冥回来?”静喜说:“正是,北冥府接了香堂北冥的通告,在凤冠市北凤冠山摆下童子谣,凡凤冠市十三岁以下的小孩子日夜听到吹葫芦的声响,扛不住的灵魂已经脱位,有二十一个已经出离了身体,向童子谣的地方聚拢,被我家大公子拦下,香姑娘不听我家大公子劝阻,直取童子谣,被震飞了一魄,公子叫我回来取一叶静灵珍,好做功法破童子谣。”何劲说:“你忙。”静喜说:“来得及,等到七月十五才破。”何劲知道静家的马不是现世凡品,快的很,说:“我也正要去香堂北冥,咱们到那里再见。”静喜说:“得嘞。”翻身上马而去。
何劲在无人的地方使出手段,行走如飞,踏一步行百米,人多的时候,放缓,算算七月十五前足可到凤冠市。范不上说:“我以为你立了槐堂,会直接攻打西冥府。”喻明车说:“谁也没有想到,你先找女人,这又是去找女人。”何劲说:“虽然天下是男人的天下,可是男人是女人孕育出来的,这找女人有什么不对?”范不上说:“这之一是女人,这之二是女人,这之三恐怕还是女人。”何劲说:“不上,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喻明车说:“这么说,夺天下实际是一场情杀?”何劲说:“是一场情诱。”
三个人正在漫坡草地里赶路,不提防两个人影当空蹿过,喻明车说:“不上,还有比咱们快的。”范不上说:“这年头,不好说。”那两个人站下厮杀,何劲等驻足观看。范不上说:“好刀。”喻明车说:“好刀法。”那个丑的说:“师弟,你告诉我师父留下的当冬刀在哪里,我就把师妹让给你。”那个俊的说:“师兄,当冬刀就是我老婆,师妹你留着吧。”喻明车说:“这师妹还不如一把刀?”范不上高声说:“师兄,你师弟正在用的就是当冬刀。”那个丑的说:“不对,当冬刀一动就带十二种功法。”喻明车说:“这眼力可怜,十二种功法用了,你还不知道?”范不上说:“你不懂那刀,还是给你师弟吧,有个温柔相伴未必不如刀。”
俊的说道:“哥哥们给评个理,我师妹嫌我长得好,中看不中吃,喜欢我师兄,师父说刀和美人不可兼得,把刀给了我。我师兄是个武痴,宁愿不要我师妹,也想要刀,我师父偏心,说要是他能把刀从我手里夺走,刀就是他的,师妹就给我。你们说师妹又不喜欢我,我要师妹何用?”喻明车说:“别担心,那刀是你的跑不了。”俊的说:“他老是这么缠着我,我也受不了。”范不上说:“你把刀给他,要是他一刀能使出十二种功法,你就给他。”俊的一听,飞身跳出圈外,喊道:“师兄,且住,你听到那位大哥的话了吗?”丑的说:“就依他,你给我。”俊的对喻明车说:“大哥,你们既然认得这刀,必不是等闲俗流,我就听你们的,可有一样,要是这刀他得了不给我,你们可得负责给我抢回来。”范不上和喻明车点头。
俊的把刀扔给丑的,丑的一接到刀,立即反手向向范不上劈下,范不上一蹿闪开,说:“****什么事?”丑的说:“你出的主意,我试试你的身手。”范不上说:“怎么没有功法出来?”丑的说:“因为这不是当冬刀,砍你们是因为你们充内行,眼见得不是什么好鸟。”俊的说:“我能使出十二种功法。”丑的说:“你刚才怎么不使?”俊的说:“你是我师兄,又不是我仇人。师父因材施教,教你的不教我,教我的不教你,我恐怕你打不过我,回去跟师父找事。”丑的说:“你说什么?”把刀扔给俊的说:“钱不识,我倒要看你有多大本事。”
钱不识接刀在手,反手也向范不上剁来。这一刀果然是十二种功法,天雷阵阵,浩浩荡荡,土飞风翻,草恨鹰愁。钱不识虽然剁的是范不上,丑师兄的鼻孔里却流下两股血来,眼神也直了。范不上说:“你怎么也剁我?”钱不识说:“我怕别人顶不住。”范不上说:“真高抬我。”钱不识收了功法,尘埃落定时,一个妙龄女子挽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当场,那个女子走过来,拿袖子给丑师兄抹去鼻血,叫:“大师兄。”丑师兄转过眼神,跑过去,扯住中年男子,跪下,泪流满面,说:“师父,这不是真的,那小子怎么比我高那么多?你偏心他为什么选我作女婿?”中年男子说:“你除了练功就是种地,守拙强过灵巧,你能陪我姑娘一辈子,钱不识是个浪荡子,我姑娘管不住。”
钱不识也跪下,给师父磕了个头,说:“多谢师父栽培。”师父说:“今天就是你出师的日子,路是自己走的,因是自己种的,感果之时不要后悔才好。”钱不识点头,跪送师父、师兄和师妹三人走了,钱不识起来也要走,何劲说:“你要到哪里去?”钱不识说:“四海为家。”何劲说:“跟着我们如何?”钱不识说:“你们是谁?”何劲说:“槐堂西冥,以推翻西冥金子冥道为己任,建立传统冥道为主流,辅以金子冥道的完美世界。”钱不识说:“我师父说不管世间的人怎么折腾,也在自然冥道的轮转之中,金子冥道设卡挣钱,终于会食此因种下的苦果。”何劲说:“人活就得折腾,要不怎么证明活过?凡事没有尽善,凡事也没有尽不善,对有需要的人来说,金子冥道是适宜的。”
钱不识说:“反正我不适宜。”看着范不上说:“我看这位大哥的身手不在我师父之下,看着面善,愿意跟随。”范不上说:“你师父说的对,他叫什么?”钱不识说:“我师父程和中,我师兄丁三省,我师妹程珠。”范不上说:“未曾入堂?”钱不识说:“我师父年轻时在中冥八堂,师母的哥哥在A番六队,八堂和A番作战时,我师母为救她哥哥,被我师父误杀,自那以后,退了堂,隐居在此。”范不上点头,说:“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离开。”钱不识说:“最好。”
何劲晚上到了凤冠市,看市面上的人都很紧张,到处都插着招魂的白幡,家家门前点着长明灯,愁云惨淡。何劲穿街过市,到了唐德街十七号。刘更正抱着棍子倚在门口,看何劲走过来,说:“来帮忙了?”何劲说:“听静喜说了。”刘更一摆头,说:“进去吧,都在里面呢。”何劲进了屋,发现静喜已经到了,静落鸿、静落落、静杏儿、陈日香、章秋、杨成林都在。众人见了礼,静落鸿说:“劲弟,你来的正好,明天七月十五,我们要破北冥童子谣。”何劲看桌上放着一张图纸,画着一个藤上三十六个喇叭。静落鸿说:“我含着静灵珍,用重重微落功法,可以使功法出现裂纹,使功法碎裂,如尘埃一般散落,用来对付中间这根藤,这三十六个喇叭归你们,汗通和刘更、章秋围护着孩子们的灵魂,功法一破,自然灵魂归位,如有未归,使不散落,再想办法。”何劲问:“香妹看起来愣头愣脑的,那一魄还未归?”静落鸿点头,说:“可能被挡在我设的聚魂屏外了,聚魂屏要挡着孩子们的灵魂,不能撤,只能等童子谣破了以后再说。”杨成林说:“我破上六个喇叭。”何劲说:“我破中间六个。”静落落说:“我破左边六个。”静杏儿说:“我破右边六个。”钱不识说:“我也破六个。”喻明车说:“还有我。”范不上说:“我总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