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峰琢磨潘克云:我说以她的年纪也就二十来岁,怎么会有个那么大的孩子,原来是侄子,还不是亲侄子。不一个姓,是表亲?还好,要是干妹妹什么的,问题就来了,象杨成林和陈日香如今也是兄妹,怎么东冥有这种风气?又一想,倘若周上舟和杨成林一样真是做哥哥的样子,自己也不是没可能拿下。
何劲晚上十一点才回来,看到蔡峰还没睡,穿着睡衣,戴着睡帽,坐在灯下犯嘀咕。何劲洗完了澡,收拾了,坐到他对面,说:“说吧,什么事?”蔡峰说:“小弟今天见到了一个女子。”何劲说:“哦?”蔡峰说:“我感觉她就是我的命中注定。”何劲说:“嗯。”蔡峰说:“你怎么不问:她是谁?”何劲说:“她是谁?”蔡峰说:“潘克云。”何劲一挑眉毛,吹了一声口哨,说:“她可不是王希梦。”蔡峰说:“我知道。”何劲说:“她有个哥哥。”蔡峰说:“我知道。”何劲说:“你要是对她不敬,她哥哥就先把你撕了。”蔡峰说:“我知道。”何劲说:“你都知道了?”蔡峰说:“没有,我只是刚知道她的名字,把她的事都跟我说说。”何劲看到蔡峰一脸渴望,沏了壶菊花茶,和蔡峰两个人细细地说周上舟和潘克云的来龙去脉。
蔡峰问:“什么是‘达士契’?”何劲说:“只要背叛,业力就会散尽,陷入贫病无依的窘境,生命也就草草了事,死后魂飞魄散。”蔡峰说:“如今她怎么样了?”何劲说:“业力已有脱落的了,不过,现在有东冥给她担保维护,只要没有西冥插手,顶多也就是把西冥后接的业力落净,寄主的功能消退,变的和常人一样。”犹豫了一下说:“万一……,那也不好说。”蔡峰说:“既然看上了她,我会保护她,和她一起承担的。我听说业毒发作的时候,令人生不如死,她也吃了不少苦。”何劲说:“吃了不少苦,也享了不少福,是个见过了世面的女子,如今洗尽铅华了。”
何劲带着蔡峰去访周上舟,周上舟接到家里,寒暄已毕,说明来意。周上舟看蔡峰也是一表人才,满脸诚挚,看的出是个性情中人,又有何劲这个媒人。就说:“我这一关,你是过了,不过,我这个妹妹有点小脾气,不是那么容易相处的。你们先处一处,彼此了解了解。”何劲说:“理当如此。”
周上舟和潘克云提起蔡峰,潘克云想起六堂门口见过的那个人,穿着羊毛朝外的山羊皮坎肩儿,眼神定定的看着她,就说:“那个人一看就很草莽,看人的时候还有点傻呵呵的。”周上舟说:“哪有,我看他是个性情中人,会对你好的。你已经见过他了?”潘克云说:“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谁。”周上舟说:“正式见个面,处一处。他是十四堂的,何劲介绍的,先带给我看了。”潘克云说:“既然哥哥看他行,我就姑且跟他处一处。”
何劲觉得自从蔡峰见过了潘克云,就已经变成了潘克云,一个男潘克云。何劲忍不住指导蔡峰说:“如果我是潘克云,我不希望你变成我,我想看到的是真正的你。”蔡峰说:“孩子,你还不懂,男人和女人本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八堂离十堂不远,建筑外形象一条船,四层,外面空地上搭着高大的木桩框架,风吹日晒,树皮已有脱落。何劲和刘更进到里面宽敞的客厅,见过了刘朴存。何劲说:“我们来是要跟刘叔问问高允齐。”刘朴存说:“八堂追查高允齐已经三年,三次相遇,高允齐都逃脱了。你们也找他?”何劲说:“他骗了皱水姑娘的风花宝鉴,我答应了她要帮她索回。”刘朴存说:“他趁我不在,拐走了我的自在宝甲。据我们跟他交手三次看来,他不是一个人,在危难之时,总有人相助,化险为夷。”刘朴存带何劲和刘更到地图前,指着地图说:“第一次在中冥守太,第二次在东冥伏尔,第三次在北冥因通。三年前,冥界通缉,去年西冥和北冥闹新冥道,撤销了通缉。高允齐可能已在北冥或是西冥某地定居了。”看到何劲愁眉苦脸,刘朴存说:“高允齐此人喜怒不形于色,百伶百俐,只是爱财好赌。追查高允齐的是八堂尤里中,本是高允齐的至交好友。高允齐的亲戚朋友习惯喜好,尤里中都是最清楚的。”
刘朴存用灵鸽传书,尤里中回信说:“我目前在北冥挂炉,北冥基本已没有高允齐的消息,可能在西冥了。十四堂要调查的话,可两人一组,散布在赌场里找,应该在大中城市,既然要定居嘛,他不会选择小城镇,当然如果与人勾结,另有图谋也说不定。有个特别的习惯:爱吃鸡头。”
当下,十四堂分派:何劲带着穆晨光和胡喜路,刘更和章秋,蔡峰和静杏儿,许晴川和陈日香。又分派了地点,租了车,出发。一起走到中冥和西冥交界,道了“保重”,各奔前程。
何劲分到了西冥靠近南冥的这部分,第一站是宁回,白天的车水马龙,夜里的灯火辉煌。宁回市最大的赌场是奥会,富丽堂皇,封闭式设计,没有自然光,不分昼夜,都是灯光明亮,二十四小时营业,对赌博的人免费提供餐饮,周围有客店、餐厅、咖啡厅。何劲初进赌场,想不到赌博的环境如此舒适,可能为输了裤子焦灼的人才会感觉不出来吧。何劲、莫殊、莫牙换了筹码,装作要赌的样子,在各个场所穿梭,拿着高允齐的照片悄悄询问,服务员和赌客都摇头。看看戴的表,已经到了晚上,何劲等出了奥会的门,才到外面的广场上。一个四十岁的男子,被一个壮汉一巴掌甩到脸上,撞到何劝的身上,跌坐在地,一把抱住何劲的小腿,害怕地缩在何劲身后,断了两指,抹了何劲一裤腿的血。
何劲连忙说:“有话好说。”那个壮汉也不理何劲,蹲下身,对那个男子说:“拿钱来。”那个男子嘶哑地说:“我也是挣过大钱的,给你们的还少吗?等我赚回来。”那个壮汉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没钱,就把你的木器厂抵给我们。”那个男子说:“我没了木器厂更没钱还你们了。”壮汉说:“那没办法。”掏出一纸合同和一支笔说:“钱嘛,签了还有命挣。”那个男子刚要签,一个妇女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急火火的跑过来,拽着那个男子又打又哭,说:“你怎么不长记性,又来赌,你让我们母女可怎么活啊。”壮汉不耐烦地说:“快签。”那个妇女说:“这木器厂是静灵珍家出的本钱,我们还没有还,如果厂子没了,你让我们怎么跟静家交待?”壮汉说:“那是你们的事,你告诉我:欠债还钱是不是正理?”妇女点点头。
这时,过来一个又瘦又矮的男子,西装革履,戴一幅大墨镜挡住了半个脸,身后跟着五个壮汉,瘦矮的男子不耐烦地说:“唉,这么点小事。”一歪头,后面两个壮汉上前抓起那个男子,让他签了字,画了押。那个妇女还在哭喊挣扎,被一个壮汉拦住,何劲抱着那个小女孩儿,莫殊和莫牙在一边抱着肩沉默。瘦矮的男子带着壮汉们走了,那个男子颓废地坐在地上,那个妇女也跪坐在地上流泪。何劲说:“你们是谁?和静灵珍家什么关系?”那个妇女说:“我叫静秀丽,这是我丈夫孙大海。我娘家是静灵珍家的佣人,这孙大海原本家境富有,传到他手里,被他赌光了,连我的嫁妆也尽都输了,还被人断了一指。静灵珍家要接我和孩子回去,孙大海赌咒发誓,要戒赌。
静灵珍家就给他出了本钱,开起了木器厂。日子才好过,他就又赌上了,如今又断了一指。”莫牙说:“这不是倒霉催的吗?”孙大海大声说:“我还不是为了多挣几个钱再恢复家门的荣光?”莫殊说:“现在来劲儿了,听这话是还不知道错。”何劲说:“大嫂,你带着孩子跟我们走,还回静灵珍家吧。”孙大海站起来,厉声说:“不行,我们是一家子。”说着就要夺孩子,何劲躲过。莫牙一把抓住孙大海的前衣襟,说:“你不配有家,只配做只流浪的狗,死到哪儿算哪儿。”何劲抱着孩子,带着大嫂就走,孙大海一边叫着孩子的名字“小朵”,一边还要过去抢,莫牙当胸一拳,孙大海倒地,捂着胸,咧着嘴说不出话来,莫牙蹲下身,一呲大牙,说:“要跟的话,就老实跟着,否则……,我比那几个要钱的也不差。”孙大海挣扎着起身,跟在何劲等的后面。
何劲等住进了奥会的客店,又找医生给孙大海包扎了。问了客店的服务员,也说不知道高允齐。何劲拿着高允齐的相片给孙大海看,问:“认识吗?”孙大海摇摇头,莫殊看了他一眼,心里一动,没吭声。
何劲让静秀丽打电话给娘家,让人来接。晚些时,静落鸿打电话给何劲说亲自来接。何劲接着在宁回市另四家赌场找高允齐,找到宁新赌场,一个服务员说:“这个人特别爱吃鸡头,一顿吃了二十几个。”何劲忙掏出小费递过去,说:“什么时候?”服务员收了小费,想了想,说:“去年六月份,每天都来,有十来天,出手大方,赢了钱,运气真是出奇的好。那以后就没再见了。”
回到奥会的客店,看守孙大海的莫聪和孙大海都不见了。莫殊说:“那天,我看你问孙大海高允齐的时候,那老小子样子古怪,果然是有问题,我让莫聪故意放他走,再暗中跟过去了。”正在说话间,静落鸿带着静落落到了。相见寒暄已毕,静落鸿说:“劲弟,你怎么到了这里?”何劲说:“为找高允齐,我们东冥退了堂,拐走了东西的通缉犯,他好赌。鸿哥,你怎么亲自来接?”静落鸿说:“我家在此地有几桩买卖,都是几十年的老厂家,老铺子。自从西冥立了新冥道,风气日渐霸道,重利轻义,排除异己,欺行霸市。我这次来,还要解决些堵到门口的事,还以颜色,要在这里留几天。”看看没有孙大海,问:“孙大海怎么样了?”何劲说:“跑了,可能跟高允齐有关,我的寄灵已经跟过去了。”静落鸿说:“他这是拐死呢。当初这孙大海的父亲,得我静家照应,家境尚可,没想到出了个不成器的孙大海,连累秀丽受苦,早该跟他断了,又看在有了孩子,才给他出本钱做生意,想不到烂泥扶不上墙,还是不成。”何劲说:“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是我看他仍旧振振有词,还不知悔改,若是震慑不住,还是早做了断的好。”静落鸿说:“兄弟说得是。”
静落落的眼睛一直在扫何劲的眉毛,这时插话说:“我要亲自出马,把孙大海抓回来跟秀丽离婚。”何劲一愣,静落鸿一笑,说:“这个丫头少不更事,嚷着要跟我出来,在我这个哥哥的羽翼之下,能有什么长进?不如你带了去,让她也开开眼,只怕给你添麻烦。”何劲一皱眉说:“不是小弟嫌麻烦,实不相瞒,小弟的右手中了A番的印象别离,刚找回来,可不是玩的。”又指了指眉毛,说:“看。”又摘下帽子,光溜溜的头皮反着光,静落落啊了一声,连静落鸿也一愣,说:“我刚也想问来的,你这是着了什么道了?”何劲说:“西冥的‘等同树身’,毛发都脱落了,我现在浑身上下一根毛都没有了。”静落落说:“还能长吗?”何劲说:“据说能长,到如今将近一个月了,还不见动静,谁知道将来?你一个姑娘家……。”静落落说:“哼,如果有我在,你也不会这个样子。”何劲看了看静落鸿,静落鸿说:“带她去吧。”
静落鸿有自己的想法:感情一事既微妙又汹涌,不可压制,宜顺水推舟,最终是靠岸是扬帆而过,那要看两个人的缘分了。倘若因为害怕,不敢向前,心里就会磨出血痕。何劲看静落鸿一片坦诚,静落落目光明净,点头说:“既然妹妹想去……。”静落落说:“我自己有哥哥,才不是你妹妹。”何劲说:“那是姑娘。”静落落说:“你叫我落落,我叫你何劲。”何劲笑一笑,说:“落落。”静落鸿摇一摇头,也笑一笑,又叹口气,说:“兄弟别见怪,好好的替我调教。”何劲说:“哪里,共同进步。”静落鸿带着静秀丽和小朵走了,何劲和静落落送出客店道别,就按照莫聪传回的信息一路向北进发,一面联络刘更、蔡峰、许晴川通告消息。
刘更和章秋搜寻的也是西冥南半边,挨着何劲的搜索地带,先到了个小镇,并没见赌场,只在街头巷尾看到两起三五成群的在耍钱。刘更和章秋下了车,拿出高允齐的相片问耍钱的人见过没有,耍钱的都不耐烦也不理,刘更拿出钱来说,知道的二十块,知道详细的一百。耍钱的都凑过来看,一个尖嘴留胡子的说:“我知道这个人。”刘更说:“知道什么?”那人说:“他曾路过此地,在老范家客店住过。”刘更说:“然后呢?”那人说:“他要逛红灯区,我说这里没有,只有东门外刘寡妇做暗娼生意。”刘更摇了摇头,说:“不是他。”众耍钱的都起哄,说:“你怎么不说他跟你耍钱,把老婆输给你了?”边说边笑,一哄散了。
刘更和章秋商议,这小地方不准有,那高允齐据说是个讲排场的人,恐怕还得往有排场的正规赌场去。一路开过了三个小镇,道路幽静,两边都是白杨树,章秋说:“停车。”刘更停了车,说:“要方便吗?”章秋说:“不是啊。我刚看到有个灵魂竟然没衣服穿,蹲在路边草从里抖哩。”两个倒车回去,下了车。章秋提着回魂袋,背在身后,问那个灵魂:“你怎么了?要帮忙吗?”那个灵魂说:“你是人是鬼?怎么看的到我?”章秋说:“我是人,在现世和幽冥两界通行。”那个灵魂说:“西冥某堂?”章秋说:“东冥六堂。”
那个灵魂吐了一口气,说:“我说看着不象,吓了我一跳。我赌输了,输光了冥币和衣服不说,被债主抓住还要被卖给A番做引尸娘,附在女尸身上,勾搭现世男子,吸了他们的精气神,做冥界补品。”张了张嘴,说:“好恶心还在其次,有损阴德,磨灭的更快。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投胎,我本来恶业已深,不指望上达富贵温柔之乡,也不想成为蚊蝇,处在藏污纳垢之地,千百年不得出头。”章秋说:“你在哪里赌的?”那个灵魂说:“在离此二十里的野枚城赌场。”章秋说:“你可愿意跟我回东冥,入传统的自然冥道,感应业果?”那个灵魂眼睛一转,说:“我们家在我死后可是给西冥府交了金子的,可保我投托在中上人之家。”章秋没回答,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灵魂的眼睛。那个灵魂咽了下口水,点头,章秋用回魂袋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