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几何？
赵加明从小就有一颗舍己为人的心肠，他天赋异禀，在妖师学院学习时，就有过人的聪慧，先于同龄人三年毕业。
那年他二十二岁，六阶妖师。
六阶妖师，处于不高不低的层次，没触及到属性奥义核心，算不得高阶妖师，可其又高于低阶妖师，极为尴尬。
赵加明有一颗闲不下来的心，从妖师学院毕业后，他选择了天师会这个人类大集体，还记得那位领着他走进纵横派系的老人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努力往上爬，总一天你能达到你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一个层次，甚至有一天，人类的兴旺都会把握在你的手中。”
那以后，赵加明总觉得自己背负着一个沉重的使命，他全身心的冥想，从纵横派系的底层往上摸索。
由于他有些太过一根筋，通俗点说就是古板，在晋升职权的时候，总是被人排挤，拿不到实权，工作岗位总是在各地奔波。
不过他倒是乐得如此，情愿在外跑动，也不想就待在一室之地处理章案。
就这样，赵加明的忙碌生活维持了九年。
他成了八阶妖师，也成为了声名远扬的镇疆巡逻使，虽说依旧没有实权，只是个打工的，他也很满意了。
他为人类消除了太多太多威胁，他营救过上万人，拯救了数以百计的村庄。
他眼看着自己离着曾经那位老人所说的话越来越近了。
如今……
他被剥夺了天师会的身份……
他怎能平静下来？
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他奋斗了整个青春创下的丰功伟绩却抵不过掌权者的一句话。
他从未做错过什么……
赵加明的眼神变得暗淡。
他甚至没有去关心为何那高高在上的大阁老愿意让这个老人带走自己。
连小光现在除了惊喜之外，更多的却是疑惑。
为什么爷爷没有为赵加明解释，而是直接向纵横的最高领导人要人。
这样失败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并没有洗清自己救命恩人的嫌疑。
就算自己爷爷有把握带走赵加明，可这样做，意义何在？
在等到大阁老离家之后，连小光终于忍不住向爷爷发出了询问：“爷爷，为什么你不直接将事情说清楚呢，直接要人，这样你不就欠了大阁老的人情了吗？这本就是他们的错，没有搞清事情真相就贸然断了他的前程，我有些疑惑。”
连老爷子含笑着偏头看向连小光。
“有些事，不能去说。”
“小光啊，或许你的精神力会蹭蹭蹭地往上涨，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成为高阶妖师，可为人处世和人情世故这方面，还够你学一辈子了。”
小光低头，谦虚道：“爷爷为小光解惑。”
连老爷子便解释：“若是为你的救命恩人解释，那无异于将他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那时候即便是我也救不了他，你明白吗？”
“为什么？”
连老爷子摇头：“为什么？因为高层的人永远没有错。”
“因为实力强大的人永远没有错。”
“就算错了，那也是正确的。”
“懂了吗？”
连老爷子看着连小光似懂非懂的样子，抚了胡子，而后补充了一句：“其中的道理，你会明白的，这是由错误的价值观决定的。”
“没人改得了。”
连小光点头。
他明白了一些。
连老爷子不能公然指责大阁老的错误，甚至不能提出错误。
原因无他。
大阁老是纵横领袖，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下面数以亿计的成员行动的方针。
他的决策大方向不会错，但总归会牺牲一些人。
而这次天地阁会议所牺牲的恰巧就是为纵横鞠躬尽瘁的赵加明。
如何为他辩解？
怎能为他辩解？
“好了，去将你救命恩人带过来吧，酆都城的事已经处理妥当，土宪城的情况也让大阁老知晓，就不在这里多做停留了。”
“免得有些人提防着我这老头子，嘿。”
连老爷子说完，已经走远的丁一殿下尴尬地回头笑了笑，而后收起了精神力。
他的确没必要继续观察着连老爷子了。
这位是连圣者，就连落日森林那位极度恐怖的存在都被他赶走了，他若要在酆都城闹点什么事，除了大阁老，还真没人能够制得住他。
他索性衣袖一拂，大步流星地潇洒离开。
连小光则是与宁江南一起赶到红衣镇疆巡逻使身边，而后连小光眉头紧皱：“大阁老都说了人交给我爷爷，还押着他做什么。”
红衣镇疆巡逻使可是九阶大妖师，可连小光丝毫没感到畏惧，说话不卑不亢。
两位押着赵加明的红衣镇疆巡逻使也没说话，松开赵加明，瞥了一眼连小光升空离开。
开玩笑，那老头还看着这个方向，他们可不敢对他孙子使什么绊子。
这老头儿护短得很哩。
赵加明突然被松开，身体前倾，险些倒地，宁江南与连小光赶忙扶助他。
他侧过头，看到扶住自己的却是两个熟悉的小子，有些惊讶：“你们怎么在这里，这里可是酆都内城，非纵横高层是进不来的，你们……”
宁江南与连小光见着昔日风光无限的镇疆巡逻使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宁江南连忙掏出一根烟递给赵加明。
印象中，他喜欢抽烟，喜欢吞云吐雾。
可赵加明却摇头不敢伸手去接：“别点，这里是内城，不准烟火，在这抽烟要被内城使处分。”
连小光一把接过烟给赵加明点上，有些辛酸地笑了笑：“想抽就抽，我爷爷在这里，大阁老都不敢拒绝他，抽支烟算什么，反正你已经不属于天师会了，来！”
赵加明一愣，转头看到了远处那正微笑着，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老人，他就是连小光的爷爷？
怪不得他要冒着风险跟大阁老直接对话救自己。
他心里有些感动，自己只是顺手救下这两个小子而已。
不过此刻说再多都没用。
赵加明接过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他憋住呼吸，让烟雾在自己胸腔里面缭绕循环，让这滋味蔓延自己五脏六腑。
随后他吐出一口已经淡去的烟雾，透过烟雾，看向远方。
他曾经的一切，也像这一口青烟，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