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宛如雪乡一般规模的冰天雪地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冰雪森林,穆亦漾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崩出话来:“大炮,这就是你说的可以狩猎的地方?兽呢,你倒指一个给我看看。”
除了冰就是雪,还有数不清的冰棱和冰雕,你说这是冰宫,我都相信。呵呵,北林,林在哪?先别说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看不出原形的高耸大树,地上连路的踪迹都找不到。整个场景,应了古人的名言——千山鸟飞绝,万迹人踪灭。
大炮尴尬的脸上找不出第二种表情,他没有料到,连日的大雪,把北林变成了冰雪王国。他搔着耳朵,试图找到令穆亦漾感兴趣的话题:“小祖宗,你好像从来没有滑过雪。俗话说的好,拣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划雪橇。这可是天然的滑雪场,别的地方可找不到这么好的训练场地。”
说的倒轻巧,哪来的雪橇,穆亦漾没好气地说:“只要你变得出雪橇,我就可以拎着你来个雪上飘。”
对啊,哪来的雪橇,大炮觉得自己的头脑暂时短路一回,惟有傻笑:“是我失策,事先没想到这雪下得这么严重。”
话说这段时间,京城的天气不是一般的差,这大雪可是十年难得一遇。难道说,因为小祖宗心情不好,老天也跟着悲天恸地?
不管了,来都来了,索性好好地玩上一回。穆亦漾带头往里走:“估且走上这一遭。”
反而大炮不乐意,他一把拉住穆亦漾:“这里太冷,万一着凉,你再发个烧什么的,你二大爷还不得把我给剁了。”
小祖宗身体这么健康,偏偏特别不耐寒。宝夫人葬礼一结束,天气太冷,小祖宗因为忙前忙后走来走去的,差点又发烧。幸好那位宁老爷子不知弄了什么秘方,让小祖宗喝了一天,这才没烧起来。
只是当天小祖宗的小脸蛋,红得不正常的高原红的肤色,把所有见到她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对于大炮的担心,穆亦漾不当一回事:“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我身上窗着特别保暖的衣服,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杨宗不知道从哪给她弄来的保暖衣,穿在身上,如同在身上揣着个火炉。
她反手拉着大炮往里闯:“管它龙谭虎穴,咱们就往里闯一回。”
我的天,小祖宗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大,力不如人的大炮只能认命地跟着穆亦漾往里闯。反正,小祖宗的运气向来不差,即使人生地不熟,也不会担心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或意外发生。
穆亦漾带着大炮,两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座半原始森林里游荡半天之后,竟然碰到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妹妹。这个小妹妹,就是那天穆亦漾在香山上帮忙的小美女。
小美女也认出穆亦漾,兴奋的她马上扑过来抱着穆亦漾,这股热乎劲,连她自个老爹也吓了一跳。自己生的女儿自己了解,他女儿不是个外向的人,能让她这么热情对待的人,除了家人之外,别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小美女热情地介绍着自己:“厄云,咱们又见面了,赫馨宜一直都在期待能够再次见到小格格。”
穆亦漾在听到小美女的名字之后,心里却是一愣。赫馨宜,与姥爷是同一个姓的,虽然姥爷对外的姓是何,只是,追踪根源,两人的姓是一样的。莫非,这个小美女,真的是姥爷这一族的族人?
赫馨宜老爹爽朗地笑着:“我是阿克敦,是赫馨宜的阿玛。”
魁梧大汉竟然生出如此婀娜多姿的女儿,真有福气。穆亦漾大方地回答:“我是穆亦漾,我之前在香山与赫馨宜见过一面。”
阿克敦也听自己的儿女说过,在香山的时候,有一位族人姐姐出手帮忙,兄妹三人才能顺利地摆脱流氓的纠缠。这位小格格说起真是客气,哪里是一面之缘,明明是自己家的恩人。
热情好客的赫馨宜难得见到自己的小恩人,当然不会轻易让穆亦漾离开:“厄云,你是来北林玩的吗?”
“是的,第一次来。”
太好了,如果厄云不来,自己还见不到人。赫馨宜热情地邀请:“厄云,你来我家里做客,好不好。”
话说的太对了,阿克敦对穆亦漾的印象不错。听到女儿的话,他立即附和:“我们家里人一直想见见你。遇见就是缘份,今天啊,还请你一定到家里坐坐。”
太姥姥的头七刚过,按老家的风俗,一个月之内,是不允许到别人家里做客。穆亦漾只能向父女两人解释:“对不起,家里有白事,我就不打扰你家。等日子过去,我一定登门拜访。”
嗯,不对,族里哪有这个规矩?两父女愣住了,还有,阿克敦毕竟年长一些。他脑子里飞快地想了一下,迟疑地问:“你家里有其它民族的血液?”
呵呵,不怪他误会。听她的口音,大家还以为她是纯种的满人。然而实际上,她是从头到尾的汉人。
穆亦漾并不打算对陌生人说太多关于家里的事情,点头:“是的,我家基本上都是汉族。”
除了姥爷姥姥,家里人就是汉族。这个说法,没错。
既然是家里的规定,两父女自然不会强求别人打破人家的风俗。只是,赫馨宜并不气馁,既然小格格不能去家里,没关系,那她陪着厄云,好好地逛逛北林。
北林可是自己的家,有谁比自己更熟悉这里。赫馨宜热忱地自荐:“厄云,那我陪你在我家好好逛逛,可好?”
好,当然好啦。有一个免费的导游,穆亦漾自然求之不得:“这可是我的荣幸,美丽的赫馨宜。”
听到别人夸赞自己,赫馨宜并不觉得不好意思,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习惯。只是,眼前的小格格,她的相貌,可比自己漂亮得多。
自来熟的赫馨宜挽起穆亦漾的胳膊,带着她往林子深处继续走着:“厄云,现在天气冷,待会喝上几杯热酒,身子自然会暖和。你喜欢吃肉吗,我们这里的阿玛尊肉特别美味。”
说到吃,穆亦漾立即来劲:“我是个肉食动物,无肉不欢。阿舅做的阿玛尊肉也挺好吃的,可是比不上我宁爷爷家里的阿玛尊肉好吃。”
宁爷爷的手艺,那才是最正宗最地道的。他总是得意地对穆亦漾唠叨,说什么当年主子和小主子,最喜欢他做的菜。就连后来,每当姑爷和小主子进京,每回都要吃上他做的菜,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不愧是自己族里的姑娘,喜欢的口味都一样。阿克敦乐呵呵地说:“中午的时候,一定让你尝尝家里的阿玛尊肉。”
“太好了,今天我有口福啦。”
一路上牢牢闭上自己嘴巴的大炮觉得自己憋得好难受,他听不懂三人在说些什么。这三人嘛,一路上叽哩呱啦地说个不停。他只有靠着观察穆亦漾的脸色,判断着,肯定是说到什么好吃好玩的,否则,小祖宗不会是这副兴奋向往的神情。
一行四人就这么在林子里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越往林子深处,天气越是寒冷。如果不是身上裹着特别保暖的衣服,穆亦漾好想扭头逃出这座犹如西伯利亚的雪林。
她没有想到,虽然林子很好地保持自己的风貌,但是沿路都有民居在路边,而且,砖瓦、混凝土结构、就地取材的木屋、甚至石屋等,各种各样的民宅民居,让你怀疑自己不是身在森林,而是在树木较多的郊外。
寒冷天气之下,时不时有游人、居民经过。穆亦漾搞不明白,冻成狗的日子里,好好地窝在家里烤火,不比什么都强吗?何苦出来喝西北风,风吹雪冻。简直是自找罪受。
穆亦漾这才发现,赫馨宜带她走过的地方,很少有游人的影子,见得较多也是她的族人。或许,因为自己之前帮过她的原因,赫馨宜特意带她去那些别人没有办法去的地方游玩。
只是谁也没想到,当赫馨宜带她往后山走的时候,竟然听到前面传来吵闹的声音。虽然离得远,但是听力甚好的穆亦漾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似有若无的声音。
她疑惑地问阿克敦:“额其克,前面有人在吵架?”
听力比不上穆亦漾的阿克敦摇头:“今天后山有好些族人聚在一起,说是商量什么事情。”
奇怪,除了风声,没有别的声音。为何她能听到吵架的声音?
穆亦漾认真地听了一会,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憨厚的大叔:“额其克,前面真的在吵架。我听到有位玛法的声音很生气,说什么不可能之类的话。我觉得,可能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人家家里的事情,自己没必要掺和。可是,这位大叔不一样,那是他族里的事情,他有必要知道和了解。
厄云真厉害,阿玛和自己都没听到,可是她却听到了。此时的赫馨宜,特别崇拜穆亦漾。她的小手马上拉着穆亦漾往前冲:“厄云,咱们快点去看看。”
“赫馨宜,你家的事情,我不合适去凑热闹。哦,不对,我是指,不方便去。”
穆亦漾的拒绝不管用,阿克敦大手一挥:“你是我们族人,哪有什么不方便。”
不会吧,就凭自己会说满语,这对可爱憨厚的父女竟然把她当成族里的人,她什么时候有如此强大的亲和力来着?
在赫馨宜和阿克敦半拉半拽之下,穆亦漾只能跟着父女俩来到后山。令她最为吃惊的是,后山竟然是一块平整的大空地,空地上,竟然搭着一个超级无故的巨无霸帐篷。
这个帐篷的规格之大,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起码也有一百平方米。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一个帐篷竟然也可以搭成这种规模。
走进帐篷,温暖的室温,令穆亦漾瞬间有种春满人间的暖意。早知道后山有暖和的帐篷,不用赫馨宜父女邀请,她都要厚着脸皮跟过来。
帐篷内正吵个热火朝天的人们,看到突然进来的四人,其中两个还是陌生人,都愣住,一句话都不说,静静地看着面生的生人。
大炮和穆亦漾大大方方地迎接各种各样的目光,一点儿不自在或不自觉的感觉都没有,没把自己当外人啊这是。
阿克敦拉着赫馨宜和穆亦漾,直接走到帐篷主座的旁边。他关切地问起:“阿玛,你们不商量事情,怎么吵起来?”
小娃娃的耳朵怎么回事,这么远的距离,她竟然能听到族人的谈话内容。这让阿克敦心里非常好奇。然而,现在不是和小娃娃聊天的时候,他还是先问问阿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族人们吵起来。
巴克什脸色不虞,在对上儿子的时候,这才稍微缓和一点:“阿克敦,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对啊,阿克敦,你不是后天才回家的吗,怎么提前?还有,你明知道,我们现在讨论大事,你竟然带着外人进来。这么做,太不符合规矩。”
赫馨宜非常气愤,讨人厌的巴彦,说话永远这么过份,一直在针对他们一家。她抢着说:“厄云是族人,她不是外人。”
放肆的笑声突然响起,在空旷的帐篷内特别刺耳:“凭她这惹人爱的相貌,明显是外族人,不是我们族人。我说赫馨宜,小小年纪的你,眼神不好使。”
显然,这声音,也令穆亦漾讨厌。然而,至少这人有一点是对的,她可不是他们的族人。她轻开阿克敦拉着她的大手:“额其克,我到外面等你们。”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想离开这温暖的帐篷。再说,她这么做,无法是做做样子罢了。因为她知道,赫馨宜和阿克敦不会让她离开这暖如火炉的室内。
诚如她所想的那样,阿克敦马上拦住她。他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到巴克什的面前:“阿玛,这位小厄云,是赫馨宜的恩人。”
原来,就是这位小娃娃帮助自己的孙子孙女脱围。再说,自从穆亦漾一开口,巴克什就认定她是自己的族人。不为别的,从她说话的腔调就可以得知。虽然,从外貌上看,她与族人的差异太大。
他站了起来,慈祥和蔼的样子令人觉得特别亲切:“小娃娃,巴克什如今就托大一回,当日之事,玛法谢谢你。”
自己这么一把老骨头,让小辈称他一声玛法,并不过份。
这位老爷爷真客气,穆亦漾谦逊地说:“玛法,您别太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奇怪了,是不是自己的发音特别正,从她张嘴说话以来,之前还把她当外人的那些人,全部都闭嘴,可能,他们也是从自己的口音来判断,误以为自己是他们的一直生活在外的族人。
然而,自己的突然出现,始终令一些人不满意。比如,巴彦就是其中一位。他不满的表情最为明显:“大家都在商量事情,不是相关人员,还请暂且离开。”
他越是这么说,穆亦漾反而来气。呵呵,你不是想让我走吗,我偏不走,气都气死你。穆亦漾假装听不到他的话,反而往巴克什的身边靠:“玛法,我第一次来北林,刚才在外边碰巧遇上赫馨宜。”
原来是在外面飞翔的小燕子第一次归巢,难怪自己一直没见过这只百灵鸟。巴克什不理会某些人不悦的目光,他拉着穆亦漾在暖和的大毡毯上坐下来:“小娃娃,玛法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玛法,厄云的名字特别好听,她叫穆亦漾。”
赫馨宜平时最得巴克什的宠爱,她也跑到爷爷的身边,一屁股坐下来,抢着为爷爷介绍她的客人。
有点想捂脸的穆亦漾觉得赫馨宜太可爱,太肉麻。穆亦漾,这个名字,怎么个好听法?
听到这个名字,老人家有点发愣,难道,现在的孩子,都习惯用汉名吗?在他发愣之间,巴彦又不耐烦了,他大声地嚷着:“我说诸位老少爷们,现在,是不是继续我们的话题?”
哼,可恶的外来人,硬生生地打断他们的话题。这事,赶紧地决定,越早越好。
穆亦漾觉得,即然这个帐篷之内的大多数人都以为她是族人,那她暂且顺应民意,扮一回族人的角色。她假惺惺地装模作样:“玛法,不好意思,打扰你们。”
“没事,你留在这里,听听也是好的。”
此时,一直坐在主位左边的一位年纪更大的老爷爷开口说话,只是,听到他的声音,令帐篷内的大部分人都吃了一惊。因为,这个老人,平时,他基本都不会主动开口要求什么。没想到,他竟然要求让一个陌生的族人留下来,听议事的内容。
既然有长辈让自己留下来,穆亦漾顺水推舟:“遵命。”
大长辈都发话,小一辈甚至小几辈的人,不好反驳。即使他们心里不乐意,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巴彦沉着一张脸,强调着自己的意愿:“回到正题,我觉得,把地租给别人,我们收租金,这是最合理的。要不然,将那些地荒废着也是荒废,何不废物利用,同时还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租地,荒谬,赚钱。穆亦漾觉得,这回,她算是明白为何这些人会吵架,原来是意见不统一。
她好奇地环顾着四周,没想到,那个一直拿着帽子挡脸的人,竟然是一个大熟脸。虽然他努力不让自己露脸,奈何他的脸不小,帽子不大。之前穆亦漾一直没注意,所以没看到他。如今,看到他竟然坐在那里,穆亦漾心里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脸上的笑容可以开出一朵美丽的海棠花的穆亦漾甜甜地说:“之敏哥,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