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醒来,曹太太发现儿子正坐在自己的身边,扶着有点酸痛的后脖,曹太太不服气地问背对着她的曹太爷:“您究竟想干什么?”
“这话换我来问你,你想干什么。非得把太昊逼上绝路,你才甘心?”
转过头来,曹太爷淡淡地说,完全不把曹太太放在眼里:“你想要的生活,太昊一一让你实现。太昊的理想,你有为他出过一分力?没有,你不但没有帮助他,反而一直拖他的后腿,一直往他脸上抹黑。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触碰界限。你可知道,因为你这一撞,给太昊带来多大的损失。”
果然,说的又是撞船的事件。对上曹太爷,曹太太不敢用对大曹哥的态度,然而,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事情的她态度漠然,不服气地反问:“是我故意的,那又怎样。我是一个母亲,只要有人敢欺负我儿子,我一定加倍偿还。”
“目无法纪、目中无人,说的就是你。”曹太爷当着重孙子的面,不留情面地训斥曹太太,“你们寇家早已日薄西山,否则,当初你也不会巴着太昊不放。这些年,你、还有你娘家拥有的一切,都是太昊给你的。太昊倒下,对你有好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看不明白。罢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不想多说。只是,从今往后,你没有机会再给太昊闯祸。太昊的精力,不该放在专门给你们母子处理烂摊子的废事上。”
心里一沉,曹太太开始有点慌张:“您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软禁我们两母子不成?”
“妈,您胡说什么。”曹之敏不认为自己的太爷爷要关他们母子两人一辈子,“太爷爷,您带我们来这里,要待多长时间?”
不错,孩子虽然被宠坏,至少,脑子还没完全蔫坏。曹太爷正眼看着小重孙:“之敏,这段时间,你给我好好反省。等这段风波过了之后,你什么时候给我悟出道理,我什么时候放你出去。”
天啊,他可不想立地成佛。依太爷爷的意思,他岂不是要待在这里好长的时间?曹之敏苦着一张脸:“太爷爷,我不是吃斋念佛的料。您老的要求,我若是一辈子达不到,您总不至于把我困在这里五百年。”
“正是。”
此话令曹之敏愕然:“您没有开玩笑?”
“我们曹家可以有平庸之人,却不能出个祸害。”曹太爷冷冷地说,“没有你,我还有立敏,还有立敏和你的孩子们。我不愁家里无后。我宁愿把你扔进沙漠里养沙,也好过放你出去祸害你爹。”
冷酷无情的话语令曹之敏冷到骨头,他不敢相信,慈眉善目的太爷爷一旦狠下心来,竟会如此铁石心肠。曹太太听到自己被困在这里时,更是绝望地吼着:“你凭什么这么做?”
“你不是最喜欢搞特权吗?”曹太爷凌厉的眼光扫向曹太太,“这,就是我的特权。我有这个能力把你们带到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也迈不出这个屋子的一步。这里的人,只听我的命令。就连太昊,他也不知道你们的下落。”
这回完了,如果丈夫连她们母子被困到哪里都不知道,那么他想救她们脱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曹太太发疯似地冲着曹太爷怒吼:“你以为你是谁,我既不是你生的,又不是你养的,你没有权利这么对我。”
与她的歇斯底里成鲜明对比的,是曹太爷的淡然自若:“我最大的错误,就是同意太昊娶你;如果当初,我坚决不同意让你过门,那么太昊今天过的完全是另外一种生活。日后,如果你安守本份,照顾好太昊的日常生活,我会让你离开这里;否则,你只能在这里孤独终老。”
“你敢,太昊不会让你这么做,立敏也不会同意。”
哼,无知妇孺,竟然威胁他这把老骨头。曹太爷嘴角微微上扬:“试过便知。”
他往门外走去:“之敏,跟我来。”
“之敏,别走。”
曹太太紧紧拉着儿子,现在的她被曹太爷吓破了胆。她担心儿子离开之后,只剩自己孤伶伶一人被困死在这里。
只是,门外走来两个麻衣人,他们走过来,强行把曹之敏与她拖开。曹之敏担心他们用力过大,会伤到母亲,急得大声喊:“你们别碰她,她不会离开这里。”
他的话,令麻衣人自动放手。曹太太跌坐在蒲团上,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曹之敏看了她一眼,心一横,马上冲出门去,追上曹太爷。
“太爷爷,您别和我妈计较。她做的一切,不过是想着为我出气。她对我的心,就像您对老爹的心一样。将心比心,您应该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能说出这番话,证明他还不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狼崽子。曹太爷骨停下步伐,他悠然地漫步在黑夜之下:“之敏,你不要把你妈想得太美好。她是在为你出气没错,不过,在出气的同时,她也不过是想向世人证明,她是个有身份有地位有权势之人,任何人见了她都得低头。这份令人作呕的虚荣,你怎么没看到?”
不管怎样,那也是他的妈。曹之敏好声好气地求着:“太爷爷,我知道错了。日后,我一定改。不过,你真的打算让我妈在这鸟不拉屎之地待上一段时间?这不好吧。您让我陪您在这里多久都没问题,您让我妈回去,可以吗?要不然,偏偏在出了这事之后,她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您觉得,别人会怎么看?还有,我爹身边也不能没人照顾她。”
对上曹太爷似笑非笑的目光,索性破罐子破摔的曹之敏开起了玩笑:“总不至于,您想另外给我们找个后妈啊。”
“如果你妈再这样下去,我真的有这个打算。”
吓得曹之敏脚底一个踉跄,他瞪大眼睛:“太爷爷,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是不好笑,可是,这是最正确的选择。”曹太爷扶着他的手慢慢地走着,“太爷爷老了,无法继续为你爹出力;不过,即使我出不了力,我也不允许任何人成为你爹的阻力。这个任何人,包括你妈,还有你。”
被提名的之敏,心里跳个不停。此时的他,真的被太爷爷吓到。万一太爷爷觉得自己是老爹的绊脚石,真的把他扔沙漠里养沙。到时,谁来救他?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日后再也不莽撞行事,还有我妈,她再也不敢了。”
“之敏,你的醒悟虽然有点迟,不过,好在不是无可救药。”曹太爷心里没有觉得有太大的安慰,“也许你不喜欢听,可是,事实如此。你爹过得不顺利,你和你妈都没好日子过。我不会参与到你和你爹的事情当中,可是,如果你是支持你爹,就别光想着凭自己的意愿行事。”
“我说这话,您可别不高兴。太爷爷,既然你这么关心我爹,为什么,你不能帮帮我爹。有您的帮忙,我爹他如虎添翼。”
真是傻孩子,把问题想得太简单。曹太爷爷仰头望着夜空里稀薄的星星:“我是有心无力。”
怎么可能,凭您老人家的能力,怎会有心无力?他嘟囔着:“您和古家老太爷一样的地位,谁能撼动得了您?”
“小子,你应该听说过,一山更有一山高。如果,你只仰望着我这座大山,那么,你的眼界,将有如井底之蛙。”
曹之敏不明白,为何太爷爷总是这么谦逊:“您何必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还有,对于我哥,您倒是不吝夸赞之词。您捧我哥,压着我,为什么呢?我知道我是比不上我哥,可是,您对我哥和对我,端的两个标准。”
他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曹太爷并不隐瞒自己的偏爱:“我喜欢你哥,因为他和你爷爷小时候一模一样。立敏是个追求学术之人,无心权术。我原以为,你们兄弟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可是,你却像你爹,紧跟着他的步伐前进。我想着,若是你爹能够如愿如偿,未偿不是一件好事。可是,若是不能达成心愿,咱们家里,至少得留个周全之人。”
为何老人家都喜欢给自己留一条所谓的后路?曹之敏讷讷地说:“您觉得,我像我爹,不是一件好事?”
“你缺少你爹的韧劲、耐心,多了你娘的莽撞、冲动。”无视小重孙的沮丧,曹太爷实话实说,“人无完人,你哥一样有他的缺点。只是,他不在你们的圈子里面,这些缺点,自然无足轻重。”
“好啦,之敏。你和你娘,好好地待在这里,过一段粗茶淡饭的日子。当然,如果你吃不惯这里的饭菜,权当减肥吧。”
看着曹之敏皱成一团的包子脸,曹太爷呵呵一笑,走了。凌晨四点,曹太爷乘坐直升机,重新回到京城。
早上十点,当他回到曹家时,看到立敏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立敏看到他,冲过来扶着:“太爷爷,您回来啦。”
“立敏,你这是在等我?”
曹太爷知道立敏想知道妈妈和弟弟被他带到哪里,轻轻地说:“不用担心,我只是把两人送到穷乡僻壤里,好好体验一下从所未有的古朴生活。”
京城附近哪来的穷乡僻壤,爷爷离开这么长的时间,估计妈妈和弟弟被送进深山野林的可能性更大。他扶着曹太爷坐下来:“飞飞今早还问我,二弟去哪里了,一夜未归,打电话也不接。”
说曹操,曹操到。禾凤飞刚好从外面回来,看到老人家,她赶紧追问:“太爷爷,您回来啦,之敏呢?”
这个孩子就是聪明,知道人是被他带走的。聪明人面前不用拐着弯说话,曹太爷笑呵呵地说:“飞飞,他在苦修呢。等过一段时间,我再放他出来。”
他不满意曹太太这个孙媳,但是对于禾凤飞这个重孙媳,他还是挺满意。禾凤飞心里一愣,不明白为何老人家这么做:“太爷爷,一段时间,是多久?孩子想爸爸怎么办?”
不管丈夫做了什么,您总不能一声不吭就把人带走。
“看他表现。真心悔过,我早点放他出来;若他还是执迷不悟,我不介意你给孩子们重新找个爹。”
吓得曹立敏一口茶喷了出来,洒了地毯一地。禾凤飞的一双丹凤眼都快竖了起来:“太爷爷,宁拆一座庙,不毁一头家。”
她平时总是听到曹之敏吐槽太爷爷是多么一个无趣、呆板、固执的老头。可是,在她眼里,太爷爷是一个幽默风趣之人,有时还像一个老顽童一样。这不,听听,刚才他在说些什么话。让她休夫,这话,连她爷爷都说不出来。
话不惊人死不休,曹太爷认真地说:“我拆了你这头家,你会再组成一个新家。一个家没有了,另外一个家就会产生。严格说来,我不是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行啦,太爷爷。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
禾凤飞叹了一口气,她试图为自己的丈夫说话:“之敏他做事是冲动了一点,可是,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那种苦?您意思意思就行,早点把他放回来。别让他吃尽苦头,免得到时候他瘦骨如柴的样子,万一我和孩子们都认不出他怎么办。又不是瞎了眼。”
“你若不是瞎了眼,当初怎会看上之敏。”曹太爷呵呵一笑,“之敏那孩子得吃点苦头,若不然,他永远长不了记性。”
横竖说不过太爷爷,禾凤飞站了起来,有点耍性子:“我不管,您可不能让之敏吃太多苦头。要不然,我唆使孩子们到您跟前哭闹,吵得您头疼。”
望着她赌气离开的背影,曹太爷摇着头在叹气:“这么好的老婆,之敏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幸好,立敏和之敏娶的老婆,都是个好的。禾凤飞虽然有大小姐脾气,可是胜在没有曹太太身上那种颐指气使的臭毛病。立敏的老婆更不用说,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举止落落大方。
曹立敏扶着他回到卧室:“太爷爷,您好好休息。”
看样子,立敏打算出去。曹太爷随意问着:“你下午有安排?”
不管什么事,曹立敏都会对爷爷,两祖孙无话不谈:“我想拜托宗哥,让他帮忙安排我和囡囡见上一面。”
他知道穆亦漾不喜欢曹家人,或许不止弟弟一人。恐怕只要是姓曹的,她都不喜欢。可是,妈妈做的事,他必须得出面对人家说声抱歉。不管她接不接受,这声对不起,他还是要说。
“立敏,你对囡囡这孩子,感觉如何?”
怎么说呢,其实,他爹说的有点道理,他感觉,在某一方面,囡囡这个女孩,与弟弟的性格有点像。那就是,冲动。
“太爷爷,我感觉她还是个孩子,说话有时虽然不好听,可是比较真实。耍性子的时候,与二弟有得一比。”
那是当然,要不然,两个孩子怎么会斗得死去活来的,曹家也因此与穆家结下梁子:“仅此而已?”
“我和囡囡只是偶尔通过一分钟的话,对她的了解不深。不过,我觉得她不是个难打交道的人。”
嗯,不错,至少立敏没有看轻别人。曹太爷轻声地说:“囡囡容易打交道,可是,她的二姐,却是最难打交道的人。至于大姐,我觉得,那才最狠最绝的硬荐。”
从来没有听到太爷爷对任何有哪此高的评价,曹立敏特别惊讶:“太爷爷,您真这么认为?”
“老大是家里的第一个孙辈,战神绝对宝贝得不得了;老二,与她妈妈长是一模一样,战神肯定把她当眼珠子;老三是老幺,那就是命根子。壮年得孙与晚年得孙,心境完全是两回事。你看,丫头和两个姐姐的性格,截然不同。这就是最好的证明。立敏,如果穆家不想见你,你不用勉强。别把搞得一踏糊涂的两家关系,弄得更加雪上加霜。我自有办法能亲自与孩子们见上一面。”
让太爷爷当面对小辈们说一声对不起,曹立敏不可能这么做。他马上说:“太爷爷,你没必要......。”
只是,他的话才说出一半,马上被曹太爷阻止:“立敏,你不懂,我不是向孩子们道歉。只是,一些话,隐藏在我心里多年,再不说出去,恐怕就没机会。我的内心,会一直不安。至少,让我能够在见二弟之前,带着坦然的心情与他会面。”
不管孩子们听到什么,他还是希望能亲口说出来。不管孩子们怎么看他,他都会坦然面对。这么多年来,他心里始终有一条梗,让他的内心一直得不到真正的安宁。
这也是为何当初他只敢站在宝夫人的宅前,不敢面对她的真正原因。因为,他不知道,当年的往事,宝夫人知道多少。同时,他也在担心,若是自己冒然站在宝夫人面前,令她过于激动,加剧她的病情恶化,那样的话,他就是一个罪上加罪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