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后转瞬又想到,江漓素来被人称作神女弟子,想来另有一番机缘造化也说不准,便又对赵璧羽说道:“若人没死,自然更好。我知道你心急想要尽快救她,但也不可疏慢了朝政,你毕竟才刚刚登基,朝中人心不稳,万不可顾此失彼了去。”
陈太后本就是十分重感情之人,对赵璧羽不惜耗费巨大人里救江漓的事,倒十分能理解,因此并没有不准什么,只是简单提醒了他几句。
赵璧羽对陈太后的态度,也略有些意外。
当她提起江漓的时候,他还以为她是要劝他调回病历,全力稳固朝纲来着。
不管怎么说,今日他能顺利登机,陈太后帮了他很大的忙,此时她又能体谅自己,赵璧羽不由再次向她致谢道:“多谢太后教诲,我有分寸的。”
陈太后点头道:“那就好。”
两人对彼此的态度客气而又疏离,陈太后说完,两人一时见再无他话。
赵璧羽正想要告辞离开,却又听陈太后忽然问道:“你小时候过的好吗”
赵璧羽一怔,顿了顿才答道:“过得很好。我父亲十分疼爱我,把我照顾的很好,我虽然自小没有母亲,但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而难过。”
他口中的父亲,自然指的是老毓王。
老毓王虽然给他留下了一个负债累累的毓王府,但却给了他双倍的宠爱和疼惜,他也确实从来没有因为少了母亲,而觉得伤心难过过。
陈太后听赵璧羽提到“父亲”,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上一任毓王。
因她深居宫中,和上一任毓王的交集并不多,只偶尔对方来进宫请安或者议政的时候,机缘巧合两人才会见上一面。只是每年她的时辰,对方都会按时送上生辰礼物。
那些礼物并不多么珍贵的奇珍异宝,但却个个十分精巧,有些她还十分喜欢。
她下意识朝不远处的案几上看了一眼,若她没记错,那上头现摆着的那个七彩琉璃广口瓶,便是对方送她的。
陈太后神色微动,盯着那瓶子叹道:“你父亲确实是个好人,他把你教得很好。”
两人又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陈太后这才道:“好了,我看你脸色也不好,先退下休息一会儿吧,即使你担忧江漓,也要自己身强体健,才能去救她不是”
赵璧羽应了一声,去隔间里抱过小馒,这才回了自己寝殿。
小孩子贪睡,小馒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早。赵璧羽陪他一起用了早膳,又和他玩了一会儿,然后便又去了郊外的天羽山。
昨夜孙将军等人直接在天羽山附近扎了营,赵璧羽赶到的时候,众人早已经开工,熙熙攘攘地哟呵着,把堵在路上的碎石,一点点清理出去。
只是现场的人手虽然多,可山石巨大,并没有趁手的工具,只靠人力,清理的速度十分慢。
而江漓被埋的地方,距离他们的位置还很远
赵璧羽望向江漓被埋的地方,眉头紧锁。
孙将军上前汇报道:“陈阵陈护卫给我指明了皇后被埋的地方,但是依照眼下的清理速度,等清理到那里,只怕需要两三个月也说不准”
赵璧羽转头看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孙将军便又说道:“即使皇后娘娘现在还或者,可两三个月后她撑不住的。”
赵璧羽的眼神慢慢便冷,盯着他问:“所以呢你不想救了”
“臣不敢,”孙将军立马跪下请罪,“只是此举”
“不敢那就继续去救”赵璧羽厉声打断他道,“不管是两个月三个月,还是两年三年,哪怕江漓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朕也要把她给挖出来”
“是。”孙将军不敢再说什么,退下继续指挥搬运去了。
赵璧羽登到高处,乡下俯瞰。看着埋在江漓头上的那一堆堆碎石。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孙将军说的那番话,只是眼下若让他只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不做任何努力,他也完全做不到。
江漓能在山崩后幸存,指不定也有法子再生活两个月呢
她现在被埋在底下,正等这自己去救她,自己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呢
良久,他收回目光,又朝着西陵国的方向看去。
西陵国的二皇子敢在东丹,胆大妄为劫走他的皇后,绝不可饶恕,早晚他要把这笔账讨回来。
山风吹过,他低低地咳嗽出声,但望向西陵的目光却凌冽而又坚定。
江漓自一片昏沉中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急忙去摸自己的肚子,可伸出的手却摸到了一具身体。
并不是她的身体。
那具身体紧贴着她,既把她给围在方寸之间,又很好地护住了她的心肺和肚子。
对方一动不动,但身体是温热的,想来并没有死。
江漓感觉到自己浑身发痛,但因为双手被阻碍,并不能检查自己现在到底伤势如何。但她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只是也不知是他们两个谁的。
亦或许,两个人的都有。
她庆幸自己还活着。
周围一片漆黑,比江漓这一生经历过的任何夜晚都要黑。她虽然目力过人,但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周围的事物。
她先看清了护在自己身前的人是陈玄夜。对方的双手身世还护在她的脑后和颈间。
她看着对方昏迷的那张脸,意外,但又不是太过震惊。
意外的是,陈玄夜竟然会救她。没太过震惊是因为,当时山崩发生时,只有陈玄夜离自己最近,旁人且不说会不会救她,就是想要救她,也是来不及的。
江漓这会儿浑身发疼,一时也用不上太大的力,竟然一时半会儿也推不开陈玄夜。
她试着叫了两声陈玄夜的名字,对方的头仍软软地垂着,没有任何反应。江漓突然又担心起来。她费力地挪动身体,片刻后,双手终于获得了自由,她急忙伸手去摸陈玄夜的颈动脉。
还有脉搏,人确实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