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镇,崔主簿府上。
丫鬟端着一碗凉糕,劝崔姝说:“夫人,厨房特意为了您做了凉糕,您这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这会儿多少吃点儿吧,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的小公子想想不是。”
崔姝今天孕吐严重,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她看见丫鬟手里的凉糕,挥挥手就想让丫鬟给送下去,可又听对方提到孩子,她终是忍着恶心,勉强接过来吃了两口。
可两口凉糕刚咽下去,转头就又呕了起来。
丫鬟吓得赶紧接过凉糕丢到一边,也不敢劝她再吃了:“夫人,要不奴婢去请张妙手来吧……”
崔姝摸上自己的小腹。
刚才也不知是不是吐得太狠了,她感觉到小腹好像突然抽痛了一下,但那一下过去的又很快,像是她的错觉似的。
她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叫大夫来,还要惊动我爹娘,又该让他们操心了。”
不久前,她爹放衙回家,满脸的怒色,连他最喜欢的那套茶盏都被他给砸碎了,只怕是在衙门里受了气。母亲这时候还在安慰他,她不想让他们再为自己操心了。
她又说道:“上次大夫不是说了吗,大部分的妇人,怀孕时都会孕吐,有人症状轻微,有人就像我这般严重,但都是正常的,并非是生了病。”
可丫鬟仍有些担忧:“您总吃不下东西,身体也吃不消啊。”
崔姝也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可她实在没胃口——但也不是对所有东西都没胃口……
她瞥了眼那碗凉糕,突然略有些别扭地说道:“我这会儿有点儿想吃糖水了。”
丫鬟从小跟在崔姝身边伺候,看见她这副神情,又联想到昨天在街上,两人路过江漓家糖水铺子时她眼馋的样子,立马猜出来,她想吃的是江漓铺子里的糖水。
可是江漓的糖水铺子今天刚被查封了。
丫鬟正为难,又突然想到,后厨的封三娘好像恰好赶在铺子被查封前,买了一杯糖水,这会儿还在井水里镇着,说是要等今天晚些时候,托人带给乡下的小儿子吃。
她急忙道:“夫人您等着,后厨刚好有人买了一杯,一直存着没吃,我这就去给您拿来。”说完,转身就跑。
崔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心道也不知小丫鬟有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一会儿,丫鬟就捧了一个竹杯回来,殷勤地递到崔姝跟前说:“小姐您快来尝尝,这竹杯在井水里镇了半晌,里头的糖水还是沁凉沁凉的呢。”
崔姝一见到竹筒,便知这糖水一定是江漓家的,整个镇上,也就她家的糖水是用竹筒盛的。
但她即使认出来了,也装作没看见,边上的丫鬟也识趣地没再提糖水的来历。
崔姝怕自己会再吐出来,先把糖水放在鼻尖下,谨慎地闻了闻,酸酸甜甜的,又带着股清甜的果香,单是闻着气味,就觉得十分开胃。
她舀了一小口送进嘴里,这回不但没吐,反而被糖水唤起了久违的饿意。
她抬头又吩咐丫鬟说:“再去给我盛碗鸡汤来。”
丫鬟见她肯主动要吃食,当即便开心地跑去了厨房。
因为那杯酸甜的糖水,崔姝终于吃了顿舒心的晚饭,可谁知当晚半夜,她突然被肚子疼醒,下身见红。
崔姝惨叫了一声,整个府上顿时乱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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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漓家和崔主簿家分住在一条长街的两头,所以江漓对崔家半夜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次日午时,江漓随意找了个借口,便独自一人离开家,去了华熙阁,前去赴江容华的约。
当年被强占身子失了清白一事,是原主一生最为介怀之事。
江漓想弄清楚当年的真相,找到真正陷害原主的人,以慰原主的魂魄,也算是对自己占用原主身体,给原主的些许补偿。
除此至外,她也有别的考量。
她至今仍不知小馒的生父是谁,谨防将来会突然有人冒出来,指责小馒是奸生子,她必须提前处理好小馒的生父。
她一直以为原主珍藏的那块儿玉佩,是小馒生父留下的信物。
可现在再想来,如果原主当时真是受人故意陷害,那当初强占她身子的人,很可能是一早就被安排好的,而那块玉佩,恐怕?只是对方无意间落下的而已。
总之,无论如何,她都要把那个背后构陷她的人给抓出来……
江漓赶到华熙阁的时候,华熙阁外头贴了张今日不营业的告示。
华熙阁乃黄员外私产,建造得颇为华丽,上下一共五层,是整个铜雀镇最高的所在。
它勉强也算是座酒楼,但却只卖酒水,不提供饭食。多数时候,只供黄员外和其生意上的朋友出入。
江漓从大门走了进去,门口一早就有小厮候着,直接把江漓请上了华熙阁的五楼。
五楼上,江容华已经坐在窗前,翘首以盼了好一会儿,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即使擦了脂粉,仍能看出明显的憔悴。
待见到江漓,她悄悄松了口气,立马起身迎上前,请江漓到窗边落座,那股殷切劲儿,仿佛生怕江漓会跑了似的。
江漓顿时心生警惕。
但她谨慎地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屋子里有异常,房间里甚至都没有焚香,能入口的东西,也只有桌子上的一壶茶。
江漓目光刚看向那壶茶水,江容华就先给她倒了一杯说:“今个儿天热,先喝杯凉茶解解暑吧?”
江漓盯着面前的杯子,没动。
江容华道:“怎么?怕我对你下药?那我自己先喝了。”说着,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十分坦荡地一饮而尽。
但江漓仍没碰面前的茶水。
江容华杯子里的那杯凉茶安全,并不代表她的也安全,毕竟,药不止能下在凉茶里,还可以下在杯壁上。
江漓对自己的身手尚算有几分自信,只要不中什么下三滥的招术,即使今天真是场鸿门宴,江容华也奈何不了她。
江漓提醒她道:“我来不是和你喝茶的,而是要听当年事情的真相。”
“真相?”江容华忽然嘲弄地笑了笑,“真相不是很明显吗?”
她道:“当日一同去镇上的人不止你我两个,还有江晴。之后我们俩都出了事,唯独江晴好好的嫁给了罗致——这还不够明显吗?只不过当初我们都被江晴那个小贱人给骗了!”